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去皮具广场闲逛将近两个小时的女人居然会空手而归,这不得不让刘同的内心再次充满好奇。当然,在商场里闲逛?个下午却什么都不买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天路皮具广场距李静的美甲店并不算近,坐公交车要十二站路的距离,大老远跑去?个专门卖皮具的地方逗留许久后直接回家,要说是为了闲逛,刘同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其实刘同也知道,自己这种看法仍是基于李静身上的可疑之处,假如换作别的女人,刘同大概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难以置信的地方。
上世纪九十年代,繁花市的皮具已然闻名遐迩、远销海外,在改革开放大潮中,不少繁花市本地老板就是靠皮具发的家,现在那些叫得上名字的本土房地产商,三个中至少有?个拥有皮具起家的背景。
天路皮具广场见证了那个欣欣向荣的时代,如今它依然屹立在风雨中,只不过早已没了昔日那人流簇拥的景象。
刘同和李亨来到皮具广场监控室调取了十月十六日下午三点到五点的监控录像,正如章毅所说,身穿蓝色长裙的李静于下午三点零七分进入商场,四点五十二分离开,其间光顾了三家皮衣店、六家皮鞋店和两家皮具饰品店,行踪遍布?楼到六楼的每个角落。
“她到底在找什么?”李亨饶有兴致地问。
刘同望着监控视频道:“这谁知道?女人逛街是?个全世界都解不开的谜啊。”
“那倒也是!”李亨指着监控说,“她在这家皮鞋店待的时间最长,从时间轴来看,足足有半个小时。”
“没错。”
“可是从门头来看,这家皮鞋店的面积应该没多大,怎么可能待半个小时呢?”
“你把名字记下来,等?下重点排查。”
“好嘞。”
这家叫“Alice”的皮鞋店的确不大,也就三十平方米左右,主要批发零售各式女款皮鞋,男士皮鞋和皮凉鞋也有?些,但相对较少。老板娘是?位精明能干的中年女人,?口地道的吴侬软语,听她说话,李亨的脊椎骨就像过电?样。
刘同?番客套后亮出身份,旋即问道:“您帮我好好想想,十月十六日下午三点半左右,?个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短发女人在你这里逗留了将近半个小时,有印象吗?”
“哎哟,那么久的事情啦,这谁能记得呀!”
“拜托您再想想。”
“蓝色连衣裙?短头发啦?”
“没错,短头发。”
“好像有?些印象!”老板娘努了努嘴,眼珠儿朝上翻了翻,细声细语说,“哎,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啦?”
“叫李静!”李亨道,“安静的静。”
“李静啊,这个真不认识的,不过我倒有?些印象,你们想不想听啦?”
李亨急得眼睛都快出血了:“大姐,我服了你呀,拜托你就快说吧。”
“哎呦!小伙子火气不小的嘛!我想想啊,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她要买皮鞋嘛,刚开始说要给孩子买,看来看去又要给自己买,老麻烦的?个女人啦,试来试去都说不满意……嘶……倒是满会聊天的?个人呀。”
“你们都聊什么了?”刘同问。
“哎呀,记不大清啦,总之就是家长里短东拉西扯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聊什么。哦,她说我皮肤保养得好啊,问我用什么化妆品,对,还问我用不用面膜。当然要用啦,像我这个年纪再不用面膜是要被老公踢出去的呀!”
“您再想想,有没有聊别的事情?”
“就这些了,别的实在想不起来,人家说这?孕傻三年,我都傻了二十来年了,记性老差的。”
刘同无可奈何:“好吧,那谢谢您啦。”
二人又走访了几家李静去过的店,没?个老板对李静有印象,然而在三楼的?家皮具饰品店里,男老板说:“没错,那天的确有这么?个短发女人。”
刘同?阵激动,问:“她在您这儿待了多久?”
“没怎么待。”
“没怎么待?那你怎么记住她的?难道是因为人家长得漂亮?”
男老板咧嘴?笑:“嗨!每天光顾我这儿的漂亮女人可不少呢,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是这样的,我这个店不到二十平方米,隔壁那家店也是我的,两个店原本是?个,这几年经济不景气,我老婆提议把店面?分为二,我在这边卖饰品,她在那边卖皮包,效果也的确不错,但后面的仓库是共用的。当时那女人?进来说是我老婆的朋友,要去隔壁买皮包,我还挺纳闷的,心想买皮包去隔壁呀,干吗跑我这儿来呢?而且既然是我老婆的朋友,也全然没必要跟我说嘛。”
“后来呢?”
“我又?想,是不是我老婆不在,隔壁的售货员又不认识她,所以不给她优惠?于是我问她是不是我老婆不在,她说假如方便的话,她想从后面的仓库去隔壁,因为正门上有几个熟人她想躲?下。我想既然知道我们的仓库是通的,那估计应该是认识我老婆的,说实话,没几个人知道我们后边是通的。”
“你让她过去了?”
“是啊,我把她送过去的。”
“能让您妻子过来?下吗?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她。”
“当然。”
男老板站在门前叫了几声,少顷,?个化了浓妆的烫发女人走了过来:“叫我干吗?没见我那儿?堆客人吗?”
男老板皱眉道:“这两位是警察,有事儿要问你!”
老板娘在刘同和李亨脸上迅速扫了?眼,不咸不淡地问:“找我干吗?”
“你还记得前些天有个女人自称是你朋友,通过咱们仓库去你店里的那个。”男老板说,“短头发,穿?身蓝裙子,记得吗?”
老板娘不假思索地说:“记得啊,她怎么了?”
刘同笑问:“她去您那儿干吗了?”
“当然是买东西啊!还能干吗?我们都是合法经营的,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噢。”
“她在您那儿买东西了?”
“买了呀。”
“买什么了?”
“买了?只行李箱啊!”
“什么?行李箱?”
听到这句话,刘同的眼珠儿差点蹦出来。
“大姐,你没搞错吧?”李亨怔怔地问,“据我所知,那女人离开的时候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让我给她送货上门的呀。”
“送货上门?”刘同惊问,“什么样子的行李箱?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好的呀,跟我来吧。”
来到隔壁,老板娘从脚下陈列的行李箱中拽出?只天蓝色拉杆箱道:“就是这个了。”
刘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嘴里喃喃道:“?模?样!”
“什么?”女老板问。
刘同微微?笑:“哦!没什么。这么大的行李箱,多少寸的?”
“二十九寸。”
“为什么要让你送货上门呢?”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反正她加了五十块钱。”
“你们不是朋友吗?”
“什么呀?”老板娘噗嗤?笑,“我根本不认识她。”
“是吗?”
“要是朋友,我哪儿好意思收这五十块钱呢?”
“送货地址在哪儿?”
“哎哟,她写的那张纸条被我扔掉了。”
“大概有印象吗?”
老板娘思忖片刻道:“在茶花路上,好像是?家美甲店。”
“能确定吗?”
“当然,箱子是我亲自开车送的,就是?个美甲店,那股指甲油的味道特别浓。”
“你们是现金交易还是刷卡或者电子支付?”
“电子支付,通过微信。”
“能让我把交易凭证拍下来吗?”
“好的呀!”
离开皮具广场,刘同立马打电话给薛菲,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章毅请来的专家已经检测证实,卢思美确系过量注射肉毒素致死。”
“那就是医疗事故咯?”
“应该可以肯定了。”
“你现在带人迅速赶到李静的美甲店。”
薛菲愣了?下,问:“为什么?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到了再说吧。”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张鹏回来闹事儿了?”
“我现在怀疑张鹏已经被李静弄死了。”
“什么?”薛菲语带震惊,“这怎么可能?”
“到了再说吧。”
“好,我马上到。”
“别忘了带法医。”
“好的。”
挂断电话后,李亨扭动方向盘,?脸不解地问:“刘队,就凭?个行李箱,真的能锁定嫌疑人身份吗?”
“那要看李静的反应了。”
“我怎么觉得这个推理过程有些荒诞呢?”
“没错,因为许多时候,现实比我们的推理过程还要荒诞。”
当刘同和李亨赶到美甲店时,夕阳的余晖已洒满街道,下班回家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的孩子背着书包,欢声笑语间跑得无影无踪。薛菲?行七人站在美甲店?侧的路上,见刘同走来,薛菲快步上前,锁眉便问:“刘队,到底什么情况?”
“李静在吗?”
“在,两个孩子也放学了,正在店里写作业。”
“李亨!”刘同转头道,“你负责把孩子控制在外边,听到了吗?”
“明白。”
“薛菲你跟着我,钱华,你和技术队跟在我后边,何落,你和其余干警把门看住,不许其他人进入,明白了吗?”
“明白!”
李静正在给孩子辅导功课,只觉?片黑压压的人影走了进来,抬头?看原来是刘同等人,于是笑问:“刘队长,您这是?”
“李静,让孩子们在这儿写作业,咱们去你的工作室聊吧。”
李静顿时懵然:“这……到底怎么了?”
“进去说吧!”
李静长叹道:“好吧,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