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一个国家改变,无外乎两个思路,一是自上而下的和平改良,一是自下而上的暴力革命。前面我们说过,王阳明心学在这两方面都是一把锋利的武器。
满清政府统治的中国自鸦片战争后开始向下坡路飞奔,太平天国运动险些撬开了它灭亡的坟墓,它虽然侥幸躲过这一劫,但也是奄奄一息,再加上西方列强和东方日本持续的攻击,清政府下的中国已是危如累卵。人人都知道必须改变,但人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变,心学门徒们因此挺身而出。
晚清三杰中的曾国藩和左宗棠是王阳明心学的推重者,曾国藩后来虽然头脑发热反驳王阳明,但连他自己都无法否认,他在平定太平天国叛乱中执行的团练政策是从王阳明那里偷来的,他在给他家人的书信中,屡次提到要以良知为人生信条,不能越雷池半步。如果说曾国藩属于三心二意的心学门徒,那左宗棠则把王阳明当成一生的偶像,推崇之,效仿之。左宗棠“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业绩和他从王阳明心学中吸取的精神力量关系密切。
左宗棠虽然年轻时受到的是朱熹理学教育,但却侧重于“经世致用”,而朱熹理学对这一块的涉及非常少,所以左宗棠就抛开朱熹理学去读实用类的书籍。他后来始终不能考中进士,和他对朱熹理学的漠然有直接关系。虽然不是进士,但左宗棠凭借聪明的头脑始终充当当时许多顶级大员的参谋。太平天国之乱时,左宗棠担任曾国藩的参谋,曾国藩大为赏识,命他自行组织军队直接和太平军作战。从此,左宗棠如蛟龙入海,平定太平天国之乱,搞定陕、甘回民的叛乱,收复了此前失去的西藏,毫无疑问地成为晚清的三根巨柱之一。
他对王阳明的崇敬几乎到了痴醉的程度,王阳明曾说“去山中贼易,去心中贼难”,他几乎是生吞活剥了这句话:天下之盗贼易去,人心之盗贼难除。
他认为,只要祛除私欲物欲,把个人生死利害荣辱抛到脑后,只问是否利于天下国家,这就是致良知,就可以做到“修齐治平”。
左宗棠把王阳明提倡的人的主体精神大加发挥,他说,一个人只要能够克制自己,就必能克制敌人。一个人必须先自强,才能战胜敌人。自强的方法不必拘泥传统,应该向西方列强学习,毕竟他们比我们强。而我们向他们学习的目的是为了战胜他们。他到处兴办近代工业企业,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自强”运动中去,直到他的暮年,他还坚信一点:只要人人都坚持本心(良知),自强自立,就必能让国家强大,战胜外敌。
左宗棠属于掌握权力的王阳明心学门徒,而康有为与他的战友梁启超先是属于没有掌握权力的心学门徒,后来则成了掌握权力的心学门徒,所以他们的故事就异常精彩。
康有为1858年生于广东南海,自幼读书就很有主见,而且从古典理学中找不到乐趣,所以搜索百家,如饥似渴地大量阅读。这产生了一个弊端:样样通则样样松。所以后来有些严肃的学者评价康有为的思想理论时,说他是野路子出生。康有为学习王阳明心学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1888年,他就无所畏惧地向皇帝上书请求变法图强,但当时慈禧太后掌握权力,所以他的上书石沉大海。1895年,中日甲午海战,中国惨败,康有为恰好在北京准备进行会试,他倡导举子们联合起来反对中国和日本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并同时要求政府能进行变法。年轻的皇帝被康有为一干人等的热血所激励,突破慈禧太后的重重阻挠,终于在1898年开始变法,这场变法进行了三个多月就以流血收场,史称“百日维新”。
康有为非常赞赏王阳明心学,排斥朱熹理学,他说只要真切地致良知,就能使人具有确乎不拔、独立不惧的精神,做到大难临头时“不动心”,不退缩。
他还提到了王阳明的“万物一体”,说他目睹天下残破如此,实在不忍心,必须站出来为天下为国家为百姓贡献精力和智慧。
我们注意到,作为当时还未进入仕途掌握权力的康有为,他没有使用暴力手段推翻国家,而是采用了相对温和的改良主义,一部分原因是康有为毕竟还是个知识分子,长期受儒家忠君爱国的教育,另一方面则是他对王阳明保卫国家的钦慕,使他不可能做出违背王阳明心愿的事情来。
不过,当百日维新开始后,康有为的思想开始变化了。他教唆光绪皇帝向慈禧太后夺权,结果计划失败,康有为走上了流亡的道路。从开始的温和改良思想到后来的动用暴力手段铲除慈禧太后,康有为恰好符合了心学家的一贯思路:一旦手中有权,必走上集权道路。正如王阳明在江西剿匪时,向王琼要到了所有大权一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畅通无阻地推行他们的理想,这是良知告诉他们的,并非是野心家所能感悟到的。
康有为的失败,不是王阳明心学的失败,而是那个时代形势所造成的,因为当时没有人可以撼动慈禧太后的力量,当然,这是历史的问题,在此不须深究。
维新派的二号人物梁启超是康有为的得意弟子,同样也是王阳明心学最忠实的门徒。不过,在对待心学的态度上,梁启超要远比康有为简易明快。
梁启超拥有超人的智慧,四岁即能读《四书》,特别喜欢谈豪杰哲人的嘉言懿行,七岁读透中国历史,九岁可以写出千字的文章,十七岁中举人后开始跟随康有为。虽然他被称为康有为的助手和弟子,但在思想上,尤其是王阳明心学思想上,他远胜于老师。
梁启超热情维护王阳明心学,有人说王阳明心学是枯禅,梁启超反驳说:“孔子自得之学在从心所欲,孟子自得之学在不动心。后人一谈到王阳明心学,就诬为逃禅,实在是不懂装懂。”梁启超解释说,王阳明心学是孔子之学和孟子之学的结晶,既能让我们不动心,又能让我们可以从心所欲,达到这一境界的就是王阳明所提倡的“练心”“养心”。
养心到底有多重要,梁启超危言道:“每个人眼前都有富贵利益、耳目声色、游玩嗜好来夺我们的志向。这正如八十岁的老头过危桥,稍不小心,一落千丈,粉身碎骨。还有利害毁誉、苦乐生死来侵袭我们,如果没有坚定的心力,一经小胜就骄傲,一经挫折就气馁,临事失措,身败名裂,这就是古今能成大事的人少之又少的缘故。”
如何养心呢?梁启超的方法仍然是王阳明的:静坐。先消除杂虑,然后到事上去磨练内心。他说:“静坐养心于是分两种,一种是收敛其心(静坐),收视返听,万念不起,使清明在身,志气如神;另外一种是纵心(事上磨练),遍览天地之大,万物之理,或者可以模拟一件困难在眼前,如何来克服它,最好想象一下当你面对生死存亡关头时该如何行事,日日思之,熟能生巧,将来有事就可以把模拟放到现实,必能渡过难关。”
这两种练心的方式是王阳明心学独有的,它不是让我们胡思乱想,而是要把胡思乱想先祛除,然后严肃地模拟困难的来临和解决困难的方法,这些方法当然很简单,那就致良知。
梁启超谨遵王阳明的教诲,用王阳明的“万物一体之仁”、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树立为天下国家献身的志向。他激烈地斥责数千年来充斥着中国每一个角落的“看客”们,他大骂这些人是没有责任心和恻隐之心的无脑动物。这些人只计较自己的利害,对于群体的利害和国家的危亡始终采取看客的态度。
不做看客,就必须要做到“至诚”,只要人人都做到“至诚”——对自己的心中贼诚实地祛除,对客观世界的现状真诚地对待——这个国家就会有希望。
王阳明心学始终提倡豪杰主义,梁启超也说,每个人都应该学习王阳明心学中无所畏惧的圣人、超人的精神。如何做超人,梁启超给出了答案,那就是祛除心中的奴隶。
首先是不要做古人的奴隶,特别是那些死掉的圣人的奴隶,不能以孔子的是非为是非。他激烈地发挥王阳明“学贵自得”的观点说,心是我的,听一句话,受一句教,只有我用心,才能有这句话,有这句教。可我思考后有两个结果:一是,那句话是错的;二是,那句话是对的,我该如何?尤其是当那句话是古圣人说的时。梁启超的答案是:相信自己心的判断!
第二,不可做世俗的奴隶。也就是说,要有独立思想和独立意识,不可人云亦云,尤其是那些俯仰随人、随波逐流的人,正是王阳明最鄙视的人。梁启超认为,任何人来到世上就必有用处,人人都有当顶天立地大丈夫的潜质,所以不必借助他人的扶助和庇护。
第三,不可做境遇的奴隶。人生在世,有顺境就必有逆境,顺境时,不可消磨志气,逆境时不能放弃心中的梦想,每个人应该发挥自信、自尊的固有价值,和逆境做生死斗争,才有机会成为胜利者,屹立于世。如果不敢斗争,那就会成为境遇的奴隶。他扩大到国家说,一个国家如果安于现状,跟着境遇走,那不但会成为境遇的奴隶,还会成为别国的奴隶。他认为中国人应该抛掉传统中的保守思想,要做个冒险家。他强烈批判老子思想,认为“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是懦弱无能的表现,正是这种思想的深入人心,所以才消灭了中国人本应该具有的冒险精神,随遇而安,必将失败。人们必须要自信、敢想敢干,要像初生的牛犊一样敢冲敢闯,以绝大的气魄和绝大的胆量,为改造中国而拼尽全力。
最后,无论何时,都不要丧失信心。梁启超说,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如果心死了,那就成了行尸走肉。所以必须要“正本”“养心”“致良知”。他说,世界上那些能够做出惊天动地事业的人都是内心强大、自信满满的人。没有一颗自信的心,就不可能有未来。
梁启超博学百家思想,但其核心思想却是王阳明心学的“独立自主”,过度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比如他非常强调自信心,并武断地说,人只要有自信心,就能战胜逆境,就能创建大功。与其说他的思想是心学思想,不如说是心灵鸡汤。他的《少年中国说》处处充斥着这种鸡汤味,的确能鼓舞人心,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
康有为和梁启超用王阳明心学作为武器发动的“百日维新”最终以慈禧太后的反击而失败,不过他们让当时已成古老僵尸的中国闻到了一股新气息,实际上这一气息还是王阳明心学的气息。人人都认为,康有为和梁启超试图改造中国的失败不是王阳明心学的失败,而是他们本身的问题,比如先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没有权力的光绪皇帝身上,后来又头脑发热准备向慈禧太后夺权。
于是,另外一批王阳明心学的斗士们登上了历史舞台,这一次,王阳明心学好像可以呼风唤雨了。
康有为和梁启超是温和的改良,孙中山、汪精卫、宋教仁、章炳麟则主张暴力革命。先来看伟大人物、王阳明的门徒孙中山先生。
孙中山年轻时受的是西方式的近代教育,后来主攻医学,但他从小就崇拜太平天国的革命思想,眼见中国残破,于是弃医从武,决定反清。他秘密组织了兴中会,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国,创立合众政府”为会旨,开始踏上了他反清革命的征途。他在南中国各地发动小规模的“起义”,这种“起义”有个很大的特点:直接针对当地政府高级官员进行恐怖袭击。他屡败屡战,从不言退。他四处流亡,那颗反清的心却从未黯淡过。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中华民国成立,孙中山被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他的革命事业获得的丰厚的回报。王阳明心学在他的革命人生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呢?
首先是对王阳明“知行合一”的加强,他提出了“知难行易”论,但他的目的是强调人的信仰,也就是强调“知”,认为只要将信仰问题解决了,一切事情就都好办了。也就是说,只要那些抱着炸药包向清政府官员猛冲的革命党人接受他的思想,统一认识,协调斗争,就能“驱除鞑虏”,在日后的南北混战中,他也成功地让他的人接受了他的思想,统一认识,打垮北方军阀,建立一个真正的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
其次,是对王阳明注重“心”的重申上,孙中山提出“心为万事之本”的理论。反清时期,虽然有很多人把自己当成人肉炸弹,但孙中山还是认为这样的人太少,为什么少?就是因为人们的心里存在着不能坦然面对死亡的障碍。孙中山力图唤起所有的民众,要他们都以一种无所畏惧的精神扫清革命与建设的路障。这一思想贯穿于孙中山的后半生,在他晚年改组国民党时,仍坚持“心为万事之本源”的思想。
最后一点,孙中山受王阳明心学左派,尤其是何心隐的“知行”影响极大。孙中山开始革命时,和民间秘密教会的关系非比寻常,而且他本人就是上海青帮的弟子。何心隐当初也和白莲教来往密切,并且还制订了不可告人的计划,只是因为后来突然被杀,计划未见天日而已。孙中山让他的人进行暗杀这一行为本身就是王阳明心学左派那些徒手能缚龙蛇的人的最爱,“侠客”“壮士”都是明朝后期王阳明心学左派的门徒。
在这一点上,汪精卫的思想和行为首当其冲。
汪精卫在今天的中国受到的评价是不堪入耳的,但在清末民初时,他就是凌然正气的热血英雄。汪精卫1883年生于广东番禺,五岁时就在父亲的教导下开始学习,八九岁时就能自己读书,而且颇有见地。汪精卫的父亲特别喜欢王阳明和陆游,汪精卫受父亲影响,也对二人产生了兴趣,陆游的豪放文风和王阳明灵动的心学让汪精卫异常欢喜,他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二人的著述上,尤其是王阳明。
和很多王阳明心学的信奉者一样,汪精卫也非常重视人的“心力”的作用,他后来跟随孙中山参加革命,每次都被孙中山的演讲激得热血澎湃。于是,他头脑一热,准备搞刺杀。但这是个有难度的事,因为当时孙中山手下所有人都是杀手,而且杀的人都是政府高级官员。汪精卫想要一举成名,必须要找更大的家伙,他挑来选去,挑中了当时的摄政王载沣作为自己成名的靶子。
遗憾的是,他没有成功,而且还被活捉。在狱中,他反复默诵王阳明心学思想,王阳明告诉人们,在良知的指引下勇敢去做,失败了也不要害怕,杀身成仁是天下第一等好死。汪精卫每每想到王阳明这样的思想就激动起来,写下了“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千古绝句。不过,他没有被杀,武昌起义后,他被释放。或许是狱中生活给了他很多人生的启示,或许是他致良知的功夫不深,自此之后,他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直到后来抗日战争期间,他纵身一跳,跳到了日本人的阵营,成了卖国贼。汪精卫是如何走上这条被万人唾骂的路,并不是我们要解释的问题。我们只是想说,汪精卫早期受王阳明心学的影响深入骨髓。
他曾有一段“釜薪”论,很让人动容:“煮饭之要具有二:一曰釜,一曰薪。釜之为德,在一恒字。水不能蚀,火不能融,水火交煎,皆能忍受。此正如我革命党人,百折不挠,再接再厉。薪之为德,在一烈字。炬火熊熊,光焰万丈,顾体质虽毁,借其余热,可以熟饭。此正如我革命党人,一往独前,舍生取义……我乃王守仁信徒,故不愿为釜,而愿为薪。”
这正是从王阳明心学思想衍发而来,为了正义,可舍生忘死。汪精卫是鼓吹暗杀活动最狂热的革命党人,也许有人说他是急躁冒进,但当时跟随孙中山的,哪一个不是急躁冒进?如果不是武昌起义意外地爆发,而且爆发之后又产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各地纷纷宣布独立),孙中山的革命路恐怕要走很久很久,甚至可能看不到终点。
还有人说,汪精卫虽然信奉王阳明心学,但做不到“知行合一”。这显然是事后追溯,因为汪精卫后来卖国,所以就把他从前的干净之身也泼上脏水。
汪精卫何尝没有知行合一?刺杀摄政王,是神鬼皆惊的大事,连孙中山都不敢想,而汪精卫一想到就去做了。即使是为了成名,人家也有这个“行”的胆量!
孙中山和汪精卫是暴力革命的实践者,而宋教仁则是暴力革命的理论家。
宋教仁是中华民国的主要缔造者之一,是国民党的元老级人物。幼年接受儒家教育,但考中秀才后,眼见国家残破,就放弃科举,和革命党人走到了一起。
宋教仁是彻头彻尾的王阳明心学研究者,投身革命运动后,几乎每天晚上都在读王阳明的著作和王阳明年谱,他的王阳明心学笔记可以成为几本书。宋教仁最后得出结论说,王阳明对于当时的世道人心、改造中国、对中国革命大有益处,比如“致良知”“知行合一”“事上练”都是当时治疗中国的一剂良药。
在他的王阳明心学笔记中,有这样一段话,对王阳明心学精粹有着相当深刻的辨析解读:
观《王阳明年谱》,记先生龙场忽中夜悟格物致知之旨,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余以为此言诚是,但案之于心的圣人之道一方面则固不错,然圣人之道,格物致知之学,原是混圆一团之象,举天下万事万物皆包含在内焉,所谓一以贯之者是也。若分别之,则固有二方面,一心的,一物的。心的即精神上之学问,物的即物质上之学问,所谓格焉者,格此者也,所谓致焉者,致此者也。若尽用力于一方面,而遗其一方面焉,则所谓道也,所谓学问也,皆不完全矣。吾尝谓中国自三代以下,学者无论如何纯粹,皆得圣人之道之半部分,误认半部为总体,使天地间真理与人道皆不现出浑圆之象,与在哥伦布未发现新大陆以前之地球相似。盖人类进化未达极点,亦不能怪其然也。阳明先生之此说,亦如是而已矣。虽然,吾人可以圣人之道一贯之旨为前提,而先从心的方面下手焉,则阳明先生之说,正吾人当服膺之不暇者矣。
宋教仁通过对王阳明的著作和年谱的研读,将王阳明的思想和学说贯穿于其对革命理论的宣传中去。比如,关于树立革命志向的问题,王阳明关于立志的言论就给了他很大的启发。他说,要确立革命的志向,首先必须除去自己的私欲:“言我辈初立志时,千罪万过,洗涤不胜,每遇事,心亦知其当如何方好,然而不能实践者常多,则人欲蔽之也,故现惟以克欲为第一工夫。”而对于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在事上磨练”的思想,宋教仁说:“有良知而不致与无良知同也。”
实际上,宋教仁只是想说,仅有革命的理想,但不踊跃投入到具体的革命实践活动当中去,那么,革命的理想就不可能实现。
宋教仁31岁时死于谋杀,有人说是袁世凯,也有人说是孙中山。当人们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他留下的王阳明心学笔记,人们断定,若能假以数年,他必成为心学巨子。
另外一名民国先驱人物章太炎和上述几位都不同,他是李贽型的人物,意志坚强,认准革命事业曾七被追捕,三入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屈挠。他蔑视权威,只伏首真理,纵然是孙中山,他也会毫不客气地提出批评,说孙中山的革命计划短浅,所以总是自败,还说孙中山“天性褊狭,为人鲁莽轻听,又嫉贤妒能”。最后,他和李贽一样行为怪诞,语出惊人,人们于是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章疯子”。曾有人说,有幸得到章太炎提点之人,要么声望大增,要么身价暴跌,屡试不爽。每遇章太炎有话要说,报纸便竞相转载,其中不乏断章取义,牵强附会之说,并经常辅以标题“章疯子大发其疯”,如果章太炎的言论一时合了他们的胃口,报纸头条就会写上“章疯子居然不疯”。
袁世凯要恢复帝制前,章太炎臭骂袁世凯,袁世凯把他软禁后,不敢动这位名动天下的大人物,只能好吃好喝伺候着他。并且规定章的每月生活费五百大洋。一切生活开销及损毁器物都由公家支付,还特意找来官差扮作厨子和仆人,监视章太炎的饮食起居。章太炎则要求他们每天早晚向自己磕头请安,言必称“老爷大人”,以此讥讽奚落袁世凯。袁世凯称帝后,章太炎每天都要写两个大字:“袁贼”。他大量饮酒,每次必以花生米为下酒菜,吃时去其蒂,说:“杀了‘袁皇帝’的头!”
章太炎同时还是个民族主义者,1936年6月14日,章太炎因病去世,他的遗嘱只有一句话:“设有异族入主中夏,世世子孙毋食其官禄。”
章太炎曾有过一段对王阳明心学的真知灼见:“所谓我见者,是自信,而非利己。犹有厚自尊贵之风。尼采所谓超人,庶几相近。排除生死,旁若无人,布衣麻鞋,径行独往,上无政党猥贱之操,下作懦夫奋矜之气,以此揭櫫,庶于中国前途有益。”
而章太炎对于读书的见解,完全是王阳明的看法:博学要有自己的心得,有自己的创见;否则就是读尽了天下书,也只是书笥,装了些别人的东西,而不是自己独有的东西。
或许正是王阳明心学为他注入的强悍血液,才让他在革命的道路上走了一生。我们与其说章太炎是个心学理论家和实践者,不如说他是王阳明心学左派完全塑造出来的人,他的言谈举止都有心学家左派人士的风韵。
康有为、梁启超等受心学影响的人在19世纪末的中国成功推动了改良主义,虽然只有短短的百余天,但毕竟证明了,心学可以在那个颓废不堪的时代为人们带来一丝光。而孙中山等革命党人前仆后继充当恐怖分子的暴力革命正是在王阳明心学鼓动下才会发生,无可否认,辛亥革命和日后中华民国的诞生,主要功勋并非是王阳明心学,可我们从上面的论述中已经看到,心学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说王阳明心学改变了中国,尤其是终止帝制的功劳,已不容置疑。
王阳明心学能创造奇迹,人人皆知。但更大的奇迹不是在中国,而是在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