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哒哒……
拐杖在冰雪之地缓缓敲击。
随着深入,李元的视线在变得模糊,周身的力量也在飞快消失。
李元默默看着数据。
此时的数据已经跌落到八品了。
而在几步之后,八品就会变成九品。
再过几步,他的数据就会变成个位数了。
这些地方李元早让幼狼探测过了,属于安全地带,至少明面如此。
考虑到沉睡在这里的“神灵”是打算接纳他的,“神灵”绝不会希望此处曝光,狼母还在蛮王手里,自己的四品血留在黑市鬼域的阎姐手中……
李元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尽到最大的谨慎了,至少明面上看不出问题。
他停在一个边界处,看了一眼身侧的数据。
这数据已经变成了“8~9”了。
他再看向前方,那幽蓝冰柱巨林间,十多丈的阴阳双鱼正矗立着。
双鱼身上的坑坑洼洼,恰是一间又一间的墓室。
幽蓝的棺材,以及棺中之人清晰可见。
李元观察了一会儿,忽地他双眼眯了眯,因为从他的角度看到一具上方的棺材动了动,其中隐约显出个“0~1”。
但这“0~1”转瞬便逝,似乎只是因为他这外人的到来才真正触发了。
‘除了狼母之外,还有额外的守卫么?’
‘亦或是说其实已经有所谓的神灵苏醒了,只是觉得苏醒期未到,所以又睡下了?’
‘应该不会是后者,毕竟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刚好被我碰到。’
‘看来这里依然还有危险。’
李元左手拄着拐杖,右手从怀里摸出白蛇刀。
在大家都是‘0~1’的时候,数量和兵器就重要了。
他看着那阴阳鱼,稍顿了下脚步,然后毅然踏入其中。
一瞬间,他看到自己的数据变成了“0~1”。
而他身上的火彻底枯寂了,影血彻底冻结了。
就在这时,一股极难承受的冰寒压迫而来,他手足冰凉,全身正在快速变冷。
这种冰冷让他直到自己必须立刻做点什么,否则没多久他就会被冻死。
而唯一的活下来的办法,便是赶紧撤退,或是钻入棺材。
李元不知道狼母是怎么在这里面待那么久的,也许是因为玉骸的抗寒能力天生强大?
他默默感觉着自己这已经毫无力量的身子。
任何力量,在这般的环境里都已经“归零”。
数十秒后,李元在觉得身子极限差不多快到时选择了撤退。
他目的很明确,这次来就是解除那位未知存在的阴气印记的,其余事暂时不想多管,毕竟这边的事儿只要管一管就会越管越多。
所以,他没去查看那阴阳鱼墓室里上方的异常棺材,也没去过问那被冻死的前任狼母……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神灵”不需要有个人感情的守墓人。
前任狼母去任性地看了一次晚霞,那一次晚霞或许点燃了她的回忆,可却也换来了她的死亡。
如果李元是那位狼母,他肯定不会去看晚霞。
可那位狼母却不是李元。
然而,李元并不讨厌一个想看晚霞的人。
所以……对于前任狼母的死,他也并不开心。
诸多思绪闪过,李元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出口。
出口处,蛮王,王母,狼母都在。
银纱的新狼母对着李元微微行礼,却未说话。
而李元看着蛮王和王母,道了声:“我们走吧。”
旋即,李元和王母骑狼,蛮王却赤着脚在地上奔跑。
李元古怪地看了一眼自己这才九岁的儿子。
王母轻声道:“伟大的王时刻都要磨砺自己,便是走路都是一种修行。”
李元顿时不说话了,他轻轻抚了抚身前女子的长发……
身份和承担的责任真的可以快速地改变一个人。
曾经的那个傻大妞已经变成铁血女王般的人物了。
于是,他从怀里摸出面具又戴了起来,轻声道:“蛮族只需要一个王。”
……
……
数日后,李元离开了西极冻土,他一路往东,过了小半个月就到了黑市鬼域。
阎娘子为他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道:“那印记已经消失了,不过今后你还是要小心……天子身边的大因果应该是在你出手时盯上你的。”
李元点点头。
不过,
他这次也算是把握了分寸。
只要他不出手,那便不会被盯上,毕竟之前他在万人坑附近藏了那么久都没出事。
……
……
此时……
长眠江西。
一处隐蔽的渡口。
三百余人的铁骑飒沓而行,徐徐如林地停下。
这些铁骑威武异常,兜鍪顶端有精致的金属鹿状饰品,他们行军之间,整齐划一,从远处看,竟是给人一种融为一体、坚不可摧的感觉。
待到铁骑抵达了渡口。
两名穿着锦衣的男子从铁骑的包围中缓缓策马而出。
他们才至,渡口不远处的芦苇**中立刻**出一个灰扑扑的乌篷船。
乌篷船从外看着寻常,可布帘掀开,内里却是极为奢华。
两个锦衣男子上了乌篷船,对着岸边挥挥手。
那三百多骑兵顿时整齐地扭转马头,钻入一旁的林子中。
乌篷船破开江水,快速往南。
低矮的船身在江浪之中,显得渺不可见。
两名锦衣男子坐在船中,皆是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他们从瀚州道的明月府而来。
而明月府便是瀚州道节度“划地为王”的地方。
说起来,天下九道。
玉京所在之道名为藏龙道。
而藏龙道周边三道则是“瀚州道”、“雍州道”以及“荒南道”。
其中,“瀚州道”在“绵州道”和玉京之间。
这一道,乃是天下风云之道,是五行势力云集之地。
只此一道便有“圣火宫”、“玄金观”、“镜花水月宫”三处五行势力,除此之外还有佛门的“密迹宝刹”、“娑竭寺”。
想要在这般群强者林立之地立足并起到防范作用,瀚州道节度使的强大可想而知。
可是,就在天下大乱的时候,这样的节度使却偏安一隅。
原本该起到“守门作用”的他,却是把“玉京之门”丢在那儿,任人进出。
正常来说,天子早就把这般的节度使给恨死了。
可当今天子虽是相貌不似人君,却也颇有度量,为了确保自身的胜利,他居然秘密遣人前往瀚州道试图与节度使联姻。
而天子保证,瀚州节度使嫁来的女子会成为皇后。
只是这个筹码可没法打动瀚州节度使。
于是乎,天子便邀请了瀚州节度使派遣使者前来南地一观。
这便是这两位锦衣男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两位,一位乃是节度使幕僚——舒世元,实力仅有六品;
还有一位则是节度使手下的五品高手,名为刘铁。
船舱之中,寂寂无声,唯听船外江水涛涛。
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啪嗒”一声,船首靠岸了。
舒世元和刘铁钻出船舱,而外面的泥地上早有两架楼辇在等待。
来迎接者乃是一位相貌阴柔的内侍。
内侍侧立在楼辇一边,行礼,挥手,尖笑道:“咱家姓赵,乃是国师门下,两位使者……请。”
“有劳内侍了。”舒世元还礼,然后却忽地身子一折,坐入了后面那间楼辇中。
刘铁则是往前而去。
赵内侍见此情况,也不劝阻和询问,而是待到楼辇前的帘子落定后,他抬手道了声:“起辇。”
……
……
次日……
小墨山的林子里,一个樵夫打扮的男人正在高矮不一的树木间行走。
男人额头枯皱如树皮,双目麻木,似是藏满了生活的艰辛。
他背着一捆柴火,手里抓着斧子。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男子,都会觉得他有着沉重的家庭需要背负,也会觉得他的生活里一定充满了艰难困苦。
然而,事实上……
这男人却是李元以“人间变”化成的。
李元几乎天天花费时间去琢磨“人间变”,他控制着血肉的变化,也去细细辨析人与人的不同,他要确保自己所变成的人就是那个人。
虽说还有那么一丝不协调,毕竟他缺乏类似生活,而在遇到某些事情时也无法彻底用“对方的心态”去处理问题。可是,他的变化和模仿却已经算是入门了。
至少这樵夫,就没人能看出来。
此时,正值七月末。
小墨山上林木繁茂,郁郁葱葱。
李元抬头看着一只只飞鸟,又选择着合适的鸟充当他新的眼睛。
一天后,他选出了十五只。
然后,这十五只眼睛便“哗啦啦”地飞了出去。
李元坐在山泉边,从怀里掏出个馒头,就着泉水吃了起来。
这一次,他学了个乖,他让十五只眼睛飞到山宝县附近后,便让这些“眼睛”都低头看脚下,转而开始用它们的“耳朵”去倾听。
飞鸟只是他的“媒介”。
本质是,和他亲自在那个位置倾听观察差别不大。
李元默默地听着各方动静……
无数声潮交织在一起,进入他耳中。
天子还有莲教这边的情况相当古怪,而现在……天子莲教正在和五行势力交锋,他这个藏在的暗处的人正好能够趁机观察。
……
……
两天后……
深山中,李元忽地皱了皱眉。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呼……成功了。”
那是喜悦的声音,充满了自豪和激动。
而这声音,正是祝师的声音。
紧接着又传来了一阵惊叹声。
再接着则是匆匆的脚步声。
祝师的声音响起:“见过副教主。”
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不必客气,祝师,你受了大周宝库的传承,如今竟是真的成功了……
从今往后,你的地位和作用只会在我之上。
怕是我见到你都要行礼了。”
祝师沉声道:“莲教答应我的事,可莫要忘记,我要青瀚城死。”
“自然……”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些笑。
旋即,则是一阵儿兵器舞动的声音。
再接着,传来一阵阵“哗啦啦”的声音,好像有许许多多的人进入了那里。
到了此时,李元再也禁不住好奇,让附近的一只飞鸟高高飞起,然后向那声音的源头飞去,同时开始了观察。
小半盏茶时间后,他终于看到了。
一个清泉流水的隐蔽山坳间,火炉,铁锤,锻造的器械,样样不缺。
而上千名铁匠正手握铁锤,肃立在山间,用崇拜无比的目光看着最前方的那个灰衣男人。
灰衣男人神色严肃,正是祝师。
祝师身侧有个身裹黑袍的男子,这男子李元认得,正是黑莲教副教主——彭光,然而十多年过去,这彭光的实力和十多年前差不了多少,显是四品进展相当缓慢。
而祝师对面则有二十人,这是二十个五品,他们有莲教的人,有天子的人,其中竟然还包括赵纯心。
他们各自担任高位,从各处而来,其中大多是近些年的新晋者。
此时,这些五品纷纷抓起祝师面前的兵器,一一感知起来。
良久,有五品行礼道:“多谢祝师!”
又有五品朝着旁边的人道:“这把灵器可真不错,有了这灵器,我的实力又能提升不少了。”
还有五品用颇为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语气道:“祝师同时铸造这二十把不同的灵器,可会精神损耗,可会……”
此人话语还未落,便被彭弥打断了。
彭光摆摆手道:“都退下吧,祝师手段,尔等岂能知晓?”
那些五品一一飞身离去。
这些灵器还无法立刻使用,必须在人气旺盛处挂上十个月才行。
不过,真正的大战也要在十月之后了,时间完全来得及。
赵纯心也是喜不自禁地握着这把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火红的鬼头刀,她能感受到这把兵器中的力量,也能感到有了这把兵器她的实力将会突飞猛进。
众人走后,彭光才担心道:“祝师,您没事吧?”
祝斑抚须,傲然道:“若是从前,自然不行。
可自我悟透铸兵之道后……灵器,不过如凡铁,若欲铸造,轻而易举。”
彭光道:“那……四品灵器呢?”
祝斑淡淡问:“你要么?”
彭光一愣,旋即大喜,狂喜,满口道:“要,要要,怎么不要?!!”
说罢,他又顿了顿道:“不过,祝师,在那之前……天子召见您。
他说,若是您成功了,便让您去见他。
所以教主才让我提前来此等候结果。”
“天子?”
祝斑皱了皱眉,“他找我做什么?”
彭光道:“必是好事,您稍稍收拾一下,我带您去。”
说完这些,彭光忽地皱了皱眉,因为他越发地感到不对劲。
忽地,他抬起头,仰望向高处。
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云,出现了野外的飞鸟……
他飞快地锁定了那只异常的飞鸟。
那只鸟看似普普通通,可好像已经在他头顶的云上徘徊很久了。
然而,这是飞鸟实在是太贼了,飞的又高又远,在十几里之外,以他的力量根本别想在这儿攻击到那只鸟。
彭光本想飞上去把鸟给杀了,但他忽地身子一颤,因为他想起上个月天子祭祀时的遭遇,神色里不禁显出凝重。
他依稀记得当初那几位大佬的凝重,然后他又亲自去现场看了看。
那灼热的气息,那恐怖的刀气,便是经过了许久也未曾彻底散去。
那种力量……
那种令人恐惧的力量!!!
“怎么了?”祝斑的询问打破了彭光的回忆。
彭光回过神道:“没什么,我带您去见天子。”
至于那只鸟,他觉得杀不杀已经无所谓了……
打鸟也得看主人!
他能秒杀那只鸟,但那只鸟的主人似乎能秒杀他。
修行不易,这种能力范围之外的事,还是赶紧上报吧。
彭光的小心思没能逃过李元的观察。
李元惊奇地“噫”了一声,他是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意外之喜。
于是,他本着“大胆尝试,小心求证”的实验态度,控制着那只鸟开始低空飞行。
鸟越飞越低,就这么飞在彭光的头顶上。
彭光:……
很快,有个莲教弟子叫了起来:“副教主,这只鸟有异常!应该是行骸的手段。”
还有个莲教干部则是从腰间抓出了什么,似乎准备直接出手,而口中则是喃喃着:“竟敢探查到我们头上,呵……”
彭光见那干部要出手,赶紧怒斥道:“给我住手!”
那莲教干部愣了下。
彭光道:“那只鸟没有问题!”
莲教干部:???
莲教弟子:???
远处,李元笑了,心中暗道:‘看来上个月稍稍展露了一下实力,也还是带来了一些好处啊。’
旋即,他又操纵了两只鸟飞了过来。
三只鸟呈品字形就在彭光头上,上上下下地飞着。
彭光:……
这一次,连祝师都看出问题来了。
他沉声道:“光教主,这三只鸟真的有问题。”
彭光呵呵笑道:“祝师啊,您放心,没有问题。”
话音落下,三只鸟中的一只鸟忽地落在了他肩头,就在他肩膀上耀武扬威般地四处转动脑袋,近距离观察着这支莲教小队的前进方向,以及内里细节。
彭光喉结滚动了下,脸上血气一闪而过。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啊!!
“呵呵,祝师,您瞧,认识的,都是认识的,哈哈哈……”彭光面带笑容。
祝师这才点点头。
……
一个多时辰后。
这支莲教小队停在了一处临时行宫前。
彭光带着祝师走入行宫,绕经回廊,走过重门,来到了内里一处阁楼,然后道:“祝师,您进去吧,陛下就在里面。”
说完,他一把抓住肩上的鸟,以防这只鸟也跟着一起进去。
而祝斑便轻轻敲门,在听到内里传来一声淡淡的“进来吧”后,就走了进去。
天子正坐在阴暗的大椅上。
这大椅不是龙椅,所以他皱着眉,坐的不是很舒服。
“参见陛下。”祝斑行礼。
天子揉了揉额头道:“祝师还不知恶人掳走花阴之事吧?”
祝斑身形一震,旋即道:“花阴被掳?!!怎么可能?!莲教答应过我绝不对花阴出手……”
天子摆手道:“稍安勿躁,这不是莲教出手,而是另有其人。
这事儿也就去年年底的事,当时朕担心扰乱祝师修行,便未曾说明……再加上事情未曾水落石出,也无法说明。”
旋即,他便把去年年初崔花阴失踪之事缓缓道来,然后又讲到姑雪见暴怒之下冲击南地,并且斩杀了两名五品,将其心脏封藏于匣欲要交换人质。
天子道:“此事一出,朕也是稀里糊涂。
若朕真的做了,这屎盆子扣过来也就罢了。
但朕没做,姑雪见便有问题了。
那么……姑雪见自然知道这不是朕做的,可她却偏偏还是说了这拙劣的谎言,为何?”
“朕左思右想,终于明白了。
她是在掩护,是在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以给某些人争取撤退时间……”
“再结合失踪的人,朕忽地明白了一件事。”
黑暗里,天子嘴唇稍稍咧开,好似在笑,双目中显出阴鸷的光。
他身子微微前倾,道:“或许那个抢走了朕心爱女子的人还活着,他出现了,宁可斩断阴妃的前途,也要自私自利地将其带走。
这般恶徒……祝师意欲如何?”
祝斑闻言,愣了良久。
然后才道:“李元不可能还活着。
他只是个散修,而日月当空那把魔剑就足以耗尽他不多的寿元。”
啪!
啪啪啪!!
天子微笑,抚掌,然后道:“朕亦如祝师一般想着。
既然李师已死,那么定然是有人恶意冒充李师的名义了。”
他眼中闪过寒光,起身,缓缓走到祝斑身前道:“朕欲恢复阴妃之位,许她位列贵妃,只在皇后之下。
她便是不归来,这位置也一直为她留着……
她永远是朕的女人。
而祝师,你……便是朕的岳丈。”
祝斑:……
良久……
又良久……
祝斑才道:“陛下,请恕我直言,若我女婿活着,我便不会认你。我女儿也只会是他的妻子!你若想老夫和你们一起做事,你便最好不要去伤害他们。”
天子笑道:“自然。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弄清楚花阴到底在哪儿,她是否还活着,不是吗?
我们都很担心他。
但是……朕掌控天下,自能寻到她的下落。”
祝斑默然了会儿,叹息一声道:“有劳陛下了。”
说罢,他又行礼,告退。
黑暗里,天子托着下巴,忽地像是感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祝斑自然没听到。
但屋外的飞鸟却听到了。
李元思绪何其之快,一瞬间就明白了天子在笑什么。
天子笑的是祝斑的“傻”。
祝斑一心铸兵,哪有心思玩什么弯弯绕绕,所以话都是直说。
他说了那句“若我女婿活着,我便不会认你”,这意思便是表面意思。
而天子却是想到了另一层意思:若你女婿活着,你不会认我,那……我杀了你女婿不就行了吗?
至于什么“你若想老夫和你们一起做事,你便最好不要去伤害他们”,若是木已成舟,再加上胜利者的谎言,谁在乎?
飞鸟安静地落在屋瓦上,而片刻后……行宫门扉打开,天子走了出来。
飞鸟本欲离去,却骤然死死地盯向了天子。
因为这一位天子的身侧漂浮着的数据居然是:1350~3250。
李元记得很清楚,上个月的时候,天子的数据可是“2290~10800(122169?)”。
人可能说谎。
但数据不会。
没有人能够上个月是一个数据,而一个多月后却是另一个数据。
除非,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替身。’
李元默默道。
‘天子有替身。’
‘这个行宫里的天子是假的,而之前那个万人坑前的应该才是真的。’
‘不!万一……连那个也是假的呢?’
‘我无法证明。’
李元双手十指交错,眸中露出思索之色。
思索之中,又蕴藏着几分杀意。
他当初带走花阴,平安,水香,瑶珏时确实露了破绽。
可他毕竟不是神仙,能够悄无声息地带着那么多人撤退,已经极其不易了。
而现在这个破绽被天子发现了。
本来,也没什么。
因为对于天子,他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可意外的是老丈人似乎发达了,有本事了,天子为了将老丈人死死绑在他的战车上,提出了要给阴妃“回复妃位”的说明。
李元本就觉得天子可能成为他的敌人,这么一来,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了。
他的大脑不禁开始运转。
天子赢面很大,万一重回玉京,又恢复了权势,那手下强者便会更多,多到难以想象。
而阴阳大同,又会带来许多恶鬼。
那些恶鬼有灵智,若是再帮着天子……
李元不敢想象。
最坏的结局,就是天子统一中原后,又发现了云山道的阎娘子,发现了他。
到时候,那些恶鬼要吞并阎娘子,而天子十有八九要对付他。
他唯一的路就只有退到西极冻土,利用能够冻结影血的环境以及能不受影响的冰蛮去抵御天子大军。
只是……到那一刻,他所有的底牌都会翻开,然后就任人拿捏了。
‘不行,得趁着天子这边还没统一中原,还在和五行势力以及佛道交锋时,将他悄悄杀掉。’
‘可是不说其他的,便是天子身边的强者,就难以让我出手;
天子的替身,更是难以让我确认真假。’
李元正想着,他远处作为眼睛的鸟却忽地被一双大手抓住了。
鸟瞳抬起,看到一张英俊冷酷又傲慢的脸庞。
“阁下要做什么?”吕玄仙问。
鸟:“啾~~”
吕玄仙哈哈笑道:“阁下如此之强,却又不表明态度,这是何意?
也罢,阁下既然不露面,却又非要在旁窥视……
那不如我们来个君子之约。”
鸟:“啾?”
吕玄仙傲然道:“阁下控制的鸟被我发现了,我就会直接将鸟杀死。
但若是阁下逃过了我的搜查,那么……即便被其他人看到,那个人也不会对阁下出手。
这便是你我两人之间的对决,不再牵扯他人,如何?”
李元想了想,控制飞鸟点了点头,应了声:“啾。”
“哈哈哈!”
吕玄仙双手一捧,将鸟放飞,然后豪爽道:“让你一只,从下一只开始算。”
……
……
天光照射,威武的大将军穿着一袭便衣,静坐在行宫之上的琉璃瓦上。
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熠熠生辉。
忽地,他神色动了动,身形一闪,恍如还在原地,又恍如早已不在。
这时,遥远的空之中传来一声轻轻的炸响。
随着炸响,大将军的身形又稳定了。
再过了约莫半分钟之后,一团模糊的血肉才掉了下来。
吕玄仙继续闭目养神。
忽地,他心有所感,又蓦然睁眼,看向约莫二十多里外的一行飞鸟……
刷!
他的身形又处于了一种朦胧的状态:如在,如不在。
而二十多里外,那一行飞鸟全部炸开了。
琉璃瓦上的身形又恢复了正常。
事实上,这一行飞鸟里只有一只是李元操纵的鸟,其余的并不是。
远在小墨山里和吕玄仙赌斗的李元已经了解了对方的策略。
吕玄仙根本不去辨认哪只鸟被他控制了,他就杀鸟,任何在他感知范围的鸟他都全部杀掉。
而不知吕玄仙修炼了什么法门,他的感知强的离谱,速度也强的离谱,完全就是真正的缩地成寸。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李元来到了一处类似乱葬岗的荒野。
荒芜的地面上,凝聚着一股子腐臭气息,但这里并没有那种阴寒的冷气,所以即便有许多人葬在此处,却也不会星程鬼域。
此时此刻,几只狰狞无比的恶犬正在这里的泥土地上不停嗅着。
其中一只嗅到某处忽地察觉了什么,然后开始双爪连扒,土壤纷飞之间,很快泥土里露出了脏兮兮的破草席一角。
恶犬再往下扒,便看到了浅葬的尸体。
李元扫了扫四周。
这里除了恶犬,还有猫。
他走上前,那只本来正准备食尸的恶犬忽地发出“呜呜”的讨好声。
李元摸了摸它脑袋,又摸了块儿带来的肉干儿丢给它。
他的视线扫过这里的猫狗,露出笑容。
……
……
啪!
嘭!
轰!
飞鸟们花式死去。
好像以吕玄仙为中心,周边数十里完全成了飞鸟的绝域,只要来了就死。
而这样的事儿,对吕玄仙来说似乎并不是很难。
他甚至打了个哈欠,又叫了美姬舞女在旁边的院子里载歌载舞。
他如在,如不在,不时出现在数十里外将某个飞鸟轰杀,却又瞬息返回,继续参加着盛宴,享受着生活。
这般的人物,只看得莲教高手们目瞪口呆,而飞熊军则是纷纷露出仰慕的目光。
可在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一只只野猫野狗却已经悄然走了进来。
野狗所在阴暗的巷道里。
野猫趴在屋顶上。
他们成了李元新的“眼睛”和“耳朵”。
然而,吕玄仙并不知道这事儿……
他继续乐此不彼地当着“飞鸟屠夫”。
李元则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吕大将军屠杀飞鸟的英姿,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吕大将军能使得这儿成为禁飞区,但他完全可以换个地儿探查啊,或者等几天再来啊。
但没多久,李元忽地知道了答案。
某一只野猫的耳朵里收到了尖锐的嗓音。
“两位贵客,这里请,前面便是由国师与彭教主带路了。”
两道声音响起:“有劳了。”
李元微微眯眼,心中暗道:吕大将军这是在给别人打掩护吗?是因为这两人身上有什么重要秘密?
他心念一动,操纵几只野猫蹑手蹑脚地靠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