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好孙儿,你意下如何?”
梁帝询问的目标,正是皇太孙。
也就是太子的嫡长子。
太子原本是梁帝悉心培养的接班人,可谓常务副皇帝。
太子在世时,凭借着超凡的政治手段和个人魅力,将文臣武将协调得极好。
就在梁帝以为可以早早退休当太上皇时,皇天不假年,太子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从此之后,朝局便开始暗流涌动。
定北侯之死,便是内斗的结果。
“皇爷爷,孙儿了解不多,黄师傅知道得更多一点,请黄师傅说说。”
皇孙萧誉文口中的黄师傅,便是太子詹事,黄灯。
作为太子的亲近之人,梁帝爱屋及乌,对黄灯也颇有好感。
“黄卿家,你意下如何?”
“臣以为,张定北或许在诗文一道有天赋,但治大国如烹小鲜,绝非作诗那么简单。
就目前来看,他过于急功冒进,需要及时干预。
再迟些恐难以挽回,眼下应当下旨,令其开仓放货,平抑物价。”
“对对,孙儿也以为如此。”
萧誉文点头道。
梁帝沉吟一番,点头同意。
既然好圣孙开口,那就办。
在他心里,好圣孙的观点更重要。
也许,张定北的才能,仅限于作诗……
……
终于,在交割完成的第三天,朝廷下旨。
令张定北开织造监仓,大量放货,平抑物价!
织造监仓接旨之后,便敞开卖!
如今,熟麻的价格已经上涨到八十文,比基准价上涨两倍多。
监仓开价六十文一斤,即便按照最高的收储成本,也能赚十文。
算账之前进货的平均价格,平均每斤少说赚二十五文。
并且,张定北严令,要在两天之内卖完!
徐渭得到消息,带着手下赶到现场。
“老爷,您看看他,太不像话,竟然卖那么贵!
朝廷是让他降价,可不是涨价的。
您是不是得参他一本,至少要将自己择出来。
将来朝廷追问起来,您立于不败之地。”
师爷似乎义正言辞地说着。
“言之有理,你来写,我递上去。”
徐渭从善如流。
师爷见状,眼珠子转转,又道。
“老爷,咱们上本参他是一回事,想办法阻止是另一回事,您看是不是做些什么。
只要能打下几文钱的价格,百姓就得感恩戴德。”
“几文钱,无济于事。原本就在六十文的高位,降五文又有何用?师爷你想想办法,能不能多降。”
“这……大人都做不到,小人更难有对策……”
师爷眼神闪烁地低下头。
一时间,两人不再言语,看着远处买卖的人群。
现场执行之人正是张行正。
“大人,两天会不会太快?每天控量才是正理。”
库吏问道。
“少监大人是想着快点平息物价,要大量杂货,执行吧。”
“但是……好像里边有那几家的人,他们在大肆收购。”
“什么?走,去看看!”
张行正勃然大怒。
他们开仓卖货是平抑物价,可不是给那些人作嫁衣裳!
然而,刚刚走到门口,就遇到张九伸手阻拦。
“九叔,敢问何意?”
张行正恭敬地作揖道。
“张大人,少侯爷让我知会您,他们愿意买,就敞开让他们买。”
“啊,这?”
“三天之后,必有结果,张大人耐心等等。”
“唉,好吧,不知少监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行正恨恨地跺跺脚。
任由豪商们进货,那哭的还是百姓……
可以想象,等奸商们买到货,必然会坐地起价!
……
郑家庄园。
众人正在听着狗腿子报回来的消息。
“生丝已经收购货值六万两!”
“熟麻收购货值三万两!”
“棉花收购四万两!”
“皮毛收购十万两!”
报数完毕,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监仓的货真不少啊。”
“加起来咱们的货值超过六十万两,至今最大的库存。”
“六十万可打不住,哪一家没有私藏点,我看啊,少说有八十万两打底。”
有些家主,已经颇为担心。
历史极值的压货,风险太大……
郑万贯冷哼一声。
“呵呵,区区百万两,你们就害怕?也不算算,京城有多少人!算上周遭的县府,少说百万之巨。
泥腿子们为迎接新春,还要花钱做新衣。
那些小富之家,一个人少说也要五两银的新衣钱。
就这,还是平年的价格,放在今年,没有十五两下不来!
你们算算,那是多少钱?”
众人迅速掰着手指算起来。
郑万贯语带咆哮。
“那可是泼天的富贵!机会给你们,现在不抓住,那是你们不中用!”
顿时,人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之前只是大致算账,没有站在全京城的角度计算。
不算不要紧,一算真是泼天富贵。
干完这一波,直接回老家做员外郎都行!
“郑老说得好,干!”
“哼哼,大好机会,不坑他们坑谁,使劲坑!”
“现在人们啊,买得还是慢,最好是出点事,冻死点泥腿子,剩下的人才会抢购,到时,我看涨价四五倍都不叫事!”
哈哈哈……
众人笑得肆无忌惮。
似乎他们已经坐在银子堆上……
……
此时的张定北,正在织造监的作坊忙碌着。
他指挥着数个大匠,正在操弄着几台织机。
“大人,您说一个机上带八个锭,那怎么可能?”
开口之人叫苏老三,看着挺能干的一个人。
只是言辞间,眼睛有些躲闪……
“一机八腚算什么,还有一机十二锭,二十四锭呢。眼下咱们只是先尝试八锭机,看看速度能提升多少。”
“大人,小人常年干这个,您没纺过线,不懂正常。要是按您的改,怕是浪费很多工时和原料,赶不上交货。”
苏老三语气生硬地反对着。
“废什么话,你是少监我是少监?给我改!”
“不成,这个真改不了啊,老祖宗传下的规矩,怎么能说改就改。”
“怎么,非要老子动手?”
张定北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
“您就是动手,小老儿也不能改啊。”
苏老三倔得和毛驴一样。
嗯?
张定北略一沉吟,觉得事情不简单。
小小工匠头子,也敢拍板较劲,让他下不来台?
背后若是没有人使坏,才怪呢。
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