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奉皇命保护道观里的这些百姓,暗云骑想把人带走,可有陛下的诏令?”

禁卫军的头领打马出来,板着脸问道。

“保护?”聂柔轻轻一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有歹人要在天子脚下害这些无辜的百姓不成?”

“军爷是在说笑吧?”

马背上的女子抬手挽了挽脑后的秀发,白皙的肌肤在晨曦中如月光般皎洁。

“放肆!你是哪里来的臭娘们?敢和我们老大这样说话?”禁卫军中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噌地便拔出刀来。

只是刀尖还未出鞘,他的头颅已经被为首的苍北砍下。

“敢对夫人亮刀剑者,死。”

禁卫军头领脸色一白,暗云骑人数虽少,但也不是他们禁卫军能与之抗衡的。

“夫人不妨问问,里面的这些人,可想要被永夜侯的人带走?”他一挥手,便有两个禁卫军从里面抓了几个人出来。

为首的赫然便是那个对永夜侯府存了怨气的汉子。

“禁军大人是在保护我们,我们才不跟孬种永夜侯的人走!”

永夜侯府最近的名声的确臭不可言,又是生活作风骄奢**逸,又是对百姓见死不救。

一时间,那些内心慌乱的家眷也被煽动了,坚称禁卫军不是绑架了他们,而是在保护他们。

聂柔冷笑一声,她和诚儿的想法一样,愚民不救也罢。

可谁让自家郎君爱民如子呢?

于是她只好提起裙裾,慢悠悠地从马上下来,对被抓出来的小女孩儿道:“好孩子,你可知禁卫军为什么要把你们带来这里?”

禁卫军统领皱着眉头:“请夫人不要妖言惑众,本将看在永夜侯的面子上,可以对您今日的冒犯网开一面。”

“但是,若您再继续恐吓孩子和妇人,本将手中的刀不会留情。”

聂柔张了张手:“大人难道还怕我这弱女子,把这泱泱上千人带走么?”

“……”

苍北静静地立在聂柔身后,随时准备击杀任何一个敢对聂柔动手的人——包括那些妇孺。

“你们的丈夫、儿子、父亲,都是因为在西境杀了陛下派去的督军,而被陛下嫉恨。”

“所以陛下要把你们抓来,好要挟那些将领们,继续为他卖命。”

妇人们纷纷露出诧异的目光,难怪她们会被抓来,如果她们的男人没有犯事,又怎么会牵连家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杀督军?”一个妇人壮着胆子问道,“我家郎君最是忠心不过……”

“问得好。”聂柔一步步往道观中走去,仿佛这些人是她请来的满园宾客一般。

“你们可知为什么你们的顶梁柱不再愿意效忠陛下?”

“因为曾和他们一起抛头颅洒热血的永夜侯,正在被陛下追杀。”

“因为永夜侯功高盖主,陛下欲狡兔死,走狗烹!”

聂柔说着红了眼眶:“永夜侯是我的郎君,不是他不愿意出征……”

“而是陛下缴了他的兵符,又指使人潜入府邸刺杀他!”

“他想救万民于水火,可是他忙于从陛下的利刃下逃脱,早已有心无力……”

“你们尽可以去看,永夜侯府被砸的砸,烧的烧,永夜侯的儿子才四岁,不得不离家外逃……”

……

聂柔说到这里,妇孺们已经信了大半:

“昨儿我从侯府外路过,外墙都给人拆没了……”

“是啊,那小世子还那么小……”

“都是当娘的人,看着实在痛心……”

“我男人常说永夜侯爱民如子,这次却不肯出征,我就说有蹊跷……”

……

禁卫军见聂柔三言两语便将妇孺们煽动了,使了个眼色给那个胡子拉碴的汉子。

那汉子立刻道:“你说的话有什么证据吗?”

“陛下乃是我们的君主,你若没有证据,说这些话可是要诛九族的!”

聂柔轻轻一笑:“证据?”

她撩起衣袖,露出自己枯瘦的手腕。

“就凭我刚从宫里的牢笼逃出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想要将我生生饿死!”

“她想要借我之死,重创我的郎君!”

妇人们的心神狠狠一震,她们如今的处境,不正和眼前这个女子一样么?

“西陵人生性残暴,金麟国的百姓被屠杀十数万人!”

“尔等配兵戈剑戟,不思上阵杀敌,却将铁手伸向柔弱妇孺!”

“尔等不以为耻么!”

聂柔声声泣诉,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

“我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尚且流落在外,侯爷却忍痛去了西境御敌,尔等竟然还怀疑侯爷别有用心!”

“有本事你们杀敌去啊!”

“绑架妇孺算什么本事!”

道观中一下子便乱了起来,妇人们哭了起来,赤手空拳便往外闯。

“放我们出去!”

“休想用我们母子拿捏我男人!”

……

暗云骑结束战斗,整队完毕时,已经是日头高悬了。

聂柔窝在道观后头吃一只烧鸡,喟叹道:“饿这么多天可真是辛苦本夫人了。”

幸好她这副尊容还算能骗到那些妇人。

“柔夫人智谋无双,属下佩服。”苍北一只手端着一碗水,另一只手托着两个馒头,守在聂柔身边,板着脸说着恭维的话。

“可去信给侯爷了?”聂柔用帕子擦了擦嘴,“叫他安心打仗,家里有本夫人操持着呢。”

苍北颔了颔首,正要说话,忽然一道劲风袭向他的后颈。

“什么人!”苍北抽剑回身,险些把那凑过来的手掌削掉。

“不愧是暗云骑的人,身手不错。”贵喜淡定地收回手掌,他身后空无一人,但苍北却不敢掉以轻心。

宫中什么时候有这等武功高强的人物了?

竟然能靠近他百步之内而不被发觉……

“柔夫人,您看是您自己过来,还是咱家亲自去请呐?”

贵喜动了动脖子,一双细长的眼睛望向聂柔,仿佛挡在她面前的苍北不过是随手可以捏死的一只蚂蚁。

“皇后娘娘的招待,妾身可无福消受。”聂柔伸出绣鞋踢了踢打翻了的水碗,颇有些惋惜。

“放马过来吧。”苍北沉了沉眸子,摆出迎战的姿态。

哪怕是死,也不能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