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庆幸,慕珩的理智还是在的,他没有选择用他身后的将士去冒险。

可直到大军撤回安札的营帐,直到下马走到各自的帐篷前,慕珩都未与我再说一句话。

我不知是否应该继续跟着他,但内心是不想的,哈铎的话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慕珩,我有些惶恐,我怕慕珩内心是介意的,我怕他会…

“过来。”

在我转头走向自己的营帐时,慕珩开口叫住了我。

我没有动,就好像被施了魔咒,连转身都没有。

“阿忧,过来。”

慕珩的语气有些泄力,我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面对的,即便只是为了陈阿肆,我也是需要去见慕珩的。

转身,迎上慕珩那双有些凄婉的眸子,我一时无言,只是默默跟着他,进了营帐。

从对上他眸子那一刻,我的心跳声就没有办法再平静下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对你做的事。”

慕珩背对着我,话语中似乎压着怒气。

我不知这怒气是对我的,还是对沈舒怡这始作俑者的。

“如果不是哈铎,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知道。”

赌气一般的,我的话里也带着幽怨。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人生就不能是安稳平顺的,难道是我让沈舒怡对我做那些事情的吗?难道是我想的吗?

为什么所有人好的坏的都要来问我?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的心快承受不住这些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把所有的事情自己扛着,既然我站在你面前,既然你知道我在意你,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选择依靠一下我呢?”

慕珩的双眸依旧通红,但却不带着战场之上的杀戮血腥,而是那种无尽的委屈和落寞,甚至还有着对我的埋怨。

“慕珩,你以为这是我想扛着的吗?生来就是这样的身份,生来就是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在面前,这些是谁让我承担的?是我吗?不是我!”

“慕冥渊那一杯毒酒毒死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为我扛着?”

“季芸让我去当西疆圣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为我扛着?”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你真的以为都是我想做的吗?”

“我也想和普通女子一样,觅良人而归,平稳安度一生,我想的啊!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人生就变成了这样!我想抛弃这一切,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啊!”

“就像你是天佑的宁王,是人臣,可你也是南城的城主,是人君,这些是你能说放弃就放弃的吗?是你想说让人替你抗下,就能抗下吗?”

这一刻的我们,就像两只情绪上头的小鹿,互相掐着犄角,明明很痛,却又谁都无法冷静下来。

随着这一刻的歇斯底里,我的眼底已氤氲了一层水雾。

慕珩安静地听完了我说的所有话,突然抬步朝我走了过来,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

铁甲贴在脸上,冷意直达到心底。

我就这样未动声色地任慕珩抱着,心底的委屈却如同燎原的星火,蔓延得如火如荼。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该说对不起的又何尝不是我呢?

“阿忧,我只是想到你所经受的侮辱,你知我心中有痛吗?那是一刀一刀刺在心上啊,我如此珍视对待的人,怎么就,就能被那样对待呢?你可知那一刻我有多么想杀了哈铎吗?”

“我想杀了他,甚至想屠尽这一城的人,我容许不了,也接受不了你被任何人说下那般的话,阿忧,你可懂吗?”

泪水悄然划过脸颊,我抱紧了慕珩这一身的戎装轻甲。

“阿珩,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了仇恨,放下了执念,可现在又有了新的怨念让我用一生去释怀,我真的不想再被这些情绪束缚了。”

“不要问我沈舒怡对我做了什么好吗?让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好吗?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去回忆那几个月了。”

慕珩松开我,抬手抹去了我眼角的泪。

“好。”

我希望,我在慕珩的心中永远是美好的样子。

“等战事结束,我们就回南城,回西疆,那些纷纷扰扰,我们便不再理会。”

“好!”

我噙泪而笑,何尝不知这是慕珩安慰我的话呢?

我放不下的东西,又何尝是慕珩能放下的。

若真能放下,那不论定北城里是否真是兵将千万,慕珩早已怒发冲冠为红颜了。

“阿忧,阿肆的事情交给我,今晚我会和一航前去救人。”

“不行!”

我想也没想就便直接拒绝了慕珩。

“阿珩,我被囚禁的事情,只有慕辰、黛儿和沈舒怡知道。现在北域兵将中蛊难以上阵杀敌,而这一战北域拖延许久才回应,却只是选择说了我的事情,那必然就是慕辰安排的!”

“为的可能就是尽量给北域拖延时间,而更可能的是,这是个圈套!谁都可以去冒这个险,但是你是主将,一航是副将,你们不行!”

慕珩眉眼低垂看向我,目光沉着,我说的情况,看来他已想到。

“既然是圈套,我更不能让你去。”

哈铎为什么非要用我去换陈阿肆,我不清楚,亦是诧异。但想来也是慕辰的原因,毕竟慕辰坚定地认为,我是慕冥渊的软肋。

而随着事态的发酵,或许在慕辰心里,不管是制约慕冥渊,还是对付慕珩,我都是不二人选。

若我为人质,天佑的元帅和主将都不会轻举妄动,而又可以直接掣肘西疆此番援佑人马。

想着,我觉得有些可笑,明明是两国的疆土之争,莫名其妙的,就好像是因为我开战的一样,就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发出质疑。

红颜祸水,说的是不是就是我这样的人。

“阿珩,放心,即便是我去了,他们也不会让我死。”

“且不说慕辰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哈铎一定是要北域王的身份,他既然想要身份,那与天佑一战的结果,要不就是完全胜,要不就是和谈,目前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那我的存在,他就需要考虑。”

“此外,如果当时在天山时你对哈铎分析得没错,那哈铎就一定不会让我死。”

慕珩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顿了顿。

“我如何忍得了别的男人那般看你?”

我骇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只是紧紧握住了慕珩的手。

“阿珩,与小人是无法论君子的。”

慕珩没有接话,我便索性继续又说了下去。

“而从慕辰来说,若他要的东西确实和你哥有关,那或许他会认为我是他谈条件的筹码。”

“所以,他们怎么都不会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