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野猫恶犬作为“眼睛”,终究比不上飞鸟。

飞鸟无视地形,从一处抵达另一处完全是飞直线。

可野猫恶犬就难了,它们进城难,出城更难……

城里的猫犬,李元干脆不想了。

他努力地调动着野外的猫犬往那声音的地点而去。

然而,飞鸟一展翅就能飞过的山头,野猫却要先上山再下山。

飞鸟一分钟可以掠过的路程,野猫却需要足足一个时辰。

这让李元忍不住感受到吕大将军的“禁空计划”确实成功了一半。

而很快,他就明白,这不是成功了一半,而是完全成功。

因为他的倾听也失败了。

自那一句“两位贵客,这里请,前面便是由国师与彭教主带路了”之后,那边的声音便很快消失,变成了一种“如隔水雾”的隆隆声,完全听不真切里面在说什么。

可以说,对方完全挡下了李元的窥探。

而李元却毫无办法。

这一阵儿,他输了。

对方就是在针对他。

李元并不气馁,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他坐在小墨山深处的溪流前,抓着一根竹枝,在水面上轻轻地玩着水。

任何人遇到他这种情况都该很着急。

因为,任何人都知道“摆出这般阵仗而掩护的谈话”必定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谈话,其间必然牵涉到许多秘密。

既然无法窥探,那就应该靠近。

毕竟李元并不弱,他有靠近的能力,也有靠近的资格。

然而,李元并不着急。

‘不让我听,我就先不听嘛。’

他平伸右手,五指之间那盈翠的竹枝末端微垂,绿叶点水,在潺潺的水流间并不会留下半点涟漪。

然,从远看,却好似一根小鱼竿。

可世上不会有比这鱼竿更敷衍的鱼竿了。

李元心中悠然。

‘姜太公七老八十,还能耐心钓鱼,我急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又褪去靴子,脚指头捻着竹枝,在水面上一晃一晃,双眸望着天空。

盛夏的天穹上,大朵大朵浮云掠过。

李元看着这天空,眼中闪过几分思索之色。

他抬手招了一些鸟雀。

鸟雀这种微小,常见,制空的存在,才是最好的眼睛。

新的眼睛产生后,他避开了吕玄仙的“禁空”范围,而是让鸟雀向着远处的羚羊口而去。

‘既是贵客,那么拜访完主人,终究要离去。

而只要离去,就必定会走羚羊口。’

‘送客千里,终有一别。

这羚羊口还是莲教的势力范围,所以……一定会有高手护送。

莲教会把这贵客送过长眠江。

而若我估计未错,江对面可能会有接应者。

当然也可能没有……’

‘我只要让我的耳朵听到对方是从哪儿离开的,然后去见面再找这两位贵客谈谈便是了。

只要我有礼貌,那两名贵客想来也会知无不言。’

李元想着,想着,便留了几只野猫恶犬在这里继续监听,他则是亲自往羚羊口方向去了。

若要渡江,他需得自己渡,因为寻常鸟雀无法飞过江面,而他……也无法就这么变出九品妖雀来。

……

……

三天后。

羚羊口一侧的山谷上方。

全身脏兮兮的李元正躺着,在无聊地玩着泥巴。

他很有耐心,他还能继续玩三个月的泥巴。

但他那为数不多的“眼睛”却已经将这片区域给包圆了,甚至他还自己渡江,在江对面也布下了眼睛。

但凡那“两名贵客”离开,他就肯定会知道。

他手指在地面上划着绕着。

而但凡经他划绕的泥土,都会被一种牵引力带动,而在地面堆成一个尖尖的小土堆儿。

李元虽然在玩儿,可其实还是在体悟着自身的力量。

力量要释放很容易,但要收敛起来,却是很难。

李元想过自己突破四品后的新力量。

阳气的爆裂力,与祖箓的震**力,被他悟出的敛力以及区域的力量收束在一起,化作……红色的月牙刀气?然后他的九九归一刀,就变成了冒火的九九归一刀?还是化作其他什么?

李元有些期待。

不过,现在的他不仅需要大战,还需要去搞一搞天子,就算杀不掉也要让他“兴路艰难”,让他“原本只要花一步就能走到的路变成需要两步,甚至三步四步”。

这也怪老丈人。

老丈人原本就是个普通铸兵师。

现在似乎受了什么传承,而且还成功了。

单单从他一口气铸出二十把灵器就可以看出……老丈人已经变成“高端武器批发商”了,这样的存在可谓是“一个顶百”,更何况老丈人似乎还能铸造四品灵器,这价值就更高了。

天子要把老丈人绑在他的战车上,自然要恢复“翁婿”关系,所以“阴妃和他有没有夫妻之实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阴妃得是维系他和老丈人关系的纽带”。

简而言之,天子……他想娶的其实是老丈人啊。

原来,李元和天子之间的矛盾顶多就是“李元不太想阴阳大同,而天子想”。

现在又多了私仇了。

李元现在不在暗处搞他,等天子缓过神来平定了天下,就要搞李元了。

诸多思绪闪过,少年忽见天上白云变苍狗,转瞬密布如锅底。

不一会儿,一声轰雷,天河好似决了堤,狂暴的雨柱倾泻而下,在万物之上冲出“哗哗”的嘈杂声音。

无数声源构成了一个闹哄哄的人间,

无数雨线形成了一个看不清的世界。

正常人遇到这般的大雨,都会断魂般地往家或者往躲雨处跑去,但李元却露出笑容,双手张开,躺在雨水之上,淋着这暴雨,感受着天地自然的力量,心情颇为舒畅……

他睁眼看着这暴雨的天空。

那一根根箭矢般的雨射入他眼中,却又旋即被眼珠子弹开。

李元忍不住想:这天地降雨何尝不是一种力量的爆发。

从江河湖海之中运来水汽,积聚于天,再猛然之间爆发,将雨水浇落大地,还归江河湖海,源源不断,无有消减。

那我呢?

我的力量释放出去后,能否再收回?

体内的力量流转自不稀奇。

可是否,我能够构建出一个体外的循环?

这在从前是无法想象的,但若是我突破四品,拥有了“域”的力量,那是否可以在“域”中构建呢?

最狂暴的,最可怕的,却没有半点消耗,只要我不死就可以永远施展下去的力量,就如这天地自然一样。

李元胡思乱想着。

他前方已然无路,已然没有了参考,他只能自己去感悟,去突破。

而就在这时,在这闹哄哄的暴雨里,忽地出现了几丝不和谐的声音。

哒……

哒哒哒……

声音从南而来,渐渐鸣响,化作轰隆隆的雷声。

大地上的雨点忽如上了鼓面,被震得上上下下地弹跳。

是马蹄!

李元看都不看,就知道那是飞熊军的八千铁骑,因为他听过一次,而且在这种地方,能够有这种规模,这种气势的,只有飞熊军。

至于飞熊军这名字,是他回去后,通过崔花阴了解到的。

当然,他不仅了解了飞熊军,还了解了不少关于天子的其他事情甚至性格。

刷刷刷!

李元收敛心神,又一瞬间让所有的鸟雀都落到了大地上,闭目塞听,不再去窥探。

飞熊军出现,吕玄仙也很可能出现。

他不是怕吕玄仙。

甚至他很想和吕玄仙好好地打一架,以期突破。

但时机未知,而他充满耐心。

此时此刻,只要吕玄仙在,他的这些窥探不仅没用,而且还会暴露自己在窥探的事实,让对方生出警惕。

同一时刻,李元调动气血,他的身形在暴雨里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他的【幻身术】已经修行到了大圆满,不仅光线,声音,甚至连此刻的雨水都能被他调动着,落入身后的土壤。

然后,他就这么躺着,不去特别地倾听某处的声音,而是广泛地注意着。

果然,这么一来根本没人能发现他。

……

飞熊军来到江畔,又分开,其中步出三架楼辇。

其中两个楼辇的帘子掀开,两个锦衣男人走了出来,正是瀚州节度使派来的使者——舒世元,刘铁。

两人入雨,转身,对还有一架楼辇拜了拜,然后道:“陛下,下臣先告退了,期待您来到明月府的那一天。”

那楼辇也微微掀开,一道威严的身影坐在其中,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去与你家使君说,我对谢薇姑娘很满意,她也注定成为我大周皇后。”

舒世元,刘铁急忙又恭敬拜了拜,然后才转身入了一旁早已等候的船舱里。

船舱划水,远去。

八千飞熊军安静地矗立江畔。

雨水敲打在寒光熠熠的铠甲上,又旋即弹开。

天子侧头看了一眼那傲然坐在赤红大马上的大将军。

不必多言,吕玄仙淡淡道:“那个人没在偷窥。”

天子眸光动了动,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吕玄仙道:“一个绝不在我之下的人。”

天子放下帘子。

楼辇重起,飞熊调队,往来时方向奔行而去。

而在快要抵达山宝县的时候,吕玄仙忽地“噫”了一声,他身形一晃,天空中一只飞鸟直接被捏爆了。

他侧头看向天子楼辇道:“陛下请看。”

天子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被他捏爆的鸟,道:“留个活的,朕想和他聊一聊。”

吕玄仙应了声,然后策马到处看去了,不一会儿他又抓了只正在窥探的鸟,然后把鸟凑到了天子面前。

天子直接接过鸟,阴鸷的眸子静静看着鸟,问了声:“阁下既晓行骸伎俩,必为五行势力、佛道两宗所不容。

不若来朕身边,朕让你位列三公,与吕玄仙,赵古同同列。”

他看着鸟。

鸟也在看着他。

而在鸟瞳里,这天子的身侧飘着“1155~2800”的数据,这和之前的“1350~3250”以及“2290~10800(122169?)”又完全不同了。

遥远之地,李元双瞳微锁。

‘第三个天子了。’

‘这么多替身,想找到可不容易。’

至于让吕玄仙在山宝县附近抓到鸟,也是他故意的。

这是一种简单的暗示:我只对山宝县附近你们在做什么感兴趣,对你迎来送往的客人没什么兴趣。

李元控制着飞鸟在天子身侧轻轻啄击。

天子聪慧,会意地取来墨汁和纸张。

飞鸟便跃到了墨汁一侧,用尖尖的鸟喙沾了漆黑墨汁,然后又在名贵的宣纸上写下“考虑一下”四个字。

天子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四个字,眸光阴晴流转,却忽地大笑起来,笑罢则扬声道:“取黄金笼子来!!

今后笼门常开,任由此鸟进出。

再传令下去,任何伤害此鸟者,杀无赦!”

笑罢,他又看向这鸟,狭长的双瞳里带上了几分“演技程度颇高的真诚”,他诚声道:“朕当以锦衣玉食待此雀。

先生若至,朕亦虚身左之位待先生!!”

一旁的赵古同阴恻恻地道:“这位先生怕不是这么好来的。”

然而……

数日之后。

吕玄仙惊奇地发现那窥探者消失了。

于是乎,一个正常的逻辑在众人脑海里形成了:对方是真的在考虑是否加入,所以……才不再窥探,以此彰显诚意。

这事儿很是出人意料,可却也是最合理的解释,原来不看好的赵古同也是愣了半晌,然后在某一日拜见天子时,赞道“陛下气度,天下归心”。

……

……

事实上,李元只是借着这机会“金蝉脱壳”了而已。

他的“耳目”已经转移了。

从山宝县转移到了长眠江北,然后沿着一条密林中的小道在高处监视地形。

而李元不急不缓地飞掠在此处。

在他前方十多里处,乃是一支三百人的铁骑。

铁骑奔踏,尘土飞扬,而鹿饰兜鍪彰显着这支铁骑必非散兵,而是隶属于某个大势力大家族。

这支铁骑正簇拥着两人飞速北去。

这些铁骑,每一位皆显出“110”左右的数据,而这些数据又凝聚于一起,在半空构成一个变幻着的数据。

而这数据的范围则是“5000~6000”。

显然又是异界的兵法。

而另外两人,一个正常的六品数据,一个是正常的五品数据。

说起来,这般的力量只要不遇到手握“李元这般铸兵师铸造的特殊兵器的五品强者”或是四品高手,完全可以在绵州道纵横自如。

舒世元和刘铁神色凝重,眸子里以依然带着未曾散去的震惊。

显然,他们在山宝县看到了难以想象的一幕。

这一幕,已经完全超过了节度使给他们定下的最低要求。

可以说,这天下虽然乱了这许多年,但最终却还是会落回天子手中了。

联姻是可行的!

而只要谢家出了个皇后,今后便是和天子绑在一起了。

他们如何不欣喜?

两人正想着,忽地前方传来“唏律律”的声音。

鹿盔铁骑停了下来,一个个手指长刀,严阵以待地看着路道中央。

刘铁纵马而前,却见一个戴着面具,压着斗笠的神秘人正老神在在地坐在路道中央的一块石头上。

石头挡在了道中央。

面具后,一双瞳孔则在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刘铁虽是五品,但此时依然缓缓起臂,抱拳先行了个礼,然后问:“阁下……”

话音未落,一阵嘶哑的冷声从对面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

刘铁一笑,然后道:“我们乃是星河商会请去的帮着护送……”

他还没说完,那巨石上的斗笠人忽地抬了抬手指。

这一抬,天空中忽地凝聚出一道有一道的透明波纹。

波纹转瞬便成,又转瞬凝合,随着他的手指化作了一把极长又极静的刀。

斗笠人抬手,直接往刘铁斩去。

刘铁只觉血都凉了半截,面容惊骇地道了声:“列阵!!”

三百骑兵挥刀向天。

在其之上,顿时显出一道了巨型波纹。

好似有透明的无形的巨人挥刀。

刘铁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运转气血,从怀里祭出一柄小锤子。

小锤子才出现就光芒闪动,被刘铁往上一抛,随着那三百骑兵列阵挥出的一刀共同迎向那垂天而落的刀。

斗笠人自是李元。

李元看着那一刀,心中没有半点波动。

他抬手压下。

那迎来的力量,便如枯朽之物,被摧崩,撕裂。

三百骑兵顿时士气不振,面色发灰。

而那灵器锤子则是直接被打飞,其上闪动的光芒也是瞬息暗淡下来。

李元继续压下。

他手指划向之处,便是毁灭。

刘铁面色惊惧,他仰面看着那刀气,只感觉好似天塌下来了一般,这完全不是对等的较量,而是彻彻底底地镇压。

他心中骇然难言:绵州道上怎么会有这种大人物?!!

就在这时,舒世元大吼道:“前辈留手!!留手!!”

那刀不急不缓地停了下来,悬在众人头顶。

阳光进入这狂暴又安静的刀气,被折成无数黄金的碎蝴蝶洒落在众人苍白的脸上。

舒世元看这狂暴的力量说停就停,更添几分惊骇,但他暂时压下惊骇,大声道:“我们……我们是瀚州道节度使谢家的人!至于我们所来为何,却是不能告知,还请前辈恕罪!!”

他双手紧紧抓着缰绳,心脏如鼓点跳动,手心已全是汗。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悬浮在天上那被阳光染成碎金的刀气。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忽地,舒世元想到了什么,双手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个令牌,举高道:“这是信物!是信物!!”

良久……

淡淡的声音传来。

“走。”

一字落下,这三百铁骑和两个使者才如释重负。

而刘铁忽地看了自己披在肩侧的头发居然已经被那刀气斩了半截,可以说若是舒世元那句“前辈留手”再慢半点,他便不仅仅是头发落地,而是人头落地了。

待到去远,刘铁急忙对舒世元作揖,道:“多谢舒兄。”

舒世元摆摆手,喉结滚动道:“刘兄乃是五品,见多识广,可知刚刚那人是谁?”

刘铁摇摇头。

舒世元又道:“那力量……是四品么?”

刘铁苦笑道:“定是无疑。”

舒世元道:“想来只是无意遇上,与我家节度使无有恩怨,否则也不会听闻名字便放我们离去。”

刘铁道:“幸好不是使君的敌人……”

三百铁骑去远。

阳光下,斗笠人跳下,走过路面,手一招,那头发便落入了他五指之间。

没什么好说的,老伎俩了。

但却是真的方便。

李元想过悄无声息地割些头发下来,但显然不现实,所以他才采用了这样的手段。

很快,他熟练地来到一处隐蔽之地,然后去了自家特产“白木匣”,将刘铁的头发装入白木匣,继而开始问话。

因为头发颇多,且刘铁并不算强大。

所以,李元问了很久,白木匣中的头发才堪堪将要烧尽。

此时,阳光穿透树荫,在林间投下铜钱般的光斑光孔……

少年托腮,靠在一棵老树前,凝视着即将用尽的“白木匣”。

前因后果,他已然知晓。

诸多思绪于心底闪过。

‘天子为求万无一失,欲联姻于瀚州节度使。’

‘瀚州乃是玉京的大门户,而瀚州节度使自身势力也是强大无比。

这一点仅从其能抗衡五行宗中的三宗,再加佛门的两个大寺庙,便可看出。

虽然这种抗衡未必是势均力敌,但却也真正是可以让那三宗两寺投鼠忌器的封疆大吏了……’

‘这两人便是瀚州节度使派来的使者,目的是看看天子与莲教这边的底牌。’

‘而这底牌,相当可怕。’

李元心中自喃着。

‘其一,幽骑计划。

由奇兽,青莲秘兵,对应兵器,特殊兵法组成的三千幽骑……

这是一支无敌的铁骑。’

‘寻常人不可能驾驭奇兽,可若是奇兽源头的青莲秘兵,却是可以了。

问刀宫的六品弟子,记忆化奇兽,人身化秘兵,再将这秘兵和奇兽融为一体,成为幽骑。

至于兵器,则是受了传承的祝师亲自锻造而出。’

李元缓缓摇头。

‘别说三千幽骑了,这般的骑兵,便是十多个,就足以给一个势力带来真正的麻烦了。

三千……而且还是受控于兵法的三千幽骑。

这是彻彻底底的无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就算我拦在前面,也会被秒杀。’

‘不过,如今幽骑还在构建之中,人数还未达到一千。

但三年之内,应该可以达到了。’

‘其二,莲花。

具体的原理,舒世元与刘铁都不知道。

只不过他们被告知,一旦莲花盛开,一座城市便会毁于一旦。’

‘这……姑且当做是核武器吧。’

‘其三,暖雪。

果然,暖雪是莲教掌控的一种调运阳气的秘法。

通过暖雪,再加上鬼域合并带来的阳气集中,便可以轻松地制造出高品质肉田。

而高品质肉田,意味着更多的资源,更强的高手,更深的底蕴。’

‘那么……我该怎么做?’

李元觉得有些无解。

在知道异界兵法后,他再度将“一人难当一军”的想法印入了脑海中。

他虽然强大,可若正面碰上强大的军队,也决计无法讨好。

更何况,这些军队往往还会有许多随军高手。

无论是他,还是那位吕大将军在这般的力量面前,都是难以抵挡。

莲教谋划多年,天子与之合谋,一朝天翻地覆,龙蛇起陆……

他想了许久,又许久。

忽地,他目光幽幽,看向“白木匣”,问了个很古怪的问题:“与天子联姻的女人既叫谢薇,那谢薇是否存在未曾出嫁、且关系极好的姐妹?”

“白木匣”里传来刘铁的声音:“有三人。

荀琼燕,谢薇的同门师姐,已入五品,感修道之路艰难,准备寻一男子,同寻大道,目前深居于菡萏山。

谢瑜,谢薇的亲妹妹,已入六品,使君欲为其招一英豪夫君,需得实力强大,潜力浑厚,还得愿意入赘谢家。目前居住于使君府。

公羊晓雪,谢薇的世家的闺蜜,虽只是六品,但依然常与谢薇同游,听闻其也在寻找合适夫婿。目前居于公羊家。”

李元目光幽暗,垂动数息,忽道:“和我好好说说谢瑜,我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密林之中,白木匣缓缓燃烧。

李元认真倾听着,思索着……

不时又问上两句。

终于,在他快要问好时,那白木匣彻底焚烧殆尽,在风里化作青烟散去,无踪。

虽然还有一点细枝末节没掌握,不过问题不大。

李元微笑着起身。

他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方式。

他要杀天子。

可他无法确认真正的天子是谁,更无法靠近真正的天子。

他已经看到了三个天子,却难辨真假。

他也曾经尝试过靠近天子,并露出杀意,但结局并不好。

既然寻找天子、靠近天子如此艰难,

那……不如换个思路:让真正的天子来靠近他。

‘天子要娶皇后,必然不会派替身来。

一来,一个正常的男人不会容忍正妻在新婚之夜由他人代劳;

二来,瀚州节度使势力这般庞大,未必不会知道天子有替身,天子也不会蠢到在这个关键时刻让替身来,因为这么一来,联姻的事就会彻底黄了。’

‘如此一来,新婚之夜的瀚州节度使家宴之中,所出现的天子必然是真的。’

‘而在国中之国的明月府,又是在节度使府邸之中,天子必然也是防范最少的时候。’

李元舒展了下身子,缓缓起身。

他的思路越发顺畅。

‘宗门师姐,太过遥远。’

‘世家闺蜜,亦是生疏。’

‘那,我只要成为谢瑜的男人就可以了。’

‘使君既欲为谢瑜招一英豪夫君。’

‘那么……’

‘天下英豪,舍我其谁?’

……

……

李元决定了干这事儿。

虽然他没见过谢瑜,但这种事和见没见过没关系。

他不是为了爱情,甚至不是为了美色。

这一次,他只是为了等天子。

只要你有耐心,杀一个人完全不需要迈过重重险阻、九死一生地靠近他,而只需要在一个他必然会到、必然会放松警惕的地方等他,然后在关键的时候、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挥出一刀。

如是而已。

李元不缺时间。

他有耐心。

当然,这活儿对他来说,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长生路漫漫,若是不能寻找到一些刺激的、新奇的事去做,那将了无趣味。

李元希望自己永远保持对生命的热情。

等天子,以及新体验,构成了他此番的动机。

否则只是为了等天子,就要让他去节度使府邸假扮奴仆、然后卑躬屈膝、忍气吞声地服侍别人,他也不会做。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自虐。

不过,李元并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回到晨曦庄园,与薛凝、崔花阴、姑瑶珏、景水香等女说了自己要远行一段时间。

然后,他又来到黑市鬼域前,与阎娘子好好儿说了一番他所知道的信息,并且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阎娘子宛如深渊中的青衣娘娘般,头配古木发簪,唇染冷色丹红,安静站在红黑界膜前。

待到李元说完了,她轻声道:“相公,注意安全……你我如今,已是真正地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你若出事,我也不能独存。”

说完,阎娘子也说了会儿她这边的事。

庞元花死了,这位行骸临死前来到了阎娘子身边,请求她能够死在黑市鬼域里,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变成黑市鬼仆。

阎娘子同意了。

说完,她招了招手,却见黑白楼影之间,一个古怪的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女鬼垂首而出。

李元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这故人虽是他认下的妹妹,可他们的人生并未完全的交集。

庞元花必然有她生命里的精彩,也有她认识的人,只是那些故事已经和他无关。

“庞元花为我成功地组建了云山道的行骸势力。

我起了个名字,叫判官司。

我想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去赏善罚恶。”

“对了,之前我在伏江道鬼街时,曾经救过两个人。

一个喜欢白衣服的男人,谢清安。

还有一个喜欢黑衣服的女子,范仇晚。

这两人皆是嫉恶如仇之辈。

范仇晚杀恶人无数。

谢清安却救善人无数。

这两人变成行骸后,无意到了云山道,又遇到了庞元花。

我很喜欢这两人,就让他们当了判官司的首领。”

阎娘子侃侃而谈,旋即又道:“最近冰棺鬼有些异常,好似是冰渊上有又有什么尸体要落下来,那尸体当是怀了能够构成恶鬼的大执念,否则冰棺鬼也不会如此……冰渊下游,无人之处常有极阴之地,到时候我会去探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