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奥西里斯的觉醒

驳船在黑暗的河流中穿行,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枯瘦的无花果树和大叶合欢无精打采地垂在水面上。伊西斯站在船尾,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口棺材。船帆的黑影坠在河面上,乌云下的金属匣子闪着暗淡的光。一个活物也见不着;人类和鸟兽纷纷离开这片荒原,孤独和死亡是这里的统治者。

太阳快要落山时,皇家驳船来到新的河段,在那里,河岸倾斜成了长长的沙滩。伊西斯抬起头来,伸手一指,就把船停进一条被芦苇丛覆盖的小河中。她离船登岸,环顾四周;这里只有沙子、芦苇、水和天空,还有几棵高大的棕榈树在几百码外若隐若现。

回到船上后,伊西斯将棺材仔细检查了一遍。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棺材发了霉,锁扣生了锈。她用一把锋利的工具,迅速凿开棺盖周围的腐木,并把船桨的手柄插进了洞里。她使劲一按,锁扣便一个接一个断开,沉重的棺盖向后晃动。

她希望在棺材里发现什么呢?难道她不知道真相吗?伊西斯当然知道。然而,当她看到自己深爱的奥西里斯时,她发现,他竟然与上次分别时没有什么不同。伊西斯长叹一声,泪水止不住地从她的脸颊滑落:这是人性对神性的胜利。

她久久地注视着奥西里斯,脑海里浮现出往日欢乐的画面。她再也听不到他动人的声音,也无法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与他在凉爽的晚风中散步了。永远吗?或许在底比斯确实如此,但是,现在用“永远”这个字眼还为时过早。

伊西斯俯身轻轻搂住他,将他送上了河岸。接着,她脱下外袍,解开飘逸的长发;在夕阳的照耀下,她火红的头发泛着一层金光。伊西斯向太阳神拉拜了三拜,然后面朝西方,张开双臂,躺在死去的国王身旁。

哀歌低吟,搅动着黄昏的薄暮。它轻轻地起伏着,时而迸发出深厚的情感,时而又在无尽的悲伤中消逝;然后是一片寂静;接着是伊西斯的声音,她念起了曾经研习的古老咒语。

伊西斯在歌声中,缓缓闭上了眼睛,安宁而静谧的氛围再次弥漫开来。她的身体不因呼吸而起伏,神态也没有一丝变化。芦苇丛中的低语已经停止,树叶也不再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旁人看来,伊西斯早已死去,正如她身边的国王一样。众生皆以怜悯之心,与她一同隐入尘埃。

但是你看到了吗?从王后身旁升起另一个身影,她生出薄纱一般的翅膀,从两人身上一掠而过,最后落在了奥西里斯身旁。是王后吗?那的确是伊西斯的轮廓,以及她优雅的身段!但不对!她的面容更为神圣、庄严,绝不是一张凡人的面孔;那的确是王后的躯体,但此刻却变得空灵而纯粹。这是神性对人性的胜利。

她俯下身子,望向沙滩上那两副凡人的躯体;人类的目光,永远无法流露出如此多的爱与怜悯。一种坚定而有力的神情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女神舒展双翼,在奥西里斯上方盘旋。随后,女神念起了咒语。她轻柔地呢喃,宛如远方海洋的低吟;翅膀微微翕动,仿佛夜之精灵的哀叹。

突然,她抬起头来。拉神的太阳船停在遥远的山巅,从远处看,好似一轮辉煌的金色圆盘。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伊西斯必须检验一下,她从拉神那里获得的神秘的名字,是否具有真实的效力。她曾用法术治愈疾病,但是从未使人死而复生。但凡出现一个错误——一个言语上的错误,一个声音或语气上的错误——她这几个月来所经历的悲伤、疲惫和痛苦都将白费。

然而,女神没有片刻迟疑。面对这决定性的一刻,她表现得很平静,连声音都没有一丝颤抖。就在太阳落下山巅、进入阿蒙泰特山谷的那一刹那,伊西斯望向拉神;她的眼中倒映着西方那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球。她高举双手,大声喊出了拉神的真名;这是只有拉和伊西斯才知道的名字,这是足以统治宇宙的名字。

这时,奇迹发生了。本该坠入深谷的太阳船重新回到山巅,而拉神本人则站在甲板上,正对着沙滩上的两副躯体。青灰色的火焰覆盖了天空,鲜血浸染了大地。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太阳船连同它的主人一起消失了。黑暗,彻底而深沉地笼罩了整个世界。

繁星闪烁,新月在河面上洒下银色的光辉。此时,女神已经离开,只剩一对气息微弱的男女,肩并着肩,躺在河岸的沙滩上。这一幕告诉我们,爱的力量是伟大的,邪恶永远无法战胜它。

二、奥西里斯再次遇害

国王和王后虽然流落在外,这两年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个用树枝和芦苇搭起来的小屋就是他们的家;河水提供了丰富的鱼和野禽作为食物;屋外有一块田地,里面种着玉米,奥西里斯通过辛勤劳作,获得了不错的收成。当他们的儿子荷鲁斯出生后,两人的幸福更是满溢而出。

到了晚上,他们就坐在小屋外面,奥西里斯会吹起他的芦笛,而伊西斯则会为膝上的孩子哼唱摇篮曲;或者,他们也会在晚风中扬起船帆,在河面上尽情享受这份难得的自由;至于其他时间,夫妻二人则会共同商议,该如何对堤丰发起进攻,从而夺回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而荷鲁斯,则乖乖守在父母身边,蹦来跳去玩沙子。

这确实是一种幸福的生活,能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曾经的风暴和苦难已经过去,但有时候,他们却渴望重新回到过去,回到底比斯。哦,不,当然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是为了他们所深爱的土地,以及他们的子民。如今,人民对篡权夺位的暴君已是怨声载道。堤丰通过与埃塞俄比亚结盟,成了埃及的统治者。他提倡严刑峻法,并以皮鞭和蝎尾鞭对人民施以残酷的刑罚。百姓对他心怀怨恨,却又无可奈何。堤丰在埃及一手遮天,没有人能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伊西斯经常和奥西里斯讨论这个问题。见子民受到如此屈辱,他们的心都在滴血。国王和王后想了各种办法来拯救自己的同胞,但他们放心不下那个在河边玩耍的男孩,所以一直找不到行动的机会。等孩子长大了,就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荷鲁斯不仅变得身手矫健,而且体型也十分健硕。有时,他会拿起父亲为他做的长矛,去河里捉鱼;有时,他会狡猾地布下一张网,诱捕经常出没于河滩的鹌鹑和野鸭。他从父亲那儿学会了如何使用锤棍和长矛,尽管他年纪尚小,却乐于向母亲展示他并不娴熟的技法。他经常挥舞手中的长矛,直到它看起来像是一轮闪烁的光圈,才将矛尖准确地投向目标。

然而,伊西斯的幸福之杯却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苦涩。奥西里斯偶尔会外出打猎,说要带点新鲜的野味回家,但他一走就是两三天,其间也没有任何音讯。每到这时,伊西斯便会感到不安,直到她听见沼泽那头传来亲切的呼唤。她总是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然后跑到门口迎接回家的人,眼里满是欣慰和喜悦的泪水。

有一回,奥西里斯一去就是三天三夜;这是他离家最久的一次。天边升起一轮圆月,伊西斯沿着河岸往下走,却找不到奥西里斯的身影。金属棺材里丈夫的遗体浮现在她眼前,她又一次看到了那夜的破败和荒芜。她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整夜祈祷着奥西里斯不要再从她身边被夺走。天刚亮,树林中传来一声呼喊,伊西斯迅速奔向荒原,下一刻就被丈夫搂在了怀里。原来,他在追捕一头瞪羚羊,却追得远远超出了他的计划。不过他知道,伊西斯肯定会为自己担忧,所以他连夜踏着皎洁的月光,匆匆赶了回来。从那以后,奥西里斯便向妻子保证,每次离开都不超过一天,伊西斯的幸福之杯中那一丝淡淡的苦涩也随之消散了。

但几个月后,奥西里斯又一次离开了家。他已经离开两天了,还没有回来。第三天也是如此。漫长的夜晚即将过去,以泪洗面的妻子仍然没有听到丈夫的呼喊声。四天、五天、六天过去了,奥西里斯还是没有出现。伊西斯知道,她再也见不到她的丈夫了;他又一次落入了敌人的圈套。在她眼中,太阳已经不再闪耀。

伊西斯坐在小屋里,双眼无神地望向荒地里的沼泽和泥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这个孤单的身影却并未流露出生命的迹象。小荷鲁斯来到她身旁,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却无能为力。最后,他哭着在母亲腿上睡了过去。若是以外人的眼光来看,伊西斯已经死了;她只活在过去。

太阳船即将完成它当日的行程。就在这时,随着一阵战栗的叹息,伊西斯醒了过来。她来到小溪边,想看一眼从比布鲁斯开来的船是否完好无损;她甚至打算乘船,再一次启程去寻找她的丈夫。驳船被藏在一片芦苇丛中,伊西斯刚要上船,却发现船上不止她一个人。她向后退了几步,轻轻唤了一声,然后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我吓到你了,亲爱的姐姐。”船上的人说。当那人抬起头时,伊西斯看到的竟是堤丰狰狞的面容和扭曲的身体。

“我吓到你了,”堤丰重复道,“请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打算把船备好了就去接你。我要带你去旅行。”

伊西斯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记得这个恶人是何等的残忍,但现在,她只想弄清楚自己的丈夫到底遭遇了什么。

“你见到我似乎并不高兴,”堤丰见她不吭声,又接着说,“老实说,你这样招待弟弟可有些失礼了。”

堤丰的挖苦让伊西斯回过神来。她冷静地走到他身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杀了他?”伊西斯问道。

堤丰在那高傲的目光前畏缩了一下,他甚至觉得有必要立刻做出回应。

“是,我杀了他。”他言语间带着一丝挑衅,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恐惧。

“好一个卑鄙的家伙,”伊西斯说,“你就不能放过我们吗?你抢走了我们的国家,难道还要夺走我们隐匿于此的幸福吗?你的邪恶之心难道还不满足吗?”

“当然,”堤丰说,“它还渴望得到你。我要娶你,让你重新当上王后。你愿意接受我献上的王冠吗?”

“奥西里斯在哪里?”伊西斯没有理会他的话。

“在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堤丰粗鲁地说,“你的法术和咒语也救不了他。我在他捕猎的时候将他杀害。为了防止计划再次落空,我把他切成了好几块,扔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这下你满意了吧?”

她虽然心生厌恶,却没有向这个恶人屈服;她向堤丰投去轻蔑的目光。“懦夫!叛徒!”伊西斯说,“你迟早会遭报应的。等那天到来,你会遭到世人的唾弃和践踏。”说完,她转身向小屋走去。

“站住,”堤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怎么着?你想走就走?我答应让你坐上王后的宝座,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伊西斯狠狠瞪了堤丰一眼,他赶紧把手放下来。“再碰我一下,”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就叫你好好领教伊西斯真正的实力。我蔑视你,蔑视你的王座,如同蔑视我踩在脚下的蛆虫。”

堤丰愤怒地咬牙切齿。“我也是神,”他嚷道,“你的魔法对我不起作用。明天,不管你乐不乐意,都得跟我走。我会让你住在最‘安全’的地方。你的骄傲,终究会被时间磨平的。”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五十名侍卫护送着他们沿河而上。他们划了一整天的船,直到傍晚时分,才终于抵达一座阴森的城堡。他们在这里下了船,堤丰领着伊西斯母子走了进去,城门在他们身后发出空洞的声响。“坟墓的虚无。”伊西斯自顾自说道。

在大厅里,他们遇到一位上了年纪的仆人和他的太太,母子二人被托付给他们照管。堤丰下达了明确的指令,伊西斯母子将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不能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最后,堤丰没有说话,只是对伊西斯冷冷一笑,然后带领着手下的人扬长而去。

三、伊西斯的逃亡

伊西斯和荷鲁斯被关在牢房里,谁也不放他们出来。一开始,堤丰每天都去牢里探望,想用自己为他们许下的自由和权利的承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然而,伊西斯根本不理会他的承诺,甚或是威胁,以致堤丰再也没来看过他们。尽管伊西斯从一个烦恼中解脱了出来,可是她的心情依旧沉重。她知道,堤丰并没有放弃他的计划,他的缺席反而表明,他在筹划一个更可怕的阴谋。

伊西斯多次向拉神求助,可她的祈祷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唯一的访客便是给她送饭的看门人,或是看门人的妻子,后者偶尔会主动向母子二人提供帮助。他们的温柔和善良打动了伊西斯,而且,如果他们能力允许的话,这对老夫妇很可能会帮他们逃走。可即便他们有这个胆量,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堤丰——他在这里被称作“赛特”——也拥有强大的法力。他对仆人和监狱施了魔法,让他们忘记了出入的道路。

一天晚上,伊西斯正在哄孩子睡觉。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还以为是堤丰的手下,于是一把将孩子护在身后,与入侵者对峙。

“你是谁?”她壮着胆子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别怕,伊西斯,我无意伤害你,”陌生人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助你。如果我像往常一样在天上出现的话,你一定会认出我来。我是托特,拉神派我来助你逃出暴君的魔爪,并协助奥西里斯重回王位。”

托特是智慧之神,掌管知识的钥匙,知晓世间万物的奥秘。伊西斯高兴极了。

她一听见丈夫的名字便滔滔不绝地询问起来,托特却举起一只手,示意她噤声。

“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他说,“如果你还想活下去,还想保住你儿子的性命,就立刻跟上我。不过,看在你灵魂的分上,我还要补充一句,奥西里斯的遗体终有一日会被你寻回。等他重生之后,他将统治一个你永远无法想象的世界。”

正如诸位所知,奥西里斯成了冥界的审判者,但当时,伊西斯并不明白这些话背后的含义。她为这番话感到惊讶,却没有去想那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不过,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是感到无比欣慰——她终于可以和自己的丈夫团聚,与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于是,她抱起荷鲁斯,紧紧跟在托特身后。

他们穿过蜿蜒曲折的密道,在托特神力的触碰下,推开了一扇又一扇暗门。阴森的甬道中闪烁着神秘的幽光,他们摸索向前,最终来到一处宽阔的平原。

“我要离开了,”托特说,“我将你们托付给我的仆人和拉神的仆人。你要追随他们,直至抵达一个南方的城镇,那里会有人为你们接风洗尘。祝你们好运。”伊西斯还没来得及道谢,托特就离开了,只留下他们母子二人。

托特说的那些仆人在哪里?她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看见。或许,他们要等很久才会来,在此期间,堤丰的手下很可能会发现她已经逃走了。她到底是待在原地,还是躲进纸莎草丛,等待拉神派来的救兵呢?

“伊西斯夫人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这声音似乎从她的脚边传来。

伊西斯低头一看,竟然发现一只巨大的蝎子,紧接着来了第二只,第三只,直到她数到第七只。它们会是托特的仆人吗?凡间女子若是见了这种可怕的生物,定会吓得惊慌失措,但伊西斯知道,天上的神灵总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手段。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她问道。

“我叫特芬,”体形最大的蝎子说,“我来追随伊西斯夫人和她的儿子荷鲁斯,保护他们免受伤害。”

“我叫贝芬,”它旁边的蝎子说,“我跟哥哥特芬,将守在队伍的后面。”

“我叫梅斯特,”第三只蝎子说,“我在右侧守护伊西斯夫人。”

“我叫梅斯特夫,”第四只说,“我会一直守护在左侧。”

“我们是佩特、泰特和玛特,”另外三只蝎子齐声道,“拉神派我们前来,指引伊西斯夫人到南方的城镇去。”

“好极了,”伊西斯说道,“请各位为我们指路吧。”

于是,伊西斯跟着七只巨蝎出发了。伊西斯已经走了好几天,阳光猛烈地照在她身上,风沙吹得她睁不开眼睛。此时,伊西斯的心情也很沉重,她担心堤丰发现自己逃跑,已经派人来追捕她了。她催促蝎子们尽快赶路,甚至对必要的停歇也有些不耐烦,但在神圣力量的指引下,它们并未改变自己的步伐。它们知道,一切都在拉神的掌控之中,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叫作提伯的城市。蝎子们对伊西斯说,她要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四、农妇之子死而复生

到了提伯,伊西斯径直去了总督的宅邸,希望得到主人的庇护。然而,总督的妻子却因为她的同伴是蝎子,不但不让她进门,还不许其他人放她进来。无奈之下,伊西斯只好另寻避难之所。她又回到了那条通往沼泽的小路,在那里坐下来歇息。

正当伊西斯疲惫地靠在树干上时,一个女人从沼泽那头走了过来。

“你看上去很疲倦,夫人,”那人一眼便瞧出这位流浪者身世不凡,“我家里并不富裕,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你若是需要,我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请随我来。孩子也让我来抱吧。”还不等伊西斯回答,她就牵起孩子,朝沼泽边的一间芦苇小屋走去。

一进屋,她就给伊西斯端上一碗牛奶,还递来一些水果和面包。在女神吃东西的时候,她便拿起盘子给荷鲁斯喂奶喝。

通过一番巧妙地询问,农妇才得知伊西斯被总督夫人拒之门外。“没错,她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农妇说,“既冷血,又自私。她只为自己考虑,至于其他人,她可是能不帮忙就不帮忙。愿拉神以仁慈之心待她!”

消息很快传到了总督夫人的耳朵里,这农妇竟敢与她赶走的流浪者成为朋友,真是岂有此理。于是,夫人怒气冲冲地来到沼泽边的小屋。

“你怎么敢对我厌恶的人示好?”夫人嚷道,“不知好歹的家伙,要是总督大人在这里,我准叫你吃一顿鞭子。”

“那位夫人累了,”可怜的农妇说,“我只给了她一些吃的、喝的,然后让她到我的屋子里歇一会儿。我做的难道还不够少吗?”

“难道还不够少吗?”夫人气得喊了起来,“你还敢当我的面讲这种话!要不是她身边那一堆怪物,我能不让她进门吗?你倒在这里装起好人来了,好像我才是罪魁祸首!从今往后,你不准再住进这间屋子里。明天总督大人回来时,你若还在这里,等着你的就是锁铐和皮鞭。”

总督夫人一走,农妇就哭了起来。“我所爱的一切都在这间屋子里,”她啜泣道,“可我现在要离开了。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她丈夫心也这么狠吗?”伊西斯问。

“不,”农妇说,“但他耳根子软,对夫人言听计从,就算我有冤要申,有苦要诉,夫人也不会让他听到的。”

“别哭了,”伊西斯说,“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可以帮你,而且你也不必离家。”

就在这时,蝎子们也意识到了自己所受的侮辱,开始讨论起了复仇的计划。最后,它们聚在老大特芬身边,向它的尾巴里注入了六种剧毒。特芬就这样带着它和兄弟们的七份毒液,朝总督府的大门冲了过去。一进屋,它就钻到地毯底下,然后爬到一个婴儿的摇篮床前,轻轻蜇了他一下。

孩子的哭声惊动了母亲和用人们。他们迅速赶到摇篮床前,却已经无力回天。这种蝎毒的毒性是原来的七倍,人类的药剂起不到任何作用。没过多久,孩子就没了呼吸。更糟糕的是,一个女仆在慌乱中打翻了火盆,干草沾上火星,整间屋子很快就燃烧起来。

用人们忙着灭火,而那位母亲则在城里到处哭喊。然而,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唤。她的自私和冷漠使她受到孤立,如今结的苦果也只能自己咽下。不过,仍有一个人动了恻隐之心——那个被她拒之门外的王后也有一个儿子;作为母亲,她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也同情这个并无过错却因此丧命的孩子。当总督夫人经过时,伊西斯叫住她。

“到我这儿来,”伊西斯说,“我的语言拥有生命,拥有足以拯救你的力量。我的父亲教过我一句咒语,可以驱除你孩子身上的邪毒。如果你愿意,就把孩子带过来,我可以治好他的病。”

然而,总督夫人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走。一个居无定所的人,有什么资格来帮助她?不过,既然没人愿意伸出援手,她也只好试一试这个陌生人的提议了。她把孩子抱过来,轻轻放在伊西斯身前。

伊西斯把手放在孩子身上,开始吟诵咒文。“哦,特芬之毒,速速离去,归于尘土;莫再深入,莫再渗透!哦,贝芬之毒,速速离去!我是女神伊西斯,伟大的施咒者。我擅长各类法术,而我的言语则更具威力!哦,你这蜇人的毒虫,听命于我,俯卧在地!哦,梅斯特之毒,莫再逼近!哦,梅斯特夫之毒,莫再上升!哦,佩特与泰特之毒,莫再前行!哦,玛特之毒,就此坠地!”

接着,她念出从托特那里学来的咒语,除了她,没有一个人知道。影子被拉长了,吹过芦苇丛的风成了轻柔的耳语,可孩子却一动也不动。当太阳接触到远方的山巅时,伊西斯突然起身,伸出双臂高声喊道:“童子长生,万毒难侵!日光普照,凶邪难存!”

守在一旁的总督夫人低头看了看。果然,孩子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带他回家吧。”伊西斯说着,转身走进了小屋。就在这时,用人们扑灭了大火,总督府这才没有被烧成灰烬。看来,伊西斯替夫人的祷告得到了众神的回应。

深夜时分,有人轻轻叩响了茅屋的房门。当农妇打开门后,总督夫人走了进来。她径直朝伊西斯走去,坐在她的脚边。

“今天早上,我将你拒之门外,”她十分恭敬地说,“是因为我怕你的蝎子,我怕它们伤害我的孩子。所以,我才会一气之下将你赶了出去。我受到了惩罚。我恳求你宽恕我的冒失和莽撞。你能原谅我吗?”

“你没什么需要我原谅的,”伊西斯说,“出于对孩子的爱,而非恶意,你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从现在开始,你要努力变得更加宽宏大量、通情达理。你要明白,爱和温柔远比恨和恶意更有力量。”

“那么,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总督夫人问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来弥补我的过错?”

“有一件事,”伊西斯说,“你曾扬言要将这个女人从她心爱的小屋赶出去。为了表示你的诚意,请收回你草率的言论,并将这间小屋作为私人财产送给她。明天,再请你将消息公布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慷慨善行。”

总督夫人听见这话,着实吃了一惊。她很乐意,甚至急于向这个救回儿子性命的陌生人做出补偿,但她并不打算收回白天的话,更别说对那个农妇示好了。当时,只有她们三人在场,只要她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好让那个女人不再提起此事。

“只要抹去她白天的记忆,”总督夫人说,“并对我仓促间说出的话绝口不提,我便不会再记恨她,反而会感谢她成了你的朋友。明天,你的要求便会实现,这间屋子将永远属于她。”

“就这样吧,”伊西斯说,“农妇会将你所说的一切都忘掉,并向世人歌颂你的美德。”

在这样的承诺下,总督夫人终于决定打道回府,而农妇则跪在地上,对那位神秘的夫人再三表示感谢。

五、荷鲁斯之死

在这件事结束之后,伊西斯决定离开提伯;她的事迹在这片土地上传得沸沸扬扬,她担心,这个消息迟早会传到赛特的耳朵里。于是,她召来七只蝎子,命令道:“俯卧在地,找寻出路,我们即将穿过沼泽,前往隐秘的科贝特。”于是,蝎子们面向北方的三角洲;伊西斯和七只蝎子再次踏上了旅途。

伊西斯口中的科贝特,是一座悬浮在尼罗河宽阔河道上的神奇岛屿,位于布西里斯城附近。谁知道这个秘密,谁就能让这座神岛离地而起,随心所欲地漂浮在河面上。然而,只有伊西斯和她的妹妹奈芙蒂斯,还有另外一个岛上的居民知道如何移动这座岛。

科贝特,便是伊西斯此行的终点。这是一条漫长而艰辛的道路,可是她不怕困难,一路向前。最后,在她忠诚的盟友的指引下,伊西斯来到了阿姆国。在那里,人们尊称她为女神,并恳求她在城中住一段时间。这里离科贝特很近,她不再需要蝎子的帮助了。她向七只蝎子表示感谢,让它们回到了主神身边。

伊西斯过上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有仇敌的纠缠,没有挥之不去的恐惧。她再也不担心堤丰会夺走她的孩子,因为,她在荷鲁斯身上施了古老的保护咒,堤丰和他的手下都无法动他分毫。生命的玫瑰再一次绽放;她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曾经的痛苦也或多或少得到了疗愈。

平时,伊西斯会把孩子托付给那些好心的朋友,再自己出去找衣服和食物。虽然,当地人都希望尽己所能满足女神的需求,并为此感到荣幸,但伊西斯宁肯自食其力,也不愿增加他们的负担。而且,多在外面走动,也能让她更好地了解到堤丰的情况。

伊西斯回到家,发现荷鲁斯在尘土飞扬的小路上奔跑着迎接她,这是多么快乐的事啊!看见他孩子气地使着棍棒、长矛和弓箭,她笑得多么开心啊!伊西斯亲切地唤他为小奥西里斯,她的小复仇者!到了晚上,她会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地哼唱摇篮曲,直到他进入梦乡!荷鲁斯就是她的全部: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存在,都是为了这个孩子,以及他将来必须担负的使命。

伊西斯对他的关怀无微不至,唯独忘了一件事情。霎时间,玫瑰在死亡的触碰下凋零了;赤野千里,寸草不生。一天傍晚,当她回家的时候,荷鲁斯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出来迎接她。伊西斯打了个寒战,连忙赶到自己的房间。只见那鬈发男孩躺在地上,面色铁青,四肢僵硬,身体扭曲而浮肿——他已经死了。她保护荷鲁斯免受赛特和人类的伤害,却忽视了这片土地上最危险的生物;她离家的时候,荷鲁斯被蝎子蜇了一下,可这罪魁祸首却已经没了踪影。

原来,蝎子们对伊西斯早有不满,认为她根本就不该去救总督夫人的孩子。一只服侍托特神的蝎子找到堤丰,将逃亡者藏身的地点告诉了他。然而,堤丰却拿他们没有办法,因为伊西斯的保护咒语实在太过强大。于是,堤丰抓起蝎子,用巫术强化了它体内的毒液,以对抗伊西斯的力量,并让它回到阿姆国,蜇刺伊西斯的儿子,因为堤丰知道,这将给他的母亲造成极大的痛苦。

沼泽地里的居民围在她身边,农夫们也纷纷赶来。他们坐在地上,为伊西斯的苦难而哭泣。然而,没有人与她说话,在这种时候,语言似乎是一种亵渎。他们就这样陪在女神身边,默默感受着悲伤。妇人们也来到此地,跟着她一起哭泣;其中一位是当地统治者的妻子,一个很有智慧的女人,她试图为荷鲁斯疗伤,可他却一动也不动。伊西斯痛心疾首,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高声哭喊起来。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眼泪和哀号并不能让荷鲁斯起死回生。

伊西斯跌坐在地,身体因痛苦而前后摇摆。这时,她的妹妹奈芙蒂斯从她身旁经过,与她同行的还有蝎子女神塞尔凯特。

“你怎么了?”奈芙蒂斯问,“你为何看上去如此悲伤?”

“唉!”伊西斯喊道,“我的儿子死了。我心爱的荷鲁斯被人夺走了。”她的眼中再次噙满泪水。

“死了!”奈芙蒂斯叹道,“死了!他是怎么死的?”她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夺眶而出,这个开朗的男孩曾深得她的喜爱。

“今日傍晚时分,”伊西斯断断续续地说,“我回到家的时候,你瞧!他就躺在地板上,被赛特下了咒的蝎子蜇死了。现在,我最为珍视的人也被夺走了。”

奈芙蒂斯看向蝎子女神塞尔凯特。“你有什么办法吗?”她问道。

“唉,太迟了,我也无能为力,”塞尔凯特说,“如果伊西斯早一些向我求助,我便可以保护她的儿子,不让那些蝎子靠近他。不过,生死之事不归我管,这权力属于拉神。”

“是啊,”奈芙蒂斯一边说,一边走到伊西斯身边,“姐姐,去找伟大的拉神,我们的父亲。祈求他聆听你的哭告,使你的爱子复活。”

于是,在黎明时分,当拉离开阿蒙泰特山谷,登上太阳船时,伊西斯的祈祷在清晨的薄雾中升起。她的话语不时被泪水和啜泣所打断,她恳求造物主倾听她悲惨的遭遇。堤丰心狠手辣,残忍地杀死了奥西里斯;伊西斯被迫离家,终日在外流浪;而现在,她唯一的孩子也被夺走了。“哦,拉,请把他还给我,”伊西斯向天空高喊,“你手中握着生命的钥匙。请倾听我的祷告,不要让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孩子离我而去。”

伊西斯用话语表达了自己的悲痛。当这些忧郁的人以虔诚的目光望向天空时,奇迹出现了。拉神听见了伊西斯的祷告,巨船停了下来。智慧之神托特降临人间,再次来到被放逐的王后面前。

“万能之神拉,愿生命、力量、健康都归于他!拉神听到了你的祈祷,伊西斯,”托特说,“通晓语言之力的女神,看哪,灾难不会降临到你的孩子荷鲁斯身上,因为,他得到了来自太阳船的庇护。我乘坐圆盘之舟从昨日的地界来到这里。当夜幕降临时,光明会为了母亲伊西斯的祷告,驱走荷鲁斯身上的邪毒。”

伊西斯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领着托特来到放置她儿子遗体的长椅旁。她默默指着那一副蜷缩的身体,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而下。随后,伊西斯轻声问道:“他还有救吗?不,你拥有掌管万物的权能,你的话语便是生命之道。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不要害怕,伊西斯,”托特说,“哦,奈芙蒂斯,不要哭泣。我从天国来到人间,便是为了拯救伊西斯的孩子。”

托特俯下身子,对荷鲁斯念起了咒语。瞧,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他僵硬的四肢松弛下来,蜷缩的身体变得结实而饱满,红晕染上了他的脸颊,而他的嘴角——对,绝不可能看错——他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好照顾你的孩子,”托特对伊西斯说,“带他回家吧。感谢拉神,他垂听了你的祷告;要知道,他会眷顾有情有义之人。”

伊西斯欣喜若狂,惊叫一声扑到长椅跟前,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她一时沉浸在喜悦中,忘记了外面的世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向拉神派来的使者道谢。但托特已经走了,太阳船正沿着自己的轨道继续行进。

六、奥西里斯再次复活

伊西斯即将再次启程去寻找奥西里斯,但在动身之前,她得先为儿子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使他免受人类、野兽以及各种毒虫的伤害。如果堤丰的手下找到他,很可能会将他抓走,使伊西斯陷入痛苦之中。于是,她找到自己的妹妹奈芙蒂斯,向她征求意见。

“说实话,”奈芙蒂斯说,“哪里能比悬浮岛上阿胡拉的屋子更安全呢?除了我们,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神岛的秘密。荷鲁斯应该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但如果真的发生了意外,他在那里会比在其他地方安全得多,毕竟只要念一句咒语,就能将他从险境中解救出来。”

“有道理,”伊西斯答道,“赛特如此阴险,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破除我的咒语。孩子留在岛上更安全。”

次日清晨,姐妹二人带着荷鲁斯顺流而下,来到布西里斯城。在河岸远端,他们看到了悬浮在空中的神岛。伊西斯吩咐船夫过河去,可是他坚决不肯。

“那岛可不是人住的地方,”船夫拒绝道,“那是亡灵的居所。没有人能到岛上去再活着回来。你们可以提别的任何要求,但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做,也不敢做。”

“这样更好,”她接着说,“假如附近的人都相信这个传言,那谁还敢去岛上找荷鲁斯?”

“即便如此,”伊西斯说,“我还是希望去岛上见她一面。”

奈芙蒂斯挽起姐姐的手,高声喊道:“阿胡拉!阿胡拉!”清澈的声音拂过水面,传向远方。

“谁在呼唤阿胡拉?”一个女人来到岸边应声道。

“天地所生之人,你所熟识之人。”奈芙蒂斯答道。

很快,这座小岛便来到了他们站立的岸边。三人纵身一跃,落在了小岛上。招待他们的女人虽然上了年纪,但看上去很年轻,因为她脸上总是洋溢着微笑。

女人怀着敬畏之心跪倒在地,伊西斯连忙上前,将那妇人扶了起来。“看来你认识我,”她说,“但我此次前来不是为了祭拜亡灵。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住;无论理解与否,你都要将它贯彻到底。”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来意,然后详细说明了该如何保护荷鲁斯的安全。最后,伊西斯一边向孩子道别,一边哭着往岸边走去。

“记住,”伊西斯说着,转身看了一眼葱郁的岛屿,还有那婆娑的树影和潺潺的泉水,“记住,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受伤,也别让他生病。”

“我知道了,”妇人答道,“他在这里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再会!”话音刚落,悬浮之岛便从岸边飞了起来,重新回到了水面中央。

伊西斯回头望了最后一眼,随即离开河岸,踏上了她的第二趟寻夫之旅。

首先,她用草秆扎了一条轻便又结实的筏子,并在筏子里外各涂了一层树脂。草秆的原料是纸莎草,埃及人认为,鳄鱼不会对这种植物扎成的船发起进攻。为了纪念女神,所有由纸莎草制成的物品都被赋予了神性。筏子制成后,伊西斯将它放入水中,随后往下游驶去。

尽管上一个任务十分艰巨,但与接下来的任务相比,那根本就不算什么。邪神堤丰把他哥哥的身体肢解了,并将十四个肉块埋在埃及的各个角落。如果不能找全十四块尸体,那么奥西里斯就无法再次复活。伊西斯陷入了绝望之中——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寻找。

每经过一个新的城镇,伊西斯都会在当地打听,看是否有人见过残肢或内脏留下的痕迹。但凡有所发现,她都会在那里建造一座神庙,并放上一尊奥西里斯的金像。伊西斯会用她和奈芙蒂斯编织的亚麻布,将残肢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而奈芙蒂斯的儿子阿努比斯,则会对尸块进行防腐处理,使其长时间保持原样。然而,往往几个星期、几个月过去了,她的搜查都没有任何结果。每到这种时候,伊西斯的心情都会有些沉重。

此时,静谧的氛围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伊西斯不安的灵魂,让她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安宁。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凝视着远方,而是沿着河岸的沙滩,漫无目的地划起船来。这时,一束强光照在镀金的圆顶上,反射出一道紫色火焰,它穿过棕榈树林,照亮了整个沙滩。落地之后,它变成了一团翻滚的火球。那光芒实在太过刺眼,姐妹二人不得不用手捂住眼睛。

忽然,伊西斯站上了船头,直直地望向前方的火球;她摇起木桨,把筏子划到了沙滩上。伊西斯纵身一跃,两只脚稳稳地踩在沙面上。

日光消散,黑暗逐渐笼罩了大地,但沙滩上那一团神奇的火球仍然闪耀着光芒。此时,太阳已经坠入深谷,而这颗火球仿佛活了过来,成了光的源泉。但伊西斯并不在意,因为她在光亮中发现了奥西里斯的头颅。

伊西斯在阿拜多斯建造了一座宏伟的神庙,以纪念这一重大的发现,建址就选在那束光线的反射点上。她向庙里捐赠了两尊花岗岩石像,一尊是奥西里斯,另一尊是她自己;在神庙的顶端,安放着一尊纯金的神像,它可以捕捉到太阳初升时的第一缕阳光,以及太阳落山时的最后一缕阳光。后来,这座神庙成了埃及最著名的神庙之一。

作为读者,我们不必时刻追随女神的脚步。日复一日,周而复始,遗憾与失落早已成了常态,然而,她的眉宇间却不再被绝望的阴影所笼罩。奥西里斯的头颅给了她成功的信心,她会坚定不移地探寻下去。

终于,经过漫长而艰苦的搜寻,十四块残缺的肢体被重新拼接在一起;伊西斯把奥西里斯的尸体抬到了船上。在奈芙蒂斯的陪伴下,伊西斯回到了三角洲,回到了那片生长着纸莎草的沼泽。她虔诚地把这具遗体放在岸边的沙滩上,口中默念着托特教给她的咒语。奥西里斯复活后,凡界的尼罗河被赋予了神性,而现在,它将再次见证这伟大而庄严的仪式。伊西斯凭借神之力,以及人之爱,再次复活了奥西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