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越走越偏辟,在京城的平民窟的某间小屋内,一对夫妇拿着鸡毛掸子抽着一个小胖子的后背,老妇尖利地骂道:“你又给我惹祸,你知道笔墨纸砚多少钱吗!你姐姐送来的钱都只够买你的东西,你还给我不好好读书,光顾着偷鸡摸狗!”

小胖子咿咿呀呀大叫着求饶:“娘,娘我错了!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再说了,姐她每个月都送来这么多钱,说明去富贵人家工作能赚钱,我还读什么书啊!”

“下贱东西,你就这点出息,你姐是做丫鬟的命,你可不是做小厮的命!你难道要以后天天被人呼来唤去吗!”老妇恨铁不成钢地又抽了小胖子一下。

小胖子捂着屁股撇撇嘴:“那不是还有我姐吗?要是以后没钱了,把我姐嫁出去呗!”

老妇气的叉腰:“你别想打你姐彩礼的注意,那笔钱我可打算给我们买件大屋子的。”

沈嘉禾推着翡翠,站在屋门口,听着屋内的争吵,沉默不语。

翡翠的泪似乎已经流尽了,她握着手里的卖身契,神情空洞,心里对这个家居然产生了一丝惧怕。

沈嘉禾扫了眼翡翠,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前世,她死在那个茅草屋的那晚,翡翠可有曾后悔过?

“咚咚咚。”

沈嘉禾敲了敲门,动作不紧不慢,却让屋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谁啊!”屋内的争吵声戛然而止,老妇不耐烦地开门,还以为又是地痞流氓来讨要保护费,她骂腔都准备好了。

“翠花?”老妇看清轮椅上的翡翠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覷了眼衣着朴素但一看就面料不菲的沈嘉禾,偷偷地咽了咽口水,“你,你是?”

“我是镇北侯的嫡女沈嘉禾,翡翠她因为一些事情摔断了腿,我心疼她这么多年的幸苦服饰,于是决定将她的卖身契还给她,送她与你们团聚。”

沈嘉禾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她白皙干净的面容与老妇焦黄憔悴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局促地摸了摸衣服,闻言连忙抬头:“不不不,这怎么能呢!”

“是啊漂亮姐姐,我阿姐这腿不能治了吗?”小胖子在屋里偷看半天,闻言也着急探出头。

老头子也出了门,他拄着拐杖走到翡翠身边,直言不讳道:“我们要个断腿的女儿什么用哦,夫人,就没什么活还能让翠花干的了吗?”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大体的意思就是他们不想要一个断了腿的残废女儿,他们还想彻底地压榨翡翠最后的一丝价值。

沈嘉禾看着翡翠的头顶,讽刺一笑,翡翠,你看看,这就是你背叛我所选择的家人。

“我就送到这,先行告辞了。”沈嘉禾礼貌地对几人点了点头,将翡翠推向几人后,就带着玲珑转身离去。

那小胖子还想去拽沈嘉禾,却被沈嘉禾身后的侍卫一把拦住:“放肆,将军夫人岂是你们可以指染的!”

小胖子吓得瞬间就要哭了。

沈嘉禾轻飘飘看了眼那侍卫,也是个生面孔,侍卫被沈嘉禾的眼神吓到,连忙送了扣押小胖子的手。

沈嘉禾对小胖子勾起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可要好好读书哦,你们家可就靠你养了。”

小胖子被沈嘉禾的笑容迷住了,他痴痴地看着沈嘉禾的背影,连自己的母亲叫他也没了反应。

“混账东西,就不知道小心点嘛!现在把自己搞成这幅残废模样,直接被人退货!”老妇等沈嘉禾一走就气得踹了一脚翡翠等轮椅。

老头也表情不渝:“残废的女人,谁还要,彩礼都大打折扣,真是个赔钱货!”

小胖子还在痴痴地看着沈嘉禾离去的地方。

翡翠抬头看着这件小屋的四角天空,后悔的情绪在她心中发酵,她无声地落下一滴泪,闭上眼,绝望不堪。

“夫人,你就这样,放过了翡翠?”玲珑一路上欲言又止,终是没忍住开口询问道。

沈嘉禾挑了挑眉看着玲珑:“怎么,你觉得我对她太温柔了?”

“也不是……就是,翡翠对你这么过分,夫人你还送她回家……”玲珑犹犹豫豫地开口,她觉得回家应该不算惩罚吧?

沈嘉禾笑了笑,拍拍玲珑道后脑,轻声道:“重男轻女的家庭里,翡翠回去,还说不上是好是坏呢,你家夫人,没你想的这么单纯。”

玲珑似懂非懂地点头,看沈嘉禾走的方向似乎并不是秦府,急忙提醒道:“夫人,走错了,秦府在那侧。”

“我知道。”沈嘉禾看着眼前的布庄,停下脚步,开口道,“你们都在外边等着。”

“夫人!这怎么行!”一个侍卫急忙开口,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秦琛只是派你来看着我,没让你控制我的行踪吧?”沈嘉禾冷冷道,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侍卫,指尖点了点衣侧,她猜到秦琛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果然,今天她从正门出个府,这些人就急不可耐地跟着她出来,可真是牛皮糖甩也甩不开。

侍卫面色苍白,他默默后退一步,最终低下了头道:“是……夫人。”

沈嘉禾孤身一人走进布庄,她步伐缓慢,细致地打量着这个布庄的格局。

从正门口进来,该布庄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它将织布的机器放在了进门就能看得见的大堂之内,两排手工织布机工整地排放在大堂两侧,整洁又不拥挤,让进来买布的人一眼就能看见布庄的织布流程,避免偷工减料。

只不过不知为何,大堂居然只坐着零星几个绣娘在织布,她们面容憔悴,手上的动作也不慌不忙的,见沈嘉禾进来,最近的绣娘抬头语气蔫蔫道:“夫人若是来预订衣裙的还请回吧,我们布庄已经不做生意了。”

“缘何不做生意了?”沈嘉禾语气带着试探性的询问,她走进该绣娘身边,低头打量着,发现该绣娘使用织布机的手法娴熟,但这织布的料子,却看起来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