林芝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鼻子因为被包着,所以不知道究竟损毁到什么程度。

但她猜测不会好到哪里去,给自己正骨的御医唉声叹气了半天,说这鼻梁将来还要慢慢调整,可见是坏了面相的。

她本就长得不够好看,勉强算是清秀类型,在一众姐妹中没什么自信,在林筱溪跟前更是连陪衬都不配,所以她愈发在意自己的外貌。

从前在林府的时候就学着姨娘打扮自己,非要在扮相上更出挑一些才觉得有面子,后来嫁给鹤晨,跟着去了岭南山清水秀之地,学了一些当地的养肤秘术,把皮肤养得水嫩般光滑,勉强算是满意了自己这张越来越好的脸,却不意这次居然被那个长平郡主一拳头砸坏了鼻子。

她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然后她便在铜镜里看到了长平。

那一刻她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真是恨什么人就能看到什么人,她猛地抓起梳妆台上的剪刀朝铜镜上狠狠刺去,边刺边骂:“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

铜镜碎成一块块,龟裂的纹路好像蜿蜒的树杈,肆意舒展着滔天的恨意。

吓得刚走进来的长平把这门,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

看着铜镜碎片里还定在那儿不动的长平,林芝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人家是真的来了。

她猛地回头,一双腥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恶狠狠地瞪着长平。

长平喉头一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顿了顿,才哑声问道:“那个……我、我是来给你送药的,你的鼻子……没事吧?”

一提鼻子,仿佛触了逆鳞,林芝兰拿着剪刀就冲了过来:“你还我的鼻子!”

“啊——”长平尖叫着跑到了外厅。

几名宫婢当即将林芝兰抱住,才没有让她的剪刀刺到长平身上。

长平与她保持着一丈远,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别激动!今天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来给你道歉了嘛?这个荷包,哦!还有里面的钱,统统还你……还有,这药膏,治疗骨伤很管用的,你记得抹啊!我……我也没别的事,主要是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的,唉……对不起!”

长平冲她深深鞠了一躬,便准备开溜。

但是林芝兰猛地开口叫住了她:“你别走!”

“啊?”长平苦大仇深地回过头来,“你、你还有啥事吗?”

林芝兰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站在原地,深吸两口气,一双眸子冷得能结出冰来,说出来的话,也薄凉至极:“你无缘无故打伤我,是不是该补偿我?”

“……是。”长平无奈道。

“区区一瓶药膏,远远不够。”

“那个……你养身体的钱,我们王府出。”

“不需要,我只需要你也让我打断你的鼻子就好。”林芝兰一字字道。

长平浑身一个哆嗦,讪讪然问:“不、不好吧?”

“呵!”林芝兰讥嘲冷笑,“你打断我鼻子的时候,我有拒绝的机会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不好?”

长平舔了舔唇,这件事总归是她理亏,她实在强横不起来:“说、说的也是。”

林芝兰已经直接走了过来,眼神阴狠:“你放心,我不会碰你别的地方,我只是想把你今日借醉酒施加在我身上的还给你而已,人说杀人偿命,便是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所以我一报还一报,有错吗?”

“没错没错……你说的都对。”长平认命地闭上眼睛,把脸稍稍往前凑了凑。

她从前学习骑射,也不是没受过伤,有一次从马上摔下来还被烈马踩了一脚,差点肋骨都折断了,她那时候也没有哭,现在只是因为自己莽撞行事遭个现世报而已,还了这一鼻子,她也就不欠林芝兰了,所以她想了想,决定受着。

但是,就在林芝兰的拳头砸过来之际,她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便急忙睁开眼睛握住了她的拳头。

拳头被一下子握住,林芝兰慌了一慌,以为长平是要反悔,恼恨地瞪着她:“你想干嘛?”

长平却一脸和气地同她打着商量:“我、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鼻子本来就塌,所以你下手能不能……能不能稍微轻一点点?”

林芝兰唇角一勾,眼底一抹阴鸷一闪而过。

她压根就没打算砸她的鼻子,她手上戴着尖锐的戒指,她是要戳她的眼睛!

戳瞎她!

然后便说是自己打歪了,大不了就被林筱溪禁足思过嘛!

但是现在被长平扣住了腕子,又忽然看见鹤晨从院门口进来,她思绪飞快运转,临时改了策略,哀叫一声,整个身子弯了下来,啜泣道:“郡主姐姐,芝兰知错了!求求你放过芝兰吧,芝兰再也不敢怨你了……”

长平愣了一愣,没搞明白她这突如其来的认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过就是和她商量一下手下留情而已嘛,她怎么突然就哭上了?

长平犹疑之际,手还紧紧地扣住她的皓白细腕,所以没想到便是这一幕就被鹤晨误会了。

鹤晨三两步奔过来,将林芝兰的手腕从长平掌中掰出来后,一边将林芝兰往怀里护了护,一边将长平往外推了推,眸色深沉,言辞冷沉:“长平!你在做什么?”

长平整个人都懵掉了,木在原地,不能跟上林芝兰这思路,失神地喃喃道:“我……我啥也没干呀!”

可鹤晨却分明看到她擒住了林芝兰,还弄疼了林芝兰,林芝兰苦苦哀求她,她却无动于衷。

林芝兰见状,解释道:“王爷,算了,郡主姐姐不过是来警告我别记恨她而已,可我……我又哪里敢记恨她呢?我……我只想自保而已。”

她眼圈一红,凄楚可怜,天生下垂的嘴角挂着一抹无辜和苦痛,让鹤晨心疼极了,也让长平看呆了。

“你、你、你太可怕了……”长平眉头打紧,“我可什么都没做,不是你要还我一拳吗?我还傻不拉几地把自个儿的脸送了过来,求你下手轻一点,你怎么反倒还赖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