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正犹等人慢慢被饿鬼啃噬殆尽,怪异的猪叫传来,哼哼儿的声音里喷吐出一丝丝阴冷的白汽……
白汽淹没几个被咀嚼地只剩骨头渣的残骸。
而半空中,葛正犹等人的灵魂则被撕裂,异化,成了完全迥异于原本的模样,继而落地,化作了饿鬼中的一员。
若有人能看到,便可发现这鬼域中的每一个鬼仆,每一个恶鬼之间都存在着神秘的线,这些线全部导向一个存在,那就是阎玉。
哒……哒……哒……
饿鬼们又去远,只是其中多了几个新鬼。
阎娘子一袭阴森黑裙,微微仰头,木然地看着那囚笼。
鬼域在进化,她这位鬼域的主鬼自然也在进化。
而照出人之过往,平生善恶的铜镜便是她的能力之一。
在葛正犹进入鬼域的那一刹那,她便已知道了一切,便已看到了善恶。
黑裙拖拽,长袖垂落,青衣女鬼如画。
她凝视着远处,似在思索。
可是,她的思索已经充满了太多的“非人性”,她隐有察觉,却无法改变。
一只哼唧哼唧地猪则屁颠屁颠地转身,跟着饿鬼群离去。
不时间,那猪又忽地冲上去,将某只饿鬼扑倒,然后就地啃噬,大快朵颐……饿鬼发出莫名地痛苦的叫声,好似依然能感觉到疼痛,但却根本无法反抗。
而等到猪将这饿鬼吃光后,这饿鬼也并不会消失,而会在接下来几天里重新诞生,重新加入饿鬼群,重新……徘徊在这片阴森的黑白的大地上,偶尔间仰头,也只会看到站在这惊悚世界最顶端的黑裙娘娘。
新加入的葛正犹等饿鬼自是成了猪眼中的“上市新品”,很快就整个儿躺在了猪的嘴里。
他被拦腰咬断,头颅和双脚随着猪颚的咬合而一上一下地晃**着,又在“卡巴卡巴”的咀嚼声里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相公……”
黑裙阎娘子没有回头,却忽地开口,问:“我做错了吗?”
鬼域边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气泡。
气泡里,李元正大步踏来。
他回应道:“阎姐,你没有错。
善良,永远是最可贵的品质。
善人,永远不该被愚弄,而该被赞许。
善就该被奖励,恶就该受罚。
善人未必无恶,可善不是他作恶的理由。
所以他被你奖励着活着离开了当初的鬼街,成为了行骸,拥有了胜过常人的力量。可当他身上充满了背叛,不义,谎言之时,他也来到了你的鬼域,接受了惩罚。”
良久,黑裙阎娘子转过身,她充满悚然的脸色也慢慢平复。
她轻声道:“还好……我有相公。
否则,我便是刚刚,就已经彻底堕成恶鬼了。
我所救之人,却反抱着如此龌龊愚昧的心思,要利用我对善良的赞许来威胁我。
这让我将恨意一瞬间扩及到了所有人类。”
李元笑道:“我明白的。
那是对生命的憎恶,是对活物发自本能的仇视。”
阎娘子:……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人性化的“被揭穿了小秘密”后的尴尬与惶恐。
良久,她才轻声问:“你怎么知道?”
李元温柔道:“可即便如此,阎姐却还是深爱着我和小琞,坚持着原本的信念。我喜欢这样的阎姐……”
他隔着漆黑如水波的厚重阴气界膜,看着界膜彼岸可见却无法触碰的女子,诚声道:“永远喜欢。”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周边惨叫依旧。
但鬼域和人间之前,却有了莫名的、静谧的温柔。
李元道:“我想了想,火这玩意儿怕是越来越和阎姐的力量隔阂,今后说不定还会和小琞产生隔阂,那我还不如等事情了了,危机没了后,将火散掉。”
阎娘子严厉道:“不许。”
李元看着她,只觉此时的阎娘子活像个“不许丈夫为了自己放弃事业的贤惠妻子”,他心中一暖,笑了起来,双手贴在界膜之上。
阎娘子也走近,和他十指相对,四目相望。
良久,如此的对视和温存才停止。
李元开始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一说给阎娘子听。
当阎玉听到“薛凝白发苍苍,入了神灵墓地”时,脸上也是露出几分悲伤和感怀。
在众多女人里,她和薛凝的关系是非常好的,毕竟那时候还没有小琞,那个小家里就只有她和薛凝陪着相公。
往事历历,如在昨日。
可转眼间,故人却已经逝去……
慢慢的,这世上她所熟知之人将一个个离去,直到……作为阎玉的她被这个世界所遗忘。
李元道:“阎姐,有我和小琞陪你呢。”
阎娘子回过神来,点头应了声。
她只要有家人在,就永远会被这人性的锚点固定在人类一边。
旋即,阎娘子又担心地问道:“小琞守着神灵墓地,没事儿吧?”
“她啊,可是个怪物呢。
神灵墓地那种地方就好像是她的主战场,就算是一百个我到了那儿,也不够她杀的,哈哈哈。”李元爽朗地大笑。
阎娘子瞧他这样儿,才稍有放心,然后道:“等过段时间,这里太平了,相公你就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先弄两具神灵棺椁出来。
因为我要将小琞链接到鬼域来,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是使得她处于一种非常稳定的状态,那就是让她睡入神灵棺椁,在尽可能维持神魂完整性的情况下,我试探着用阴气去链接。
可我还不知道那神灵棺椁怎么使用,所以希望能有一两个试试手。”
李元点点头,这事儿应该很不容易,但所幸他还有许多时间去了解。
他接着又问:“最近有遇到什么神秘人吗?
就是之前我和你说的玉京的那位。”
阎娘子摇摇头。
李元皱眉道:“那个神秘人是要促成阴阳大同的,而我们打断了这个进程,他理应来找你。
就连莲教都将威胁你,从而胁迫你参与阴阳大同列入了计划,并付诸行动,那么……那个神秘人为何没有行动呢?
又或者说,他行动了,可我却不知道?”
他思索了半晌,实在不得要领。
对方神出鬼没,他也实在摸不准。
……
……
“呼!”
“呼!”
“呼!”
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在冰原上响起。
李平安双目锐利,大滴大滴汗水才渗出就已结冰。
不过,他并不在乎,而是越战越勇,手中长刀猛地挥出一个弧度,又往对面那手握黄金巨斧、宛如血煞魔神的蛮王冲去。
嘭,嘭嘭~~
一连数下攻击,短促尖急到好像鼓点的连续敲奏。
可这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李平安再度被打飞了出去。
蛮王看着这位胡搅蛮缠的兄长,心底实在是有些无奈。
若不是他天生缺少家庭关爱,所以对这些哪怕从未谋面的兄长也都怀着好感,那李平安早不知道被他杀了多少次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很烦了,从他一路走出来,他已经被这位兄长挑战了十八次……而兄长支撑的最长时间只是两息,这还是他放水了。
“今天就这样了。”
蛮王瓮声道。
然后,拍拍麾下巨狼,道了声:“小白,我们走。”
巨狼鄙夷地扫了一眼那被砸远的男子,又昂首挺胸,扫着尾巴,远远离去。
一溜儿的狼骑远去,日常巡视在这片冰域的周边。
如今九焱氏族很是壮大,而蛮王也生出了一丝属于他的野心:丈量永夜之地,绘出蛮族版图。
这事儿,是从未有人做过的,所有人都只知道西极永夜无边无际,可没有人想过去将这里的地形绘制下来。
就算之前的族长偶尔闪过这般念头,却也很快打消,因为九族分立,你若是耗费了力量去做无意义的事,保不准老家就直接被人给掏了。
可现在九焱前所未有的统一,蛮王便打算做这件事了。
冻土,是太阳神母赐予蛮族安息的地方。
若是不了解这样的地方,那便是对神母的亵渎。
他满怀自豪和荣耀,行走在黑暗和冰冷之中,而他身后的狼骑们也是崇拜地看着这位天生的领袖。
哪怕他是暴君,他依然有许多死生相随的跟随者。
而李平安倒在冰雪里,全身上下都已被震的出了血。
“呵……”
他发出轻笑。
“呵呵……”
轻笑又转为狂笑。
“李平安啊李平安,你还真是个废物。”
他跪倒在地,单手拄刀,双拳捏紧,“我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
四品,我要突破四品……
否则,我谁都救不了,什么事情都要父亲出手。哪怕是母亲的沉睡之地,也都是父亲揽下的……我这个做儿子的,又做了什么?”
“真是不孝啊。”
“李平安,你真是无能,又不孝,哈哈哈哈。”
他平生受到的打击极少,天赋极佳,师父宠爱,师妹追捧,就连执行的任务也是被挑选过确认没太大危险的。
他就是个活在温室里的强者,尽管他并非不谙世事,可一旦遇到重大打击,便容易如现在这般。
永夜无春秋,但外面却是夏日走到了尽头。
头戴花圈的男子神色带笑,他拄着拐杖快速地掠行在山地,那一缕血脉中的联系,便是隔着千里万里他依然能察觉。
这一次,他决定去看看那个孩子。
原本,他并未有此打算,至少没准备这么急。
可那孩子是个不错的线,可以让他与那位神秘的李师,以及阎君结个善缘。
之后,再说服阎君去完成阴阳大同,应该就会好许多了。
时势如落子,一旦势尽却又未生新力,那便是再强大,也离失败不远了。
所以,苏木神更加倾向于莲教……完了。
他出手,不是为了帮莲教,而只是为了完成阴阳大同。
现在,他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在奔走。
……
……
玉京城。
幽骑已整备完成。
两千两百的幽骑列队于此,而作为统帅者的彭冥衣和萤濯妖则是被簇拥在中间。
这段时间,不少莲教弟子都围聚在了两人身侧,这其中包括红莲白莲的弟子。
至于原本赵古同一脉的行骸则是隐匿了。
原因很简单,这些行骸一旦出现,就会遭遇鬼仆的截杀,如今一个个儿都藏在鬼街,哪儿都不敢去。
最近,莲教一直在吵。
有人说要驻守玉京,如之前那般拥立新帝。
有人说玉京其实是一座孤城,既然没有能够完成目的,那就该迅速撤回南地,重新隐藏起来。
还有人说再等等,毕竟南地局势未明,若还能够继续阴阳大同,他们却离开了,那下次再要打到玉京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
总之,就是有人说撤,有人说留,还有人说等……
但不论如何,其他各大势力也慢慢缓过神来。
莲教之中,就连最普通的弟子都能感知到一种“逐渐被包围”的感觉。
幽骑是无敌,可幽骑也不是永远不需要休息的永动机。
就算将幽骑一分为二,可统帅幽骑的彭冥衣以及萤濯妖却也只是普通人的体质,两人是需要休息的。
这就导致幽骑产生了破绽。
之所以莲教还能坚挺在这里,是因为莲教本身底蕴丰厚,周边藏了许多红莲和白莲弟子,前者暗杀,后者信报……
这样的组合,使得幽骑能够及时的得到信息,从而做出准确的迅疾的行动,并轻易地击溃了附近的几个新近聚集的江湖势力据点。
横扫无敌,一如之前。
江湖势力,不得不退避三舍,宛如群狼窥虎,安静地等着这只虎露出更大破绽。
这一日……
莲教主帐。
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忽道:“南下吧!”
这是白莲教教主——白莲珏。
这位教主显然不是玉骸,她一双妙目便是稍稍顾盼,也是流转生姿,勾魂夺魄。
她才出声,另一个板寸头、强壮胜熊、满身都是泛黑肌肉的男子跟着道:“这里不是久居之地,回到南地,我们就守着南地,然后安心发展问刀宫,产出更多的幽骑。幽骑越来越多,谁还是我们的对手?”
这位是红莲教教主,亦即是曾经的红莲太子————彭巢。
萤濯妖道:“产生欲露的蛇,如今已不在南地,而在玉京。
产生无忧花的花店,却不在玉京,而在南地。
要制造幽骑,这两者缺一不可。
更何况……我们并不是殓衣斋的玉骸,而赵古同又已经死了。
若是南下,我们便无法再制造幽骑,结局比在这儿好不了多少。”
便是莲教上层也在激烈争论。
三人顿了顿,看向那漂亮的银发少年。
“冥衣教主,你是什么想法?”
彭巢瓮声问。
正说着,外面忽地传来奔跑声,紧接着便是急促的传报。
“教主,教主,殓衣斋又传来消息了!”
众人停止讨论,却见一个莲教弟子匆匆地跑入主帐,然后道:“有……有不少弟子忽地在睡梦中开始胡言乱语,只说着‘让彭冥衣速速来见我’之类的话。
然后等到白天,不少弟子都发了疯,抓着人就发出尖叫‘让彭冥衣速速来见我’。”
银发少年道:“请去殓衣斋,在门口告诉那位……我会很快过来。”
那莲教弟子恭敬应了声,然后急忙下去。
白莲珏道:“果然,没有了玉骸,殓衣斋已经开始疯狂了……”
萤濯妖道:“可这也是个契机。
此时的殓衣斋已不是过去的殓衣斋,它有一部分乃是奇兽园的蛇……若是冥衣教主可以成为这新鬼域的玉骸,那玉京便可成为我们新的定居之地。
而只要我们在殓衣斋附近,便是永远无法被攻破。”
彭巢瓮声问:“玉骸能变吗?”
萤濯妖和彭冥衣微微安静。
彭冥衣忽道:“能变的,我能感受到自己和殓衣斋之间的联系,只要这种联系扩大了,我就可以变成它的玉骸。”
他起身,道:“那……我便去了。”
说罢,他起身,面带笑容,骑上了一匹马,往远而去。
可出人意料的是,彭冥衣并没有往殓衣斋而去。
他在去到一半的时候,忽地拉了拉缰绳,马匹侧向了另一边,继而穿过幽深巷道,又施展手段,离开了玉京……
堂堂黑莲教教主,若是想着悄悄离开哪个地方,只要那地方没有专门设伏,那便根本不可能拦下他。
彭冥衣虽然离开了玉京,但他的马却留下了。
可他却毫不在意。
他双手张开,面色陶醉地在初秋的风里奔跑。
“幸福吗?”
他好似在自问。
然后又自答:“摆脱了束缚,不再需要去执行使命,那才是幸福。
我不是殓衣斋的玉骸,也不是南地那位阎君的玉骸……我就是我。”
“这种自由的感觉,果然和我期盼的一样,真的好幸福呢……”
他虽是普通人,但却是玉骸中的强者。
这来时的路,他自都记得。
所以,他便不走那些路,而是往穷乡僻壤走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
彭冥衣也不知道玉京城那边如何了。
他已完全不管了。
他走过了青山绿水,饿了摘些野果,渴了喝点山泉,终于……他攀爬到了此处最高的悬崖之上。
崖上,绿荫繁茂。
崖前,云涛如潮。
崖下,隐有深水湍急之声。
彭冥衣双手张开,他仰面朝天,幸福地朝着太阳,他脑海里闪过许多许多的零星的记忆……
可这些记忆都是哭声,好像他生来就克死了诞生他的那位女子,好像他出生就导致他所在的家家破人亡,那些他的血亲也被虐杀殆尽……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成为玉骸。
若是他没有成功,就只有他和母亲会死。
但他成功了,那……便是除他之外,所有人都会死。
就如狼母想着“看夕阳”一般,此刻的彭冥衣在奇兽园分崩离析后,他的记忆也有一定程度的复苏。
所以,他来到了这最高处的悬崖上,面露幸福之色地静立了会儿,继而轻声呢喃:“原来莲花绽开的样子,也不过如此。
只是杀人罢了,有什么漂亮的?呵……”
说罢,他双臂张开,身形往前倾倒,继而坠落而下。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银发往后烈烈而飞,露出那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庞。
死亡将至,彭冥衣笑的很开心。
……
数日后。
一处隐世小山村。
周边繁花绿叶成了天然的围墙,而使得这里无法被外人窥探。
山村入口乃是一条小河,唯有循河而入,方得入内,否则便只有靠飞的了。
啪……啪……啪……
河畔,一个头扎蓝头巾的村姑正在捶着衣裳。
她面容普通,也不似有力量的样子,就是个平凡的村姑。
捶着捶着,她忽地心有所感,抬头看向河流上方,却见水面上一个全身是血的少年正循水而下。
救人要紧。
村姑急忙丢开衣槌,跃入水中,努力地游着,然后抱住那个男子,继而吃力地将少年拖到了岸上,再将他翻过了身来。
这一翻,她不仅愣住了。
这少年有着一头梦幻的银发,肌肤细嫩,绝不像是平日里干活计的人。
这样的少年,一定很英俊,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偏偏这少年的脸已经毁了,想来是在水中撞到了尖锐的石头,这导致他脸庞破破烂烂,还有些浮肿,很是难看。
村姑心中生出些莫名的惋惜,然后迅速探了探气息,见还有气,便赶紧帮少年按腹压水,然后又犹豫了一下,便开始凑过去给他度气。
一番又一番的折腾后,少年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村姑又把少年背回了家中,喊着“阿爹阿爹,我救了个人”,屋里传出回应“哪儿救的人”,村姑便继续说,再接着,两人发生了争吵,可最终这少年还是被留了下来。
数日后……
少年幽幽转醒,睁眼看到的是破败的小屋木顶。
他一侧头,便看到在不远处炖粥的小村姑。
听到动静,小村姑转过头,惊喜道:“你醒啦?”
“啊呀,快躺下……你的伤还没好呢。”
小村姑丢开锅子,将少年按了下去。
再一会儿,则将粥端了过来,笑道:“村子里可比不得你家那许多好吃的,可你现在得吃点。”
少年怔怔看着她,然后接过粥,可才一抬手,便只觉两臂肌肉如抽筋般颤抖起来。
小村姑笑道:“你呀,好好躺着,我来喂你吧。”
说着,她抓着一个粗糙的木勺,舀起一勺米粥,轻轻吹凉,送到少年面前。
少年愣了会儿,还是张开了嘴。
小村姑喂了进去。
粥很淡,里面米粒子都没多少。
可是……很好吃。
少年吃完一口,又接着吃。
小村姑焦急道:“慢点吃呀,别噎到。”
很快,少年吃完了。
小村姑转身要去洗碗。
而少年忽地双眼红了,两行泪水从那被毁去的容颜上滑落,他嘶声问:“你是谁?”
小村姑道:“周三娘,你呢?”
“我……”少年停顿了下道,“我记得不了。”
小村姑焦急道:“那可咋办?”
少年道:“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啊???”
“那……那……”小村姑支支吾吾,她没啥文化,也不知道该起什么名字。
少年道:“那我就叫周那吧。”
“啊??”小村姑张大嘴。
……
……
暗潮涌动,但却如暴雨前的电云,只是在密聚,却还未生出那一声打破平静的天雷。
时间一晃便到了深冬。
莲教还窝在玉京,并且在白莲教和红莲教的积极行动下,收伏了周边不少小势力。
他们想寻找彭冥衣,只是冥衣教主却消失了……
……
过去的彭冥衣,现在的周那则是和救了他的小村姑相爱了,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然后他也从“黑莲教教主”“转职”成了“渔夫”。
……
苏木神则已经来到了云山道,只是他走走停停,艰难地辨认着那一缕血缘的联系。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可能让他稍有退意。
但一路上上的见闻,又让他生出了好奇。
那片永夜冻土可能发生了他未曾预料到的变化,或许……去看看也不错。
……
李元也没闲着。
在确认了莲教大部队都在玉京后,他开始对南地的莲教进行蚕食鲸吞,毕竟阎君可以生产更多的人皮手铐。
判官司在壮大。
莲教在被无声无息的渗透。
任何有关黑市鬼域的行动都会受到无穷的阻拦。
而慢慢地,慢慢地,黑市鬼域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鬼狱。
这一切都是拜黑市鬼域中的大铁笼子所赐。
……
深冬,大雪似啸,如兽潮般奔腾过荒野旷原,村镇沙场……
而在瀚州道深处,一个男婴发出洪亮的哭声,呱呱坠地。
“是龙子!”
“是龙子!!”
产婆兴奋地大喊着。
而屋外,则是传来更大的欢呼。
高开平,银甲长枪静静在屋舍一侧,宛如雕塑般,寸步不离地守在此间。
忽地,远处传来更大的浪潮……
“天子……驾到!!”
来人,正是李元。
这种场合,他怎么能错过?
他踏步而入,一众人纷纷行礼。
可也有人怀疑。
天子失踪多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刚刚的喊报之人似乎并不是宫里的内侍,而是谢家的家仆。
可没多久,这怀疑就被打消了。
因为他轻松地走入了谢家内宅。
若他是假天子,谢家如何肯让他靠近龙子?
这一切自然是谢薇安排的。
她早就吩咐了,“天子……会在临盆之日到来,这是他和我的约定”。
事实上,并没有这约定。
她只是猜到了。
事实上,李元也到了。
“你来了。”
谢薇露出微笑,她低头,疲惫地拨弄着那男婴,然后仰面看向李元道:“看看我们的孩子吧,瞧,他长得多像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