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邈也对现在的战斗非常满意。

他已经俘获了曹昂,并且一直保持着战斗的主动权。

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把曹操的主力调出来——

要知道曹操的主力调动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来去,大军冒着冷风出动本就牵扯甚广。

曹操这个冬天日子不好过,手下多有反心。

只要他大军离开东阿,张邈就能立刻煽动他手下的人闹事,就算不给曹操伤筋动骨的打击,也能进一步狠狠打击曹军的气焰。

而张邈一方的吕布、陈宫在曹操出兵前按兵不动,等曹操大军过来了,张邈立刻跑路,曹军发现原来曹昂早就被俘获,必然士气大降,后方生乱。

张邈到时候审时度势再主力出击,这胜算定然大增。

“呵呵,这徐元直倒是帮了我啊。

若是没有徐元直,我这冬日还真是不敢乱动。”

张邈心情大好,一边说,一边给与他相对而坐的曹昂添了一碗酒。

这是张邈的肺腑之言。

之前兖州豪族名义上都支持张邈,但不过是骑墙而已,怎肯倾力相助?

结果徐庶斩杀许汜,众人人人自危,恐惧之下被迫牢牢团聚在张邈身边,这次出击来的飞快,如濮阳之战前期一般气势如虹,况且野战本就能发挥张邈军特长,比冬日攻打坚城可省事太多了。

曹昂现在也从刚被俘的恐惧和愤怒中恢复过来。

他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俘虏的身份,张邈给他倒酒,他也公然受着,微笑着看着张邈道:

“伯父好算计,侄儿自愧不如啊!”

张邈哈哈大笑,摇头道:

“以大欺小,是我这个做叔伯的不对。

日后我必不会亏待贤侄,待兖州平定后,贤侄定有重用。”

曹昂哂笑道:

“伯父以为昂便逃不出去?”

张邈笑而不语,心道我看你怎么逃。

张邈没傻到跟曹操硬碰硬。

曹操只要来,他立刻撤退到成阳,便是曹操再能厮杀,也绝对救不下曹昂。

看守曹昂的现在是吴资、王楷身边的铁卫,都是军中用弩的好手,曹军便是买通高来高去的江湖客也是无用,这么多军帐,他们只要不能第一时间找到曹昂所在,必被乱箭射死。

“我倒是盼着孟德来!”这依旧是张邈的肺腑之言。

曹昂目光清澈坚定,从容地道:

“徐元直大才,定有手段。”

从被俘那一天开始,曹昂就一直坚信徐庶会来救自己。

这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腊月的冷风越发沉重,天地间除了正在相持的张邈、程昱二军再没有一个生人的影子,哪有人再来救曹昂。

“呵呵,徐庶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我听降兵说,之前程仲德与他不睦,也不肯给他兵粮。

如今他去讨巨野,后路也被我等切断,便在梁山过冬便是,我不去打他,他还敢下山?”

张邈这次自信已经把徐庶所有的计策都堵死了。

徐庶的后路廪丘被他们攻破,巨野那边他也早早提醒吕布防御。

昨日刚收到陈宫的书信,说吕布斟酌一番,派出了身世清白的河内将郝萌前去支援,徐庶也没有机会挑拨离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除非徐庶会一手撒豆成兵,不然张邈真的猜不到他还有什么机会翻盘。

他一脸怜悯地看着大侄子,心道这次可以让大侄子了解一下世道险恶,这也算是帮曹操教教儿子了。

就在张邈兴高采烈的时候,吴资一脸古怪地直接走了进来,甚至没有叫人通传。

张邈愣了愣,狐疑地道:

“元利,怎么了?”

吴资稍稍叹了口气道:

“孟卓,徐庶派人来见你。

咱们……换个地方。”

徐庶派人来了?

“说徐庶徐庶到啊!”张邈脸上满是兴奋之色,瞥了曹昂一眼。

他心道徐庶这定是进退不得,见曹操大势已去,想来投奔我了。

他一个颍川人,在兖州不靠豪族支持怎么活下去,难道还能一直抢掠不成?

“不用换别的地方,让使者进来吧!”

吴资叹道:

“孟卓,咱们还是……”

“哎,元利为何总是瞻前顾后?

子脩乃吾侄,又不是外人,尽管唤使者来便是。”

曹昂的脸色一青,心中略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

元直,莫非弃我?

见张邈决心已下,吴资点点头,转身走出军帐。

转身的一瞬间,吴资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险些笑出声来。

帐外,一只大狗正围着一个独臂老者转来转去,开心地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可那个老者浑身绷紧,完全没有逗弄大狗玩闹的心情,看着那只大狗,独臂老者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恐惧。

“仁义啊,休要胡闹,快滚快滚!”

吴资笑着一脚轻踢开大狗,冲独臂老者一笑:

“请,张孟卓有请。”

张邈等在军帐中,曹昂也正襟危坐等待使者的到来。

片刻后军帐打开,一个独臂老者缓步进来,吴资一挥手,十几个甲士分列军帐两边,防止这个使者突然对张邈下手。

张邈微笑着缓缓点头,又观察了一下曹昂的表情,见曹昂一脸迷茫,显然是不认识这个人,不禁缓缓颔首。

“使者高姓大名?”

“管亥。”

“我……”

张邈吓了一跳,周围的甲士也赶紧纷纷拔刀。

“管亥?”

“不错,之前的黄巾渠帅管亥。”老人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张邈。

张邈也冷静下来,寒声道:

“徐元直好本事,居然收容曾经的黄巾渠帅来做使者。

怪不得敢乱军从中直取乘氏,好本事,好本事啊。”

管亥微微一笑,从容地道:

“老夫之前断臂,早就成了废人,蒙徐将军赏口饭吃,心中感激。

徐将军让我来做使者,我自然愿意赴汤蹈火。”

“呵呵呵,好,好,好!”张邈挺直身子,“说吧,徐元直让管帅来做什么?”

求饶?

告罪?

还是……

张邈和曹昂心中转过无数的答案,可万万没想到管亥开口道:

“徐将军听闻奋威将军吕温侯有女颇佳,只恨缘悭一面,又听闻张公乃高尚士,特遣我央张公做媒,玉成这桩好事。”

张邈:???

吴资:……

曹昂:!!!

一瞬间,张邈帐中众人齐刷刷地吐出一口浊气,都情不自禁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干啥啊这是?

我们这打仗呢!

能不能严肃点?

怎么好好的说到求亲的事了。

别说张邈了,吴资人都傻了。

吴资一直很看好徐庶——这个年轻人能打、有谋略、胆子大而且懂人情世故。

此人现在被困梁山,肯定想找机会脱困,我等趁机收服此人,之后我等不治行检,当有人替我们分担,与名声无损。

可万万没想到徐庶这厮居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都被困在梁山上了,居然派人请张邈说媒,要求娶吕布的女儿?

这特么真是把张邈气的脸都歪了,曹昂更是忍不住笑出来。

“元直当真不凡。”

张邈哼了一声,心道徐庶这是不是拐弯抹角地表示想投奔己方,可你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

就你这手下三五百人的山贼,还敢娶吕布的女儿?

我要是开了口吕奉先说什么也得跟我翻脸。

好在张邈的修养还算不错,他长袖一甩,强压着怒火道:

“徐元直当真胆色不俗,还敢如此戏弄老夫。

烦请管帅回山告诉徐元直,此事我会告诉温侯,至于做媒……

他一寒门游侠儿,又无甚德行,老夫不敢做媒!”

张邈这话已经说的很难听了,但是管亥也全没有受挫之色。

他点头道:

“张公当真不肯?”

“哼。”

张邈心中颇为不快,心道徐庶当真不要脸。

我也是海内名士,平素岂能见什么山贼的使者,见便见了,还敢说这种鬼话,我不砍了你已经是颇有德行。

“若是无事,管帅且回,等我破了曹贼,自去梁山见徐元直!”

管亥笑呵呵地道:

“好,张公若是来,我等必扫榻相迎,以名士迎候。”

“哈哈哈哈哈……”张邈这次直接笑出声来。

他瞪着大眼看着管亥,嘲弄道,“你们梁山小丘,有何名士?”

“有一个——他叫薛兰,字子兰,他在山上总说与张公相善。

若是胡言,我这就遣人回山掌他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