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到这白禾春竟也能成为这次瘟疫的解毒关键。”赵老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好转,他缓缓地直起身子,刚刚清明的大脑还有些反应迟钝,待他理清思路后,他拉住沈嘉禾的手低声劝到,
“只是嘉禾,这一味解毒的药方切勿让过多的人知道,此解毒丸虽然解毒药效鲜明,但是若要凑齐每一种药材,那定是一笔极为高昂的费用,尤其是这一枚至关重要的白禾春。”
“若药方泄露,定会被有心人垄断一些药材,百姓凑不齐卖药的钱,这以后救人就成了那一批权贵的特权了,那样的话,官民矛盾定会更加严重。”
活了这么多年的赵老深刻地知道若这样有效果的解毒丸被宫中的人知道后,会遭到如何的垄断和大量的使用,日后一旦哪个权贵出事,他们就会第一时间想到这枚解毒丸,这解毒丸的副作用还尚未发现,治不了的毒也暂未察觉,若权贵甚至是圣上因为这个药丸而出了问题,不论是赵家还是沈嘉禾都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嘉禾明白祖父的意思,目前母亲的解毒丸的方子只有我与祖父您知晓,而他人至多也还差上几味关键的药材,但要救江南瘟疫的药里也少不了这一味白禾春,因此我日后也只会告知老神医一人,老神医治病救人一生,嘉禾认为他是信的过的。”
沈嘉禾谨记赵老的话,将目前的情况告诉了赵老,她秀气的美貌微微拧起,想到了什么又有些不解地开口道,
“只是京城许家的药方里有一解毒丸与母亲制成的解毒丸就差了这一枚白禾春,所幸此药无色无味,毫不起眼,才没有被许家寻了去,若日后有机会,还是想个办法将药方摧毁了去的好。”
沈嘉禾思绪果断,她知道许家的德行,不敢去赌许家会不会在哪一日就发现了白禾春的存在,许家向来没有人性,若当真让药方被许家得知,怕是会引起医药界的一场混乱。
不行便毁去,沈嘉禾从来不在意什么人道主义,毕竟根据赵老所言,这药方是她母亲研制的,那许家的人算得上是偷,偷去的东西,她身为赵禾春的女儿,自然有资格替母亲处理麻烦。
“的确,那许如秋的妻子......哎,当是也算得上我的得意门生之一,只可惜性格好胜,爱走偏路,从不静下心自行去一点点试验每一味药的作用,而将心思放在了如何学习禾春身上,禾春采什么药材,她便采什么药材,许是因此被她学去了不少药方。”
赵老的神色染上痛惜,他眼角的细纹有些抽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黯然了一刻:“嘉禾,你可是知晓了你舅舅的所作所为?”
沈嘉禾垂眸,好不容易缓和的心脏又垂入了谷底,她语气有些低沉:“赵家主对母亲,对百姓的恶行,罪不可赦。”
赵老靠在靠垫上,沉默地闭了闭眼,半晌他声音沙哑道:“我赵家,要没落于此了。”
“祖父,你且在灵越城多再忍耐几日,待江南事弊,我便接你去京城医治。”沈嘉禾摸了摸赵老的脉搏,发现赵老同褚泽元吃完药的脉象不一样,赵老虽然痴呆的症状好了些,但五脏六腑仍旧是无比虚弱。
赵老闻言,缓慢地摇了摇头,他笑了笑,岁月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显眼的痕迹,他喟叹道:“嘉禾啊,祖父老啦,身体已经在老去,这次因缘巧合之下恢复了神智,已经算得上意外难得,若这一枚小小的药丸就能让我健壮如牛恢复如初的话,那就成仙丹了。”
“老病,是治不好的,在老的说不出话之前还能再看见嘉禾你,我啊也就知足了。我这十几年都在江南过了,以后也想在这老去,葬在浪漫的水乡,与江南的一年四季相融,这样也很有意思你觉得呢?”
就像是水坝的闸门被一股轻轻的力道推去,温热的泪水又从沈嘉禾的眼睛里涌出,她狼狈地将眼泪擦去,褚泽元看出了沈嘉禾的窘迫,他自然地接了赵老的话:
“赵祖父你这精神气十足的样子,定能在江南再看个几年四季轮回,等晚些,晚辈来接你住进隔壁月城闲置的大宅子里,您就每日享受生活就成了,我和嘉禾姐一有功夫就来瞧您,您可别到时候天天想着我们来。”
赵老听了这话瞬间喜笑颜开,他将褚泽元的手拉过来,低声道:“泽元啊,虽然你是世子,但你也不是不能做我们嘉禾的男宠你说是吧,你若觉得呢?”
“祖父!”沈嘉禾被这两人逗笑了,她瞧赵老精神的确不错的样子,倒是放下了心。
屋外,永安王飞快地扣下了所有赵家的家属,他寻到赵老的屋前,进屋同赵老说了几句话。
沈嘉禾与褚泽元很有眼力见的退下,二人跟着青玄,寻到了他找到的地窖之处。
眼前的地窖莫名地让沈嘉禾感到一丝不安,她握住褚泽元的衣袖,深吸一口气迈入地窖内,地窖的最外层是些昂贵稀有的金银珠宝,而再网内则是成堆的米粮食物,褚泽元命人将这些东西尽数搬出,待东西被搬空之后,这地窖内才显现出一盏狭窄的木门。
沈嘉禾顿住了脚步,眼里闪着破碎的光,褚泽元见状,低声道:“阿姐,要不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不用。”沈嘉禾摇了摇头,她眼神冷静下来,向前迈了一步,推开了这扇门。
屋内的设施简单而朴素,屋子的正中间是一个小小的祭坛,祭坛上放着的,竟然是一罐骨灰盒。
赵禾春之碑。
没有前缀。
沈嘉禾颤抖着手,抚摸上这块碑,赵何忧骗了自己,也骗了他们,他是大夫,他比谁都知道赵禾春已经死了,他亲手给赵禾春进行了火化,只有骨灰才能永远地留在赵何忧的身边。
赵禾春刚火化的那几月,赵何忧日日来此对着碑碎碎念,说着有趣的闲事,说着说着,他都觉得,赵禾春真的在这个小小的罐子里听着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