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郎看着一脸马粪的陆大夫,皱眉。

侍卫喝道:“大胆!陛下面前,你怎可仪容不整,胡言乱语!”

陆大人焦急,跪地磕头:“兹事体大,微臣来不及整理仪容。陛下,有人趁披芳殿的小厨房走水,偷盗贤妃娘娘所生的小皇子,现时小皇子就在这药箱之中!微臣拼尽全力,方将小皇子从贼人手中夺回,险些丧命……微臣死不足惜,只怕再不能为陛下尽忠……”

他奉上药箱。

嚎啕大哭。

这时,梅心从内殿走出来,向赵玄郎道:“奴婢给陛下道喜。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

这时,陆大夫激动道:“陛下,您千万不要相信,贤妃娘娘生的是个皇子,被医僮偷换了!陛下,您明鉴啊……”

赵玄郎先问梅心:“贤妃安好?”

“娘娘安好。”梅心回道。

赵玄郎松了口气。

遂,看了看殿内,又看了看陆大夫,厉声道:“把今日披芳殿进进出出,所有人等,全都召来,当场行刑!”

内廷监的太监们,搬来各色刑具。

那些刑具,让人不寒而栗。

倏地,外头太监通传:太后驾到——

杜太后拄着拐杖,面带怒色,走了进来。

赵玄郎起身,上前搀扶:“母后怎么来了?”

“玄儿,宫中出了这样的事,哀家怎能不过来看看?”

杜太后坐下来后,指着陆大夫捧着的药箱,道:“今日,披芳殿发生了太多太多意外。每一样,都十分古怪。偏偏贤妃早产,宫中就失火?偏偏这个陆医人就发现了药僮偷皇子?拿宫中的防卫当笑话么?拿侍产的太医们当废物么!”

“您的意思是?”赵玄郎面色沉沉。

杜太后指着陆大夫,高声道:“这个鬼鬼祟祟的陆医人,满口谎言!阖宫谁不知道,他自进宫,一直在披芳殿伺候,和贤妃,自然是熟络的。他的医术那般高明,贤妃早产,为何不让他侍产?”

“因为,因为……”陆大夫总不好说他算出那样的卦,为我所厌,一时间有些语塞。

他的语塞,让杜太后的气势更添几分。

“因为什么?说不出来了吧!哀家来挑明!因为贤妃害怕自己生了个公主,不甘心,派你暗中偷男孩儿冒充皇子,来贼喊捉贼!现在,她果然生了公主,你便来演戏了。你现在是不是想说,殿中的公主被调包了,是冒牌的,你手里的皇子,才是真的?”杜太后冷笑。

陆大夫咬牙,沾着马粪的胡子气得抖动:“太后,您不能如此冤枉微臣,微臣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这药箱里,确实是贤妃所生的皇子!微臣愿对苍天起誓!”

“你算什么东西,你的誓言有何效用!”

杜太后咄咄逼人。

陆大夫碰上了硬茬子,自然不肯服输。他拼死抢回的皇子,怎能不立功,还惹一身腥?

亏大了。

他抱住药箱,道:“陛下亲审纵火之人,亲审药僮,亲审马厩接应的小厮,便可知孩子到底有没有被调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侍卫齐齐出动,去捉拿药僮。

杜太后道:“药僮定是被你藏起来了,你别假惺惺!什么皇子?不过是野孩子。贤妃与你,混淆皇家血脉,罪不容诛!”

她身边的人,齐齐逼向陆大夫:“把孩子交由内廷监,滴血认亲!”

陆大夫自觉脑子灵光。

死活不肯交孩子。

他抱着药箱哀求赵玄郎道:“陛下,滴血认亲,有许多把戏可做,微臣不放心。您亲眼瞧瞧这孩子,可好?让贤妃娘娘和贤妃娘娘身边的梅心姑娘也瞧瞧。”

赵玄郎冷冷打量着在场的几个人,没有回答陆大夫的话。

梅心缓缓道:“陆大夫,那您就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吧。”

“梅心姑娘,这就打开,这就打开……”

陆大夫郑重将药箱放在地上,动作极轻,打开箱子。

碎花的襁褓。

婴儿瘦小。

微弱地哭着。

陆大夫哭着跪请赵玄郎:“陛下,求您看看小皇子吧。您看了,就明白了。小皇子龙章凤姿,是神明万马奔腾送的祥瑞之子!

这一刻。

披芳殿中所有人都屏住了气。

气氛紧张极了。

太后尖声道:“玄儿,莫要相信他的鬼话!莫要让来历不明的孩子蒙蔽!”

赵玄郎负手而立,面沉如霜。

陆大夫将孩子从箱子里抱出来。

他伸手解开襁褓,颤巍巍道:“陛下,您看啊。您看看您的不凡之子。”

梅心悠悠道:“陆大夫,您别太激动,站得稳些,可别摔倒了。医者不自医。”

襁褓掀开。

赵玄郎再度皱眉。

太后初看诧异,尔后是平静。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

陆大夫觉得奇怪:“陛下,您……”

“陆卿,休得胡闹。”赵玄郎打断他。

陆大夫发现其他的宫人都看着他手里的孩子。

莫非这孩子有残缺?

陆大夫茫然地凑上去细看。

看罢,他蓦然跌坐在地。

“怎么可能?都是女孩?微臣明明卜卦……不,不,其中必有鬼……陛下,求您再审,再审……”

众目睽睽。

药箱里的孩子,明明白白,是个女孩。

赵玄郎道:“朕自会审。这两个女婴,哪个是公主,哪个又是冒充的。必须查明。”

披芳殿的仆役,救火的仆役,太医……今天所有在披芳殿出现过的人,黑压压跪了一地。

有两个人,怎么都搜不到。

医僮和马厩小厮。

内殿。

我睡了一觉,喝了一碗羹汤,有了些力气,坐起身来,道:“梅心,你把真公主抱出去,让陛下瞧瞧吧。”

床榻上的小丫头,虽未足月,但长得齐全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