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何忧的语气一开始有些心虚,随后就带了些狠意,他哪怕处于劣势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怯意,因为他早就在曾经孤注一掷选择利用赵家的本事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时,就已经做好了有今日的准备。

褚泽元在赵何忧骂沈嘉禾的那一瞬,就狠狠地锤了赵何忧的脸一拳,他嫌恶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关节,语气里染上了淡淡的杀意:“把嘴巴放干净再说话。”

赵何忧感到脸上一阵剧痛,他吐出一口血水,伴随着他嘴里的一颗黄牙,他神情恍惚,似乎有些错愕。

“赵家主,你研制药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要挟城主,封锁了灵越,不就是不想让你干的事情传到京城?我外祖父呢,你对他做什么了?”沈嘉禾走近赵何忧,随着每句话的说出,语气逐渐加重,她不知为何心中感到一阵不安,似乎赵何忧要说的东西可能会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赵何忧低着头,嘴巴仍旧发麻,他看着地板,眼神里渐渐透露出癫狂:“你,沈嘉禾,你是禾春的女儿,你应该理解我才对,你要支持我啊!我为什么研究药人,因为,因为我要救活禾春,我要救活你的母亲!你凭什么要让永安王来阻止我!我是为了救活你的母亲!”

赵何忧的话语到最后变成了嘶吼,他的所言所讲让沈嘉禾的心脏堕入了谷底,沈嘉禾的呼吸有些喘不上来:“什么意思?”

沈嘉禾的身形颤抖一番,褚泽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目露担忧。

赵何忧似乎已经绝望了,他喃喃地说出了让沈嘉禾感到恶寒的故事。

赵何忧是赵家领养的孩子,是沈嘉禾的外祖父特地给赵禾春挑选的伴读,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赵何忧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赵家的亲生孩子,在日益相处之下,他不由自主地对活泼貌美心善的赵禾春产生了情愫。

在赵何忧的记忆里面,赵禾春一直都是他不能亵渎的存在,他的少年情意藏了多年也不敢透露半分。

少时春季踏青时,各家少爷小姐都按捺不住心思,纷纷跑到湖边赏光。小姐们放纸鸢,偷看少年,少爷们吟诗作对,花枝招展。

只是赵何忧不愿参与,他只是站在树荫下,沉默地看着赵禾春胡乱放着纸鸢,替她拦下了一个个青年才俊觊觎的视线。

赵禾春的手艺着实不好,好好的纸鸢被她放的缠绕在了一起。

“禾春妹妹,纸鸢不是这么放的。”这是林家的大少爷年长赵禾春几岁,经常照顾她,他贴心地帮赵禾春把缠在一起的风等线解开,想手把手教赵禾春放纸鸢。

而赵禾春却下意识看向赵何忧,在那玩木头人的少年脸色已经沉了下去,淡淡地扫了赵禾春一眼,转身就走。

少时的赵禾春总是有些怕这个弟弟冷脸,于是连忙拒绝了林家大少爷。

“谢谢林方哥哥,我还有些事,先走了。”赵禾春匆忙地把纸鸢团成一团,便追上赵何忧,林方欲跟,被侍女很有眼力见地拦下。

赵何忧走得很快,赵禾春得小跑才能跟上。

“何忧,你生气了?”

“你为什么生气呀?”

“何忧你别别不说话。”

“何忧~你理理我嘛。”

“赵何忧~”

赵禾春叽叽喳喳地跟在赵何忧身后,没想到他突然停下,少女直直地撞到他的背上,硬硬的,但不疼。

“怎么不和你的林方哥哥玩?”赵何忧说话的语气有些别扭,眼里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不愉快。

“你生气啦?哎呀,我不会看上别人的,你放心吧,我可是要做皇后的女人,你别告诉我爹成吗?若爹知道了,可就要骂我了。”赵禾春戳了戳赵何忧的腰,一个歪头溜到赵何忧面前,她从小被当初皇后的候选人长大,她爹不允许他和别的男人接触,说是怕她爱上不该爱的人。

还叫赵何忧来监督她,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的。赵禾春可不觉得自己会随随便便爱上别人,她若爱上别人了,不就完了吗?

赵何忧抿嘴不语,知道迟钝的赵禾春永远不会明白他的心意,于是轻轻地将少女贴上来的脑袋推开。

“赵何忧,我的纸鸢解不开了。”赵禾春把背在抓在手上的衣团递给赵何忧,眼巴巴地看着他。

赵何忧不为所动。

“赵何忧~”赵禾春把声音凹的甜甜的,扯了扯赵何忧的衣角。

赵何忧这才勉强动了,他一边接过纸鸢,一边嘟囔着:“姐姐,你真是笨死了。”

少年俊逸的侧脸逆着阳光,神色认真,这年春天的风异样的温柔。

麻雀立在枝头看着蓝天白云。

少年手里的纸鸢线愈发凌乱。

只可惜少年的心意永远都无法说出口,因为胆怯,赵何忧不敢透露自己对赵禾春一丝一毫的喜欢,他像所有人一样,都觉得赵禾春会老老实实地成为皇后。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赵禾春真的爱上了别的男人,执意嫁给了镇北侯,恩爱异常,相知相守。

赵何忧守了赵禾春半生,终究是没有了姓名,最后,他成了赵家的继承人,变成了他最不想成为的一类人,为了让赵禾春看见他的能力,他利用药人,各种研制药方,最终被赵禾春知道,与他断了关系。

后来,赵何忧在知道赵禾春的消息,就是在收到赵禾春死讯的那一日,他几乎奔溃地追去了镇北侯的陵园,在镇北侯府一片混乱的时候,偷走了赵禾春的尸体。

随后赵家举家搬迁到江南,赵何忧为了救赵禾春,开始涉猎活死人肉白骨的西域邪术,害死了一批又一批的药人,对赵何忧来说,救活赵禾春已经成了他活到现在的唯一执念,江南的水患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上天在帮助他,给他送来了更多的药人。

“疯子。”沈嘉禾颤抖着手,狠狠地扇了赵何忧的另一半张脸一巴掌。

她眼含热泪,话语里带着隐隐的崩溃,但她始终维持着冷静询问道:“我娘的尸体呢?你把我娘的尸体,安置在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