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衡王离去,侍女念襄小心翼翼问:“主子,您为何要骗衡王殿下呢?那日并非奴婢生辰。”

宝仪收回眼,“没什么。”

念襄见她眉间似有凝重,“主子是为储君之事担忧吗?”

说着她就气愤烦躁起来,“连逸王都不跟咱们殿下争了,若非长公主还要坚持拥护齐王,也就不会给您添堵了。”

宝仪沉吟片刻,“齐王的确很有本事争储,何况还有昭华。”

怎么能不担忧呢?

淮阳侯府多年威望和军功,她母妃如此盛宠,加上他们兄妹俩这么多年的筹谋,险些都被齐王和昭华这几年的安排给比了下去。

也难怪,本来就该登基的人,怎会没有心机城府?

“可是殿下,那日究竟是什么日子呢?”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宣纸上落下几个大字来。

【永丰十八年七月二十五】

昭华神情肃穆看着,心里计算着时间。

只剩三个月了。

这是前世宝仪失踪的日子,亦是永丰帝病逝之期。

这三年来,那些回忆渐渐清晰,此刻她一想,一条清晰的时间脉络便浮现脑海:

永丰十八年四月:万寿宴,衡王献礼受责;

五月,两河洪灾,齐王奉命前往两河治灾;

六月,齐王被秘密立储;

七月,衡王与袁太后共谋假传圣旨,杀齐王……

七月二十五,衡王唐持谋反,当夜帝急病攻心而崩。

再然后,便是袁太后背刺衡王,以衡王谋反为由杀衡王,拥立八皇子唐慎登基,边关大乱,她和亲北上……

一个王朝的兴盛,需要几代明君贤臣辛苦劳作几十上百年,而要使一个王朝衰颓,却只需要一日。

她闭上眼,不愿再去想那后面乱世情景。

这一世,衡王同谋袁太后早已被踢出局,衡王,是否还会谋反?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主人!”艾艾进门来,义愤填膺,“齐王殿下精心准备的贺寿礼,被人毁了!肯定是衡王所为!”

昭华怔愣了一刻,叹息:“可惜了。”

那是一件前朝古迹。

“主人你不生气吗?那可是您搜罗了好久的!”

昭华将书桌上的白纸卷起来放在烛台上烧,“这样的事情,这些年发生的还少吗?”

终究这个场子,齐王会在其他地方找回来。

直到墨迹被尽数烧掉,她才放手。

“将我那副双面蜀绣大邕江山图给五皇兄送去。”

这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备用。

艾艾瞬间又欢喜起来,“对啊!这个送陛下,也一点儿都不差的!幸好主人未雨绸缪。”

与齐王这边一样。

衡王那边不便再送寿山石,必定也会有其他的好东西补上。

储位当前,两位皇子只要谁棋差半招,顷刻便会被拉开一个鸿沟的差距。

谁又敢含糊呢?

兄弟俩相互胶着,紫宸殿中的永丰帝气了个仰倒。

“你看看这一个两个的!老五揭秘老四丑事,老四就毁老五的寿礼。这几年,他们当真是一天没落下!简直没一个省心的!”

李淑妃坐在底下,看他再一次被气得扔折子,叹息着上前安抚。

“孩子们也是想着万寿节要到了,要在陛下跟前尽孝心。”

“这哪是尽孝!这分明是气死朕!”

淑妃熟练地给他递上一颗止气血的药丸,“说来也怪陛下您。早日定下太子人选不就好了。”

这话也就李淑妃敢说。

“朕也想啊,可你看这兄弟俩,见了对方就跟乌鸡眼儿似的要打架,朕怎么立储!”

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李淑妃啧了一声,“说起来陛下心里不是早就有太子人选了吗?为何这些年又迟迟不肯明言。总不至于真的要等小十一长大立幼子。”

十一皇子唐新乃宠妃江婕妤所生,时年十岁,乖巧可爱又嘴甜,平日里永丰帝总抱在身边。

就是因为他这般举棋不定,才惹出这些事端来。

永丰帝想立衡王之心,但凡长点心思的,不可能不知道。

闻言,他一下子泄气不已,“朕没有立幼之心。”

可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生起气来。

“你说老五和昭华,一个塞一个的聪明。怎么就不明白朕的心思呢!”

非要和衡王杠上。

“老五只要如老三一样,肯在封储前依顺,朕会在立太子后给他一块足够富饶的封地,他后半生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长乐无极。”

李淑妃忽然沉默好久,而后幽幽问他:“陛下是真的不知道吗?”

有些话她本不打算说,可她是真不愿意见陛下理智了大半辈子却在临老犯个大糊涂。

她说:“归顺是好,荣华富贵也或许有,但是长乐无极?”一向温婉的人突然冷笑起来,直叫永丰帝汗毛立了一下,“只怕太子才刚登基,齐王就身首异处了。”

衡王的性子她不清楚,景贵妃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衡王是皇子时便敢对他下死手,成了太子更会无所忌惮。

他们怎么可能留着齐王这个隐患在?

齐王没有选择。

早在他遇刺险些丧命那一回,他的命就和皇位死死绑在了一起。

永丰帝难得没有反驳。

他想起那日紫宸殿老晋国公答他的话。

“陛下若想要膝下子嗣都相安,衡王不能为储。”

他是经历过诸王厮杀才成功活下来坐上皇位的,所以不希望儿子们也落得和他一样。

他要立衡王为太子,也希望所有孩子都能尊贵富贵的活着。

怔忡许久,永丰帝自己也迷茫了。

“可若是齐王为储……他们兄弟便能各得其所吗?”

淑妃没做回答,只道:“陛下是二位皇子的君父,比天下任何人都更了解他们性情。”

正说着,外头忽然有喧闹声。

永丰帝瞬间皱紧眉头。

常礼连忙去摸清情况回来禀报说:“陛下!江婕妤十一皇子落水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