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进食,叶智雄感到胃里一阵阵地痛。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曾经也看过几位中医,说是得了胃脘病——气机失调,脾胃亏虚。但吃了几剂方子,病情也不见好转。久而久之,叶智雄摸索出病发的规律:如果长时间不吃东西,或者吃得太饱,疼痛感就会出现。
黄包车停在薛华立路的路口。叶智雄付了钱,大步走进总巡捕房的大门。
叶智雄感觉自己的胃像是被人用金属调羹生生地刮着,这种痛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明显。他放缓了上楼的步伐,因为疼出了汗,汗湿的衬衫都粘在他的背上。他想起办公桌上还有两块凉掉的葱油饼,或许可以用来充饥以暂时缓解他的胃疼。
他的办公室在三楼。还在楼梯上时,叶智雄就发现办公室的门缝下面透着光亮,看来已经有人在里面等他了,于是忍痛直了直背,加快了脚步。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屋内的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他们是霍森和薛畊莘。
“霍先生,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陈教授的消息了?”叶智雄忙问。
他还无法忘记陈应现被绑走的那一幕,心中的愧疚感甚至让他稍稍忘了胃痛。
霍森飞快地看了薛畊莘一眼,然后道:“有一点消息。但你最好先听听薛先生的消息。”
薛畊莘接过话头,神色凝重地对叶智雄道:“你听说过五老会吗?”
叶智雄一惊:“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薛畊莘见叶智雄的反应,显然他是知道的,这点倒是出乎意料。
“这个东西是刚才有人送到巡捕房来的。”
薛畊莘指了指他身后的书桌。桌面上的文件大都是叶智雄见过的,没见过的只有一本陈旧的簿子和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些文字。
“谁送来的?”叶智雄问。
“一个小孩。”
“小孩?”叶智雄没听明白。
“就是马路上的流浪儿童,不过也是别人托他送来的。这小孩说,有个身上脏兮兮的男人,给了他一点钱,让他把这两样东西送到巡捕房,交给一个叫‘叶智雄’的探长。”说到此处,薛畊莘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孩说,那个男人一只手上有六根手指。”
“六根手指?”叶智雄看向霍森,霍森朝他苦笑。
——应该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叶智雄把目光重新投向书桌上的簿子和纸:“你们都看过了?”
薛畊莘点了点头。
叶智雄走过去,把它们拿在手上,细细读了一遍。
簿子的主人名叫“柴贵生”,是前段时间红遍大世界的畸人杂技团的团长。簿子里详细记录了畸人杂技团以巡演为幌子,在各个城市行谋杀之实的证词。其中,周金林、刘麒麟、新井藤一郎和约翰逊的“自杀”“意外”,也都是畸人杂技团所为。柴贵生还记下了许多与唐先生交往的事情,但大部分都没什么参考价值。对于五老会,柴贵生所知甚少。
那张纸上写的是有关唐先生及其党羽绑架科学家后如何逃离上海的内容。什么时间出发,从哪个港口上船,目的地是何方,都记得清清楚楚。
放下簿子和纸,叶智雄抬起了头:“现在证据确凿,必须逮捕那个姓唐的。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逃跑的路线,必须立刻拦截。若是让他们逃到宁波,再想捉人可就难了。”
“可是……”薛畊莘面露难色。
“怎么了?”
“黄浦江上可不是我们的辖区,归华界警察厅管。”
“可以申请联合行动吗?”
“联合行动不是不行,但这个点,找谁联系啊?”薛畊莘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已经将近十二点了。这个时间段别说想得到警察厅水警的协助,就连薛华立路总巡捕房里恐怕都没几个巡捕在值班。如果想要联系华界警方,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
叶智雄等不了:“通知兄弟们,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截停姓唐的轮船,解救人质!”
霍森道:“我同你们一起去,多个帮手也好。”
“你脑子拎拎清,这是违反规定的!”薛畊莘急切地道。
叶智雄的鲁莽,薛畊莘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但这种跨越辖区的逮捕行动很容易引火烧身,弄不好还要蹲监狱。况且萨尔礼早就看叶智雄不顺眼了。这个把柄要是落在他手里,叶智雄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再不行动,就要来不及了。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逃到宁波?”叶智雄也急了。
不同于谨慎的薛畊莘,叶智雄一向重效率、轻程序,犯规的事情也一直在做,不过都是些小事,加之他破案率高,所以巡捕房上下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是不行,你听我一句……”
“好了,不要啰嗦了。我是探长,就听我的!如果萨尔礼怪罪下来,我一个人顶着,绝不拖累你们。”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智雄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们在这里争也没意思。有这个时间,人老早捉到了。你去通知值班的巡捕,和我一起出发去截停嫌疑犯的轮船。另外,这件事先不要让萨尔礼知道,否则要坏事。”
薛畊莘见拗不过他,也就罢了,长叹了口气,出门去招呼值班的巡捕出警。
“你有没有想过,那人为什么要把情报给你?”
不知何时,霍森已走到了叶智雄的身边。
叶智雄转过头,对他道:“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胃痛了。
手腕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船上没备止痛药,在到达宁波之前,赵慕英只能忍着。不过比起辜负唐先生的信任而带来的痛苦,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他这条命都是唐先生给的。如果下一秒去死能够让唐先生开心,他会立刻去死,一点都不会犹豫。士为知己者死,死得其所。
外面开始下起了雨,船身颠簸得更厉害了。
赵慕英坐在船舱里,忽地一阵反胃,立刻抱着马桶,开始呕吐,直到把胃吐干净,才舒服了一点。
他看着马桶里的呕吐物,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明明一整天都没吃什么食物,为什么可以吐出这么多东西?
他不知道,胃的容积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最初遇到唐先生的时候,赵慕英还是个混迹于华界棚户区的小瘪三,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住的是由毛竹、树棍、稻草和泥土等建造而成的棚户简屋。屋子外面到处是垃圾、粪便,长年臭气冲天,一到黄梅天,更是恶臭袭人。所以,他从不相信人死之后会下地狱,因为他就活在“人间地狱”里。
棚户区被称为“人间地狱”,这绝不是夸饰之词。
清朝末年,大批无谋生之道的移民涌入上海,使市区人口膨胀,许多贫民被推往城市的边缘安家,于是便出现了鱼龙混杂的棚户区。辛亥以后,各地帮会头目也随移民潮陆续进入上海,斗殴、娼妓、吸毒、谋杀、抢劫等罪恶在这里滋长,棚户区就成了黑帮的温床,不仅有外部的黑恶势力入侵,其内部也产生了不少流氓团伙。
不过,生长在棚户区的这些小流氓,终极的梦想还是进入大上海,混出个人样。他们视几位青帮大佬为偶像,都想靠自己的拳头和魄力在上海闯出一片天地。
赵慕英命苦,母亲早早死了,父亲又是个穷烟鬼,在他十三岁那年就消失了。没错,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消失。为了能生存下去,不被别人欺负,赵慕英学会了打架,也逐渐变成了一个好勇斗狠的人。
别人狠,他比别人更狠,渐渐地在他那一块儿打出了名堂。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终于在一次聚众械斗中意外刺死了一个混混,被警察逮了个正着。按理说,杀人偿命,判个死刑也不为过。谁知赵慕英在牢里待了几天后竟然被放了出来,真是咄咄怪事!当时他也没多想,高高兴兴地出了狱。出了监狱,还没走几步,就被两个人掳上了一辆高级轿车,被带到了唐先生面前。
起初他以为唐先生是被杀之人的老大,心想:“怪不得保我出狱,原来想要亲自动手。”于是把心一横,朝着唐先生一顿臭骂,污言秽语是不停地脱口而出。然而,唐先生却没有动怒,反而饶有兴致地听他骂人。等赵慕英骂累了,他才开口说话。
“你还挺有种。”唐先生笑着道,“听说你打架很厉害,有没有兴趣来帮我做事?”
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不像在开玩笑。听了这话,赵慕英一愣,脑子更迷糊了。
“我喜欢不要命的人,尤其是身上背着人命的人。这种人做事通常都很果断。”唐先生盯着赵慕英的眼睛,像是在他的眼中寻找什么,“告诉我,你是不是这种人?”
“我……我是不要命……”
赵慕英被他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这是他头一次感觉到恐惧。
“很好!”唐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眉宇间闪过一丝笑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自此往后,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要你的命。”
后来赵慕英才明白,唐先生当时并没有吹牛,因为在那之后他杀了好多好多人,却再也没有被抓过。不仅如此,他还过上了从前梦寐以求的生活,香车美女和美酒佳肴应有尽有。他摇身一变,从一个棚户区的小瘪三变成了租界里上流宴会中的常客,手中掌握的随便一家赌场或舞厅的一天营业额的零头,都是从前的他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额。
给他这一切的,就是唐先生……
“不好了!赵哥,不好了!”
一阵喧闹将赵慕英从追忆里唤醒,与此同时,手腕处的跳痛也被唤醒了。疼痛一波又一波,恍惚间,他有一种错觉:自己的手腕变成了一棵树,有个樵夫,正抡着斧头,不停地奋力砍伐。
闯进船舱的是个身穿黑衣的壮汉。他双目通红,不知是因为刚刚哭过,还是因为得了结膜炎。
“什么事?”赵慕英低着头,视线停留在自己受伤的右腕上。他发现白色的纱布已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看来伤口又裂开了。
“巡……巡捕追来了,就在外面!”壮汉磕磕绊绊地说道。
赵慕英立刻起身:“你没看走眼?”
“当然没有,他们还在朝我们喊话,让我们把船停下。赵哥,现在怎么办?船上还有这么多人质,要是被巡捕逮住了……”
赵慕英蓦地面色大变。
“赵哥,你说巡捕怎么会半夜来追击我们呢?分明是有人告密嘛!这下可难办了……”壮汉深知大祸临头,面露难色,不停叹气。
“全部做掉。”赵慕英冷冷地道。
壮汉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全都杀了?这……这些人不都是唐先生的座上宾吗?”
“他们已经没有用处了。如果此时让巡捕发现我们船上有这些人,就会坐实绑架的罪名,到时候我们就彻底完了!所以要抓紧时间,趁着这些巡捕还未登船,把这些人都给杀了!一个都不准留!”
“可……”那壮汉本来还想反驳两句,但见赵慕英如此决绝,也不好再说。毕竟他是唐先生的心腹,这么做说不定是唐先生授意的。况且赵慕英说的话也并无道理,斩草要除根,才能以绝后患。
得到了指令,黑衣壮汉便大步走出船舱,带了几个黑衣人,将十几个人质领到了甲板上。这些人质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却也不傻,知道这下雨天将他们带到甲板上以后要对他们做什么,于是纷纷跪下求饶,希望能饶他们一命。
但壮汉已经得到了赵慕英的明确指示,且巡捕的船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不容耽搁,便下令枪决。他话音刚落,随着几声闷响,那些替唐先生卖命研制不死药的科学家和医生们纷纷躺倒在地,每个人的眉心都被子弹打出了一个血窟窿。
人质全被干掉之后,赵慕英才缓缓现身。他见这一地死尸,怒上心头,对壮汉道:“谁他妈让你们在甲板上杀人的?谁他妈让你们用枪杀人的?生怕后面追来的人听不见是吗?”
“那……那我们怎么办?”壮汉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吓得没了主意。
“这下可好,本来是个绑架犯,现在变成杀人犯了,被巡捕抓回去,一个个都要被枪毙!”赵慕英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赵哥,兄弟们也都是听你指挥啊,这……这可怎么办?”
“怎么?你想让我背这黑锅?”赵慕英冷笑一声,“你可别做春秋大梦了。今天在场的兄弟们都逃不了死罪。”
此言一出,甲板上众人喧哗,大家的脸上都罩上了一层阴霾。
“赵哥,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总不见得只能坐以待毙吧?”壮汉上前一步,对赵慕英说道。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帮人都是亡命之徒,不想就此束手就擒,与其被巡捕捉回去吃枪子,不如在这江面上和他们搏上一搏。
赵慕英环视众人,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兄弟们意下如何?”
众人齐声道:“我们愿与赵哥共进退!”
“你有没有听见枪声?”
叶智雄立在船首的甲板上,回过头去问身后的霍森。
他眼前是一片江水,再远一点的地方能隐约瞧见一个黑点,那正是他们要追击的那艘满载科学家和医生的轮船。由于下着小雨,江面上的能见度变得更低了,即便把轮船的照明灯开到最大,前方也都是一片模糊。
霍森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嗯,我听见了。”
叶智雄举起手里的双筒军用望远镜朝前方探望,发现前方船上有人正在往江里抛东西,具体抛什么是看不清的,好像是用麻袋装的东西。见此情形,他立刻反应过来,口中大喊:“不好!他们好像在往水里丢东西!霍先生,你看看。”
霍森接过望远镜,朝前望了片刻:“你没看错,他们确实在往江里抛东西。”
“难道是人质?”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叶智雄还是说出了他的担忧。
霍森放下望远镜,面色也变得越发凝重:“这艘船还能不能再快一点?”
叶智雄骂了句脏话,转身朝驾驶舱走去。进了船舱,叶智雄就把驾驶舱里的人都骂了一遍说,人命关天,船开这么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追上去。
薛畊莘则在一旁劝他说:“半夜能给你找来一艘船已经很不错了,还嫌这嫌那,万一骂得人家不高兴,船不借我们巡捕,我们又能怎么样?难道还亲自下水,游过去救人?”叶智雄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催促的口气缓和了不少。
紧赶慢赶,终于让他们追到距离对方不到一百米。几个小巡捕在甲板上朝对方的船大喊,让他们立刻停下,接受检查。
可还没等他们多喊上几句,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叶智雄耳边炸响。
只听甲板上有人惊叫道:“妈的,他们用机枪扫我们!”
船头火星与木屑横飞,刺耳的尖叫声与连续的机枪射击声混在一起。
叶智雄大怒,下令道:“反了!反了!大家抄家伙,和他们干!”
追击悍匪原本就是危险的行动,巡捕们自然早有准备,纷纷祭出比利时造的M1930轻机枪,与他们对射。这款机枪射速高、火力强,一时便扭转了劣势。三十几台轻机枪一阵扫射,对面船上有不少匪徒都被打爆了头。
绝对的火力压制让巡捕占了上风,船也越追越近。待对方甲板上的匪徒都死尽后,叶智雄就开始带领巡捕登上敌船。为了安全起见,他让霍森先待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
进到船舱,又遇到了几个匪徒的零星顽抗,但最后他们都被巡捕射死。
“报告探长,搜遍了船舱,并没有见到人质!”
听到这个消息,叶智雄的心沉了下去,他最害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这群畜生竟然把人质都丢进了江里。
船上的匪徒死了大半,巡捕也伤了好几个,自己却连个人质活口都带不回去,可想而知,萨尔礼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往严重里说,叶智雄这次贸然行动很可能被定性为害死这些科学家及医生的导火索。
叶智雄狠狠咒骂了一句。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有人来报说,还有个活口在上面。叶智雄听了,立刻领着队伍来到船尾的甲板上。
赵慕英站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一把驳壳枪。
“人质在哪里?”
叶智雄一见到他,就摆出射击的姿势。这几乎是他的条件反射。
赵慕英大笑不止:“叶探长,您明知故问。”
言下之意就是那些人质都被丢进了江里。
叶智雄立刻对身后的人喊道:“都待着干吗?快点下水救人!救人!”
赵慕英道:“叶探长,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些人在被丢进水之前,脑袋都已开了花,就算让你捞上来,也不过是一具具死尸而已。”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却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
“为什么?为什么?”叶智雄握枪的手在颤抖,“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你是谁?你是不是姓唐的?”
“我姓赵。”
“姓唐的人在哪里?”
赵慕英又笑起来:“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
“你不回答,我现在就毙了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智雄已分不清自己是在恐吓,还是真的会扣动扳机。愤怒、愧疚、恐惧、绝望充斥着他的大脑。
“身为巡捕房的探长,你可以随意处决人吗?”
“我就说,你不理会我们的警告,对我们不停开枪,我们只是还击,只是自卫!”
“你威胁我?”
“是又如何?”
“叶探长,你以为我怕死?”赵慕英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猖狂了,“如果我是个怕死的人,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当然,今天你们也没机会带我回巡捕房,你们是抓不到我的。至于唐先生,你们也永远抓不到他。”
“我数到三,你不说出姓唐的下落,我就开枪击毙你!”叶智雄面目狰狞,“一!”
“叶智雄!你疯了?他是唯一的活口,当务之急是先把他拿下!”薛畊莘对叶智雄吼道。他太了解叶智雄了,知道他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二!”
然而叶智雄并没有把薛畊莘的话听进耳中。
赵慕英突然将驳壳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对叶智雄道:“三!”同时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瞬间被江风吞没。
赵慕英倒在地上,子弹打穿了他的头,也击碎了叶智雄最后的希望。
看着轮船上数十具尸体,叶智雄这才明白过来,一切都结束了。
这次营救行动,可以说彻底失败了,不仅没有抓住一个犯罪分子,就连人质都全员殒命。督察长萨尔礼极为震怒,几乎要将负责此次行动的叶智雄罢免,最后还是由警务总监出面说情,希望能再给叶智雄一次机会,叶智雄才暂时保住了他探长的职位。但矛盾的种子也从此种下了。叶智雄知道,距离他离开巡捕房只是时间问题。
华界警察厅出动了水警在江上搜寻,却没有发现那位“唐先生”的身影。对此,坊间有许多传闻:有的说,在匪徒与巡捕枪战时,他潜水逃逸了;有的说,他混在喽啰中,被巡捕击毙了;更有人觉得,那个最后的死者赵慕英便是“唐先生”本人。
总而言之,关于唐先生是生是死,社会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最后,这起震惊上海滩的奇案就以主谋失踪、从犯全员死亡的结果落下了帷幕。
当时的新闻媒体都认为,人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个案子,毕竟每天发生在上海的奇异事件太多太多了。
至少当时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