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将军被击溃”的消息好像生了翅膀,一传十,十传百。
城头有逃回的山匪疯疯癫癫地喊着“老祖饶命”,这些山匪一看便与路人,或县中人不同,故而容易分辨。
还有些山匪虽然没有疯,却惊慌失措,好像没了魂儿一般,如醉酒般跌跌撞撞,口里惊惶地喊着“魔鬼,魔鬼啊……”
逃窜到山宝县的山匪约莫二十几个,很快他们就被血刀门控制了起来,严刑审问。
铁杀一袭白袍,静静坐在血怒堂第一把交椅上,双目出神地盯着远处,就在不久前他知道了一件没人会注意到的小事:李元这两天不在宅子里,他去小墨山打猎了。
是啊……
打猎。
李元本就是猎户,之前也曾经去过小墨山打猎,现在去……也很正常。
是啊……
真的很正常。
铁杀如此地尝试着说服自己。
门外传来快马声,不一会儿便是有传令声喊着“鱼副门主到~~”
很快,一个面相阴柔,却暗藏狠厉的儒雅男子快步踏入血怒堂。
铁杀这才抬起头,他也没说什么“你在原魏家三坊好好儿的,为何突然返回”之类的话,而是淡淡道了句:“回来了。”
鱼朝瑾也不行礼,也不坐下,而是道:“门主,我突然返回,是想着参拜血刀老祖。
上次他老人家守护内城,我本就该来拜见。
可又知道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才没敢冒然回来。
此番,他再度出手……
而且外面人人皆知,血刀老祖便坐镇于银溪坊内城之中。”
铁杀笑了下。
他知道,“血刀老祖坐镇城中”的消息是逃回来的山匪说的,那山匪说他们中有密探打听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清香将军才没攻打山宝县,转而去攻花陌县了。
“门主,烦请通传。
鱼某也是血刀门一员,自当有资格拜见门中老祖。”
鱼朝瑾再次出声。
见铁杀不言,鱼朝瑾再度道:“门主,可是觉得我不配?”
铁杀叹了口气道:“老鱼啊,我若说我其实也不知道老祖在哪儿,你信吗?”
鱼朝瑾舒了口气道:“你用这语气说话,我便信了。”
铁杀笑道:“看来你还是挺了解我的。”
鱼朝瑾冷哼一声,旋即一甩长袍往外走去。
铁杀道:“你去哪儿?”
鱼朝瑾道:“我寻块空地,对着天拜一拜老祖。”
“祭天?”铁杀愕然。
鱼朝瑾顿时怒了,转身道:“门主休要胡言乱语!若被老祖听到了这两字,老祖或当降怒!
我拜天,只是因为我不知老祖在何处。但老祖于我血刀门便是天,我拜天便是拜老祖。”
说着,副门主匆匆走出。
铁杀笑笑着看着这位副门主出门的情景。
他依稀记得,当初那位李元在入门时本该直接成为外门弟子,可却因为鱼朝瑾的地域歧视,而打发成了外围弟子。
再看到鱼朝瑾此时的模样,不知为何,铁杀就是觉得好笑。
他轻轻拍着大腿,喃喃道:“打猎……打猎……”
继而又深深叹了口气。
若这位真是老祖,他也不需要叹气。
可问题是……对方不是啊。
他身后,丁老不知何时已经到来,听到叹息,丁老道了句:“他既如此,便是善意,何必烦恼?
说不定,他和我一样,也是想寻个地方养老呢?”
铁杀道:“他于我们有恩,我整个血刀门为他养老也没什么。
可我担心……”
“担心什么?”
“牧羊犬会保护羊群,是因为他想着保护。
而恶狼若保护羊群,只是为了独享……
若他真是血刀老祖,那他就绝不是他……”铁杀喃喃着,忽地又道,“丁老,你可曾听过借尸还魂之术?”
丁老道:“或许有,毕竟那些如同仙神般的强者……什么做不到?”
“这便是了……”铁杀自语了句,然后又起身来回踱步,犹豫良久,几番开口又几番闭口,最终道,“无论如何,做晚辈的总得去拜见前辈,哪怕这位前辈不想见外人,但总有些是不是那么方便去做。如此一来,晚辈就可以孝敬了。”
说罢……
铁杀又道:“丁老,我再给位前辈养老,您不在意吧?”
丁老抚须笑道:“看这手段,他也是我前辈啊……有何不可?”
“嗯。”铁杀点点头,眸光坚毅,如做出了某种决定,想了想他又道,“之前那任姓弟子死去,许是触犯了禁忌……
而若是铁某没能回来,便劳烦丁老让鱼朝瑾继承门主之位。
他不傻,肯定也会养您的。”
丁老没说话,他知道铁杀的性子,劝不动的。
而铁杀则是翘着腿,摸着下巴,似乎在思索着该怎么正式拜见那位前辈。
……
……
白雀羽翼坚硬,静立在高处的山风里,俯瞰着峡谷的情景。
偶尔经过此处的路人看到木棍挑人头的场景,都是吓得要么往回跑,要么改道,要么则是直接冲入峡谷里……
那些人头则依然是瞪着眼,眸露恐惧地被插在风里。
没过多久,一支约莫两千余人的残军来到了峡谷前。
这残军中的士兵大多衣甲破烂、风尘仆仆,但他们周身煞气却浓的很,在鸟瞳里,这些人的实力也是一个个浮现。
其九品八品,甚至七品的比例,竟比之前清香将军的多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为首的一个小矮子头顶竟然飘着“340~378”的字样。
这是李元见过的最强者了。
他如今力量乃是“305~455”,比起这小矮子,下限略低,但上限却远远超了。
“赵仙童……”
李元冷冷喊出这三个字,他轻拉缰绳,停缓了**之马,仔细观察起来。
不过,他也稍稍舒了口气,因为这位赵仙童的力量比起他来还是弱了。
但这话才刚落下,他便沉默了,瞳孔紧紧收缩,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另一个数字:435~539!
这是一个肌肤呈现古铜色的壮汉,面如铁铸,身似铜浇,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好似庙里金身雕像。
旋即,那小矮子竟回身,对着人群里那壮汉道了声:“古象将军,这里往前便是天南、花陌、山宝三县了,此道狭窄,背山靠水,易守难攻,也算是个好地方。”
那壮汉道了声:“赵仙童,入口处怎么回事?
那些人头,你认识么?”
这一刻,李元明白了,之前清香将军以为只有一个赵仙童到,可没想到除了赵仙童,还有个更强的古象将军。
那就是……两个六品!
但赵仙童的数据比较低,这让他弄不清对方到底是七品还是六品。
此时,小矮子走到前面,抓起一个插在最前的木棍,舞了舞上面人头,眯眼瞧了瞧模样,哼了声道:“是过去义军中的同僚,是七品武者中的佼佼者。
我早知道他在这里,本来还想着归来后吞并了他们。
然后用他们当炮灰,来试探一翻这边陲三县的水深。”
他目光扫过后面插着的人头,摇摇头道:“那些应该都是他部下中的强者了,居然都被杀光了……”
“有趣……”
赵仙童咧开牙,“这可真是在欢迎我们。”
他正要往前走,身后却忽地传来古象将军的声音。
“等等。”
“怎么了,将军?”赵仙童顿下脚步。
古象将军道:“先抓几个人回来问问。”
赵仙童道:“将军……这种旮旯地方,会有什么高……”
最后一字还未落下,却见那铜头铁臂般的壮汉已经到了他面前,单手直接揪着赵仙童的衣领把他平举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才在中原活了多久?!”
赵仙童双目圆瞪,想着发作,但却又低下了头,道了声:“是我疏忽了,我以为这里是边陲,不会有高手,所以才忘了该有的小心……”
古象将军丢开头,道:“去查,弄清楚这些人是怎么被杀的。”
“仙童知道了……”
“等等……”古象将军忽道,“那只白色的鸟似乎一直在盯着我们。”
赵仙童仰头,这才见到了山巅风里的那只白雀。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身体一震。
古象将军又道:“你觉得……”
“应该……不会吧?”赵仙童露出苦笑,“这儿又不是中原……怎么会……”
古象将军忽地上前,对着高空拱了拱手,喊道:“晚辈途经此处,叨扰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他这话一落,身后一众煞气满满的士兵竟都肃然起来,他们没人发出嘲笑,因为他们……都经历过真正的绝望。
那是无解的恐怖……
可是,这里不是中原。
这里怎么会有……未死的行骸?
要知道行骸,往往只会在鬼门频开的地方才可能出现,而且成因复杂。
对他们来说,这便是彻底的未知、神秘以及禁域。
别说行骸了,有行骸产生的地方,再凶悍的匪、再精锐的兵都会尽量避着,因为他们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李元并不知道行骸,但他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忽地心神一动,意识到了自己这种本事也许不是独一份儿,在中原也有某种存在能使用这种力量。
他根本就不想让这两个六品进来,赵仙童还好,那古象将军一旦入了县,便是无敌的存在,到时候……自己就不得不逃,但却又无处可逃。
即便他勉强逃了,他又岂能护亲人周全?
李元心脏怦怦跳着,汗滴从额头滚落。
忽地,他想到了“将计就计”、“空城计”、“虚张声势”之类的词……
于是乎,那羚羊口上的白雀便幽幽飞落,停在了一颗人头上,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定在古象将军身上,与之遥遥相望。
如此情景,谁还不明白这白雀的特殊?
李元口干舌燥,却让白雀强撑着。
而赵仙童也是口干舌燥,他急忙丢开把手里人头又插了回去,然后又小心地退开,速度极快,好像不愿意和这白雀有半分靠近。
他这动作,顿时让李元怦怦跳动的心脏平缓了些。
他继续让白雀静静站着,用人性化的瞳孔漠然地打量着对面的军队。
古象将军忽地行了一礼,道:“前辈若无事,晚辈们便告辞了,毕竟……我们只是路过。”
说着,他一挥手,赵仙童还有残军们便缓缓退后,继而往西而去。
这边陲可不止花陌、天南、山宝三县,还有其他地方,没必要在这儿死磕。
他们是想来当土皇帝的,而不是想着来拼命的。
要拼命,干嘛回来?
待到走远,赵仙童才道:“古象将军,此处附近还有青潭县,那边的七品多了些,不过也不经我们杀,就是多花点力气。攻那儿吧。”
“好,等攻下后,我们再探一探这边的情况……”铜头铁臂般的壮汉道了声,“得弄清楚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不行……我们得再挪地方。”
“是……”赵仙童应了声,忽地又道,“有没有可能那是……”
“没有。”
古象将军一口否决了,然后幽幽道,“活人修行,修行之源在血,而魂却是禁区,神魂任何一点的异变都足以让人疯狂,甚至死亡。
所以,绝对没有人能够体外生魂,除了异变而生的行骸以及……鬼。”
李元目送他们远去,见他们真的走远,这才舒了口气,心中暗道了声“侥幸”。
可看似侥幸,但若是他没有提前屠灭清香将军,没有把头插在入口示威,那结果可能完全就是两样了。
这支残军会入峡谷,然后吞并了清香将军后,再了解当地情况,最后迅速定位于“血刀老祖”。
之后,他们就会试水。
怎么试?
抓点儿血刀门弟子,然后设下天罗地网,看看血刀老祖能不能救,又是怎么救的,而在这过程里,血刀老祖的力量就会一览无遗。
真到那时候,他的所有行动都会陷入极度的被动,所有的出手都好像在经受某种考验,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然后……若是那古象将军发现他不过如此,一切就都结束了。
李元并没有听到“行骸”之类的话,但此时他依旧有着一种压迫感。
他现在必须做两件事:
第一件,生命图录,还是特么的生命图录;
第二件,弄清楚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像他一样,能够通过鸟去观察别人。
前者是他真正的实力,后者……是他扯的虎皮。
各种念头一闪而过,李元夹了夹马腹,在来到一处山地后,他卸了马鞍,拍了拍马屁股,让马自己回去,而他则会绕道小墨山,随意打头猎物,然后从小墨坊方向回去。
……
……
“李长老,打猎回来了?”当李元回到内城,城门有杂役恭敬地打招呼,李长老好脾气是出了名的,否则也不会牵头去做那“给农户减例粮”的事。
再加上银溪坊坊前的那些粥铺,李元一家子几乎就是和“善人”、“菩萨”这样的字眼绑定在一起的。
所以杂役们对李元是打心眼里地亲近,换做其他长老,甚至是内城弟子,他们都不敢如此说话。
李元亲切地笑着道:“是啊……之前当猎户嘛,这到了冬天还想着再体验一番,这不手痒了吗?哈哈。”
那杂役本也没想李元多说话,只要应一声他便开心了。
此时见李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心底竟生出感动之情,眼见着李元去远,他又恭敬地行了一礼。
李元回到9号宅院,先唤了王婶烧水,然后就又跑到屋里,取出那本《吐魄功》,盯着“有形无魂”的生命图录看起来。
没多久,水烧好了。
药草浮动在温水之上,少年褪了衣裤,钻入水中,好一番清洗后,又换上宽松的衣袍坐在躺椅上摇摇晃晃。
小别胜新婚,当晚,李元享受了久违的云雨。
翻天覆地地折腾后,他从后箍着阎娘子的腰,屈曲之间,却是娟娟白雪在消融;而老板娘则是侧身懒靠着他,娇躯似水,玉山轻隆,几点喘息如春风。
阎娘子轻声道:“县外有一支悍匪,说是被血刀老祖给剿了,人都疯了,就乱喊乱叫,喊着老祖饶命……”
老板娘道:“可县里的百姓却都摆手称好,说血刀老祖为民除害。”
李元直接道:“是我做的。”
两女默然了。
两女都是很聪明的那一类,所以明白“为什么之前相公没说出去剿匪,而只说去小墨山打猎”,为的就是怕她们露馅。
这露馅并非是说漏嘴,而是有时表情就会泄密。
老板娘有些笑着,却又有些害怕。
李元察觉了她的情绪,转身将她搂入怀里……
老板娘也不敢动,身子有些发僵。
普通百姓还只知道清香将军是山匪,可只有她才知道这清香将军多么厉害,而且……那是数千的军队啊。
李元道:“我是不是很可怕?”
老板娘想摇头,可又没摇,她不想说谎,于是轻轻低下头道:“哪个人知道你杀了那么多人,哪怕都是坏人,也会害怕……阎姐姐肯定也是……”
李元侧头看向阎玉。
阎娘子嗔了声:“我们都不是菩萨,您老人家才是菩萨,这是菩萨降魔啊……”
李元道:“我不是菩萨,我降的也不是魔。”
“山匪无恶不作,还不是魔?”
“我不是因为他们无恶不作,才杀他们,而是因为他们可能威胁到我们的安全……”
旋即,李元又把赵仙童和古象将军的事说了一遍。
两女都是震惊不已,根本无法明白自家男人用了什么手段,才可这般的神通广大。
眼见着两女神色里都有些了敬畏,李元忽地将两女搂近,凑向老板娘道:“要不要给我这个可怕的人生个孩子?”
老板娘心里的害怕忽地就被冲没了,她脸红了红,道了声:“你还有呀?”
李元道:“有。”
然后,他又凑向阎娘子道:“阎姐,要不要菩萨赐子?”
阎娘子红着脸“呸”了声,手指点了点他道:“没正经。”
李元道:“要不要嘛?”
阎娘子咬着唇,娇羞地低头,道:“会不会影响到你呀?”
李元想了想,一旦他达到六品,想再诞下后裔就会极难,所以不如趁着这难得的安全空隙把事儿给办了,如此……他便是活到百年后,千年后,甚至万年后,也还有家族。
“不会。”
他摇了摇头。
阎娘子红着脸,又扭了扭臀儿,挑衅道:“那好呀,来呀来呀,就怕你不行呢。”
老板娘也贴了上来道:“那……我也要……”
……
一宿忙碌,次日已至。
天空放白,李元起了床,而阎娘子和老板娘却起不来……
两女想动,却发现身子都好像不属于自己了,只能拉着被子遮着脸,羞死人了。
李元出门后,又和王婶说了两句,让她去照顾一下屋里的两位夫人。
王婶是过来人,一听就懂了,不仅懂了,王婶还很开心。
因为这意味着也许明年此时,这府宅里就会多出两个小生命,也许是公子,也许是小姐,也许都有,新生命的降临总会给人以希望和期盼……
李元则是坐在膳堂里吃着早餐。
刚吃完,好像是卡着点儿似的,小兰跑来道:“老爷,铁门主传您去血怒堂相见,说是问问您驯妖的进度。”
李元点点头,道了声:“知道了。”
吃完,他擦了擦嘴,起身出门,直往血怒堂而去。
入堂后,弟子将他带入了后堂,而后堂里除却正站在窗边的铁杀外,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铁杀看到李元,霍然起身。
李元行了一礼,恭敬道:“弟子见过铁门主,弟子这些日子正在努力修行,争取早日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掌妖使。”
铁杀看着他,却没说话。
李元继续道:“弟子经过不懈努力,已经可以驯服额外两只黑岩妖犬了。”
铁杀喉结滚动了下,忽地深吸一口气。
李元看铁杀神色有些不对,好奇道:“门主……您怎么了?”
铁杀道:“清香将军死了,外面都说是老祖干的。”
李元道:“老祖威武,我血刀门有老祖坐镇,真是固若金汤……”
铁杀咽了口口水,轻声道:“清香将军被杀的时候,您……不在家。”
您?
李元:???
“我……我打猎去了。”
铁杀又小心翼翼道:“之前孙魏联盟攻入内城时,您……在城里。”
李元:……
铁杀继续道:“之前那任姓弟子,死的极其突兀,他……和您有怨……”
李元:……
“可这也不能说明他们都和我有关。”
铁杀忙行礼道:“晚辈没有恶意,晚辈只是想着前辈在这里或有所需,但总归需要一个人来为您做事,所以……”
他忽地推金山倒玉柱般地拜倒在地,道:“前辈若不弃,杀愿拜前辈为义父,从今往后行孝道……前辈但有所求,晚辈定然照办。”
他行大礼,并不是因为他百分之百确认李元就是血刀老祖,而是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把握。
而这……就足以让他行大礼。
若不是,顶多就是他丢个脸。
李元静静看着他,想了想,道:“铁门主起来吧。”
铁杀虎躯一震,这句话在他耳中无异于就是承认了身份。
“义父。”他再无犹豫。
李元道:“不必叫我义父……”
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但现在明显是解释不了。
铁杀的思路他已经懂了,铁杀觉得他可能是个老怪物……至于怎么变得这么年轻的,老怪物自有老怪物的办法。
“过去如何,今后还如何,只是若有大事,一定要让我知晓。”李元又道了声。
铁杀恭敬地点点头,然后又道了声,“是,老祖,今后血刀门一任听凭老祖调动。”
李元想了想,道:“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们注意……”
随后,他就把赵仙童和古象将军撤退的事说了一遍,“盯好羚羊口,派遣秘探打听周边消息,别被他们闯入。”
“是,老祖。”铁杀震惊之余,直接应答,他是真没想到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老祖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
……
随后几日,李元和铁杀聊了不少,各种事都有。
然后,他才在一次无意地闲聊中,图穷匕见地问出了他的问题:“在中原,有一些人,他们可以通过野兽甚至是妖兽去窥探别人,铁门主对此可有所知?”
铁杀愣了下,然后才轻声道:“晚辈听说过一点,在中原存在一些神秘的人,这些人被称为行骸。
这些行骸,可以做到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控制野兽或者妖兽进行窥探怕是只有他们才能做到。
晚辈听丁老说,那些行骸之所以能有这些力量,是因为他们……都是必死却未死之人。
他们都是进过鬼域的人,也都是遇到过鬼的人,他们本该死去,却因为种种难以想象的未知原因而暂时没有死去。
他们的神魂产生了异变,性格变得极其古怪,他们其实是已经死了,但却还能行走,还能以人的方式存在……此谓,行骸。”
……
……
阴暗的黑市,牛车轮毂咕噜噜转动着,新的活货被拉了过来。
经受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的牙人们认真地搜查了活货身上的东西,并确保不会有人再轻易靠近活货。
凤儿背靠着冰冷的铁栏杆,坐下是干蓬蓬的茅草,入眼是厚重的黑布。
她冷冷地盯着远处,而经过了训练,她已经不再开口。
她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她曾经想说她和山宝县李长老的夫人是好朋友,只要把她送过去肯定能领赏。
可她看到了另一个女人,那女人说着她是某某某大人物的亲戚,结果……那个女人被狠狠抽了很多鞭子。
牙人们说,活物……就要有活物的觉悟,别乱说话。
可凤儿还是不甘心,她大声喊着,然后……她也被抽了一鞭子又一鞭子,直到她学会了闭嘴。
牙人们说,冒认关系的人多了去了,老实点。
于是……
凤儿被运到了黑市。
但她并不知道这是哪里的黑市。
她甚至从没来过黑市。
她只知道时常有人到来,然后从轻轻掀开一角,往里如扫着货物般看上一眼。
几天后,她身边的小姑娘被带走了。
又过了几天,另外两个人被带走了。
但那些人却没人选她,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怨气太重,又或者是她眼睛里没有半点生机……
时间一天天过去。
冬天到了末尾,一场苍白的大雪忽地又席卷了这片大地。
凤儿重重地咳嗽起来,她病倒了……
她跪在茅草上,血液都咳了出来,可她依然面无表情。
牙人们为了怕她传染其他人,便决定将她搬出,转移到外面去。
可当一早牙人们扯开厚重的黑布时,却发现那个没有丝毫生机的女人已经死了,于是牙人们便雇了个杂役,让他帮忙拖到外面去埋了。
那杂役拿了钱,却嫌麻烦,便草席一卷塞入麻袋,放上石头,趁着夜深人静往湖里一丢,便转身离去。
那麻袋沉啊……沉啊……坠落向无边的黑暗。
而浓厚到若有实质的怨气,却包裹着一道的透明人形,卷着这人形往上飘去……
待到破出湖面,那中市深处忽地传来一阵强大的吸力,人形便往那处而去……
在这过程中,人形被撕开,变得古怪,畸形……诡异,再不是人。
随着这透明诡异形体的进入,中市原本的值守室,好似达到了某个极点,而骤地……被“引爆”了。
幽黑暗淡的床榻开始腐烂,浓烈的尸臭味儿散的到处都是,床榻自下而上开始隆起,好像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正在挤压床板……
雪夜里,恐怖的门扉撞击声再度响起,连续不断,再不中止……
良久,再良久……
待到子时,一个牙人打着哈欠从远处走过,他刚去银溪玩了回来,这会回屋睡觉。
骤地……他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尖锐的怪异开门声。
牙人以为是幻听,便不曾管,而是咒骂了声,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他脖子突然一歪,继而“咔咔”地扭动,他眼珠突出,整个人摔在雪地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