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随着季丞相入宫的时候,宫墙之内的酒气还未完全消散。

我召来昨夜巡夜的内侍,他说丑时的时候,是一位新封的妃嫔叫他们把慕辰抬回寝殿的。

而现在,他竟然还没起来…

戏总是要做全套的。

我佯装生气的样子,当着他的面表达的自己的不满,那侍卫倒也是一个会来事的人,当即便说现在是他的岗,等慕辰醒来便立刻通知我。

我心中冷笑,权力果然是让人见风使舵的利器。

大约半个时辰后,慕辰揉着眉心走进了来仪殿。

“昨夜,为何回了丞相府?”

他问我的时候,话中带着明显的疲惫。

我侧眸睨了一眼,也是,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即便是去了月虹楼,也没有放纵成这个样子的。

“若我留着,怕是会扰了你的兴致。”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倒是大度。”

我的心咯噔一下,怕他是话里有话。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春宵。”

慕辰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垂下了眼眸,我怕他看出我眼底流露出的一些情绪。

“可总还是要补的,不是么?”

指尖嵌进肉里,掌心传来一阵疼痛,有些事情,我知道是躲不了的,但那时候,我不知慕珩还活着。

抬眸的那一瞬,我努力保持着嘴角的笑意,我不能,不能让慕辰看出一丝的异样。

“当然是要补的,但,既然酒池肉林是那些个妃嫔的春宵,身为皇后,我自然也是要不一样的。”

慕辰挑眉,似乎是来了兴趣。

“若是陛下想不出来这不一样的,那这春宵便是显得有些无趣了。”

慕辰要的是刺激,那我就给他这机会。

下一大盘棋,为的是让慕冥渊入棋局,至于北域,天佑的百姓,都是无关紧要的,如果说慕辰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那此刻这一点便是一石二鸟。

“不一样的?啊哈哈哈。穆无忧,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会有这一天,春宵一刻?无非是男人与女人的事情,若我想,你觉得这是你能所有的了的么?”

我咽了一口唾沫,一股惊悸涌上心头,后背随之而来的凉意让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是在请君入瓮么?

看着我惊恐的神情,慕辰又突然笑了,那笑声将我心中的恐惧又放大了几分。

“就是这个表情,你们啊,都太自以为是了,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强权的力量。”

说完,慕辰朝着我走了过来,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的怒色和异样,但却是逼得我忍不住要后退。

当双腿碰到那太师椅的时候,我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慕辰在眼前放大的脸。

“当初让黛儿给我金蚕蛊,可就是为了今晚呢!”

当脸上拂过他话语的热气,我却是浑身一震,没有想到,从一开始,我们便都已经是局中人。

他知道,我会炼制成金蚕蛊,也知道,我会为救秦桑吸收所有噬魂虫。

我的骨血融了蛊虫,而金蚕蛊克百蛊…

在这一环扣一环的计划里,我竟是每一步都走在了慕辰的计划里…

当耳畔他的鼻息声更加热切时,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甚至因为身体本能的抗拒,而浑身都在颤抖。

如若他真的想,或许我只能以死明志了吧…

这一刻,我觉得人生突然清明了起来,突然明白了心中那股矛盾和疲惫。

亡国的使命和王族的血脉,让我生来就有着不能推辞的责任,可西疆给我的归属感,以及慕珩的温情,无数次让我觉得,或许,有些事情放下也不是不可以。

就像慕冥渊一样,他明知道,他的身上背负着整个东国的责任,他明知道,救我只有死路一条,但他还是选择了救我。

或许矛盾的根源,就是本心的自私吧。

如同此刻,若慕辰真的,真的要用强,我便再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迎合。

即便,这是一开始我就想到的结果,但我后悔了。

“怕?哈哈哈,与我大哥时候可曾怕过?这些不都也是也你的计划么?”

再睁眼,慕辰已经负手站在了我面前。

可我的眼底,却是消退不下的波澜。

“既然你想玩,我便顺了你的意思。前些日子,南城那姓郁的,公然驳了修葺的旨意,又在狱中大骂朕的酒池肉林,等过些日子,送你的炮烙桩建好了,就用他开桩吧。”

郁城主?炮烙桩?

我没有说话,只是扬眸看着慕辰。

“炮烙桩,可是比酒池肉林有趣儿多了。”

慕辰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敛去,我本想继续问那是什么,但门外却响起了内官的通报声。

“齐齐来使,苍洛关山求见。”

“来得倒是时候。”

慕辰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我后,便直接挪到了一旁的软席上坐了下来。

我的心控制不住地加速跳起来,双眼紧紧看向了那进门处的水仙绣屏。

“苍洛兄,可是来得有些晚了啊。”

我看到慕珩的目光有一瞬定格在我的脸上,但随着慕辰的话音,又很快的收了回去。

“昨夜陛下赏的美酒,贪杯了些,误了时辰。”

慕辰派人去叫了慕珩?

我汗颜,亏是离开得早了些,要不然,这…

“也罢,苍洛兄不是说想要天佑支持齐齐么?现下,正好有个差事,不知苍洛兄可否愿意?”

“陛下请讲,只要是苍洛能办到的,必将竭尽全力。”

我看到,慕辰的嘴角极为清淡的勾了勾。

“倒也不是什么难的事情,不过是在那酒池肉林旁边建几个柱子。”

慕珩的眉心轻皱。

我也跟着看向了慕辰,几个柱子?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可碍着现在的谋划,除了应下来,慕珩没有旁的选项。

“后面,朕会将图纸让人带给你,也是十日,这可是朕补给皇后的洞房礼,苍洛兄可别误了时辰。”

慕珩恭敬地鞠了一躬,但那已有些冷下去的眸色,还是被我看在了眼里。

“陛下,齐齐族长昨日来了书信,要苍洛恭祝皇后娘娘新婚大喜,贺礼已经在路上。”

说罢,慕珩看向了我,我立刻心领神会。

“真的么?赛娅可有说其他的,真是许久未见了。”

说完,我往前走了几步,又抬手拽了拽慕辰的衣袖。

“陛下,赛娅与我的关系,您自然知道…”

“陛下,季丞相说在御书房等您呢!”

突然闯进来的内官,脸上有急色,倒是打断了我还未说完的话。

我看了一眼慕珩,当即便又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慕辰即便是想留下,也自然要先去御书房看看了。

“既然是闺中之事,那皇后自便吧,阿德,你让人守在外头,若皇后有什么事情,速来报朕。”

我心中不屑地哼了一声,慕辰,倒真是没留给我半分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