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可如何是好?”苏梨压低声音询问田桂兰。

田桂兰此刻心中亦是一团乱麻。

还能如何?只能依着原先的打算行事了。

她紧紧盯着青青,说道:“我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认定这孩子是老大的,总归要拿出些证据来。”

青青立刻竖起中间三根手指,郑重起誓:“我可以发誓,这个孩子就是秦见江的。若秦伯母不信,大可去滴血认亲,若有半句谎言,我便遭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田桂兰见她发此毒誓,心中信了一半。

别的暂且不论,她们确实对老天爷降罪之事心怀畏惧。

“你莫要跪着了,起来吧。”田桂兰眉头紧锁,将青青从地上扶了起来。

青青哭得满脸泪痕,犹如花猫一般,呜咽着说道:“呜呜呜呜,请伯母一定要帮帮我,哪怕是做牛做马,只要有口饭吃,我都心甘情愿。”

听她这话,似乎是想要跟着田桂兰一起走。

田桂兰面露为难之色。

“青青啊,你也知道我家老大已然娶妻。若他尚未娶妻,你跟着也就罢了。可如今我家老大已有媳妇,他们还有六个闺女。你若再跟着,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村里众人定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于你也不好。”

青青的哭声戛然而止,忐忑不安地问道:“那伯母的意思是?”

田桂兰沉思片刻,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先去医馆看看孩子的病情如何,孩子的病最为要紧。”

这一点毋庸置疑,青青也没有异议,顺从地抱起孩子,跟着她们一同前往医馆。

青青抱着孩子刚走进医馆,药童便立刻从后面跑了出来,驱赶着她。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没有银钱就不许来吗?我们家大夫又不是做慈善的,哪有那么多药施舍给你。”

青青急忙躲开他的推搡,说道:“我们有钱了,有钱了,我叫人来了。”

药童闻言,眼神狐疑地在田桂兰和苏梨身上扫过。

田桂兰见他满脸不信,只好从怀里掏出半两银子放在柜台上,对药童说道:“给这孩子看看。”

药童见到银子,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他拿起银子用牙齿一咬,确定是真的后,才去后院喊师傅出来。

老大夫被请了出来,青青把怀里的孩子抱过去。

小小的男童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唇瓣干裂,额头上的伤也未做任何处理,血迹已经干涸,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一动不动。

老大夫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诊了诊脉。

“这孩子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

“是,我们一路逃难至此,根本就没有东西可吃。”

“情况不太好,长时间不吃东西,导致这孩子脾胃虚弱。额头上的伤也没处理,眼下已经有些发热,得好好调养才行,不能再如此奔波了。”

老大夫吩咐药童去拿纸笔和银针。

“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一定要救救他。”青青哭着恳求道。

就在上一刻,她已经绝望得不知如何是好,没有东西喂给孩子,也没有办法。但现在她遇见了田桂兰和苏梨,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这个孩子一定不能出事,只要有他在,自己也会有个安身之所。至少进了秦家,日子苦些也不怕,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

“现在才来求我,早干什么去了?”老大夫极看不惯她这副模样,“你若是真的在意孩子,就不会把他饿成现在这个样子,连伤口也不处理一下。这样的天气,他才一岁,怎么能熬得过去。”

青青只好不断地承认错误,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田桂兰的脸色。

田桂兰面色确实不好,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有救就好,请大夫尽力而为。”

老大夫瞥了她一眼,说道:“这是自然。”

他让药童把孩子抱到里面的**,解开孩子的衣服给他施针。

外面就只剩下苏梨、田桂兰和青青三人。

青青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欣慰地说道:“看来这孩子命不该绝,在这样的关头竟然遇上亲生奶奶,日后我可要好好教育他对奶奶好一些。”

田桂兰犹豫半晌,终于开口对青青说道:“青青,我并不知晓我家老大先前做过如此混账之事,回家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至于你,我方才已经说过,老大是娶了妻的。我可以给你一些银钱,你带着银子和孩子另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你觉得如何?”

青青一听,心瞬间沉入谷底,只觉得浑身发冷,这种感觉丝毫不亚于刚看到希望又被拖入冰冷的湖底。

“秦伯母,您的意思是要赶我和孩子走?这个孩子,可是您的亲孙子啊。”

她深知自己出身低微,但不管什么样的人家都很看重长子嫡孙。尤其秦见江生了四个都是女儿,膝下一个儿子都没有,这老太婆怎么敢把她的儿子往外推呢?

“虽然这是我的亲孙子不错,但我们秦家家风清正,从来没有养外室、三妻四妾的作风。青青姑娘,我不能让你进秦家的门。”田桂兰字字清晰。

青青咬牙切齿,对这个老太婆心生怨恨。

“见江呢,他还不知道我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你可曾问过他的意见?若是秦见江知道,一定会非常高兴。”

青青猛然意识到自己找错了人,她应该去找秦见江,而不是求田桂兰和苏梨。

可惜此时已经晚了。

“我的意见就代表老大的意见。”田桂兰斩钉截铁地说道,“如今老大和他媳妇儿很恩爱,两人又添了一对双胞胎。你若是识相的,就拿了银子走人。日后抚养孩子长大,等他孝敬你也好,再另寻他人嫁了也好,总归有个出路。若你执迷不悟,非要来搅和我家老大,就别怪我狠心。就算你进了秦家门,在我手底下,也能让你活不过三月!”

苏梨:“……”

她悄悄转头看向田桂兰,从未见过婆婆如此霸道狠心的威胁,只觉十分新奇。

青青完全没料到对方竟然明目张胆地威胁自己。

“不,秦伯母,你不能这样做,我是你孙子的亲娘!”

“不,你不是。进了我秦家的门,我的孙子只有一个亲娘,那就是老大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最多算是一个下人罢了。”

青青一时被她震住,感到不知所措。

妾侍确实不如正妻,在大户人家甚至可以随意打骂贩卖,与下人仆从无异。

这并非她想要的结果。她本是想借着这个孩子过上好一些的生活,可不是想要去伺候那一大家子人的!

青青死死咬住下唇,眼中倔强丝毫不减。

“秦伯母,您当真如此绝情吗,这孩子毕竟流着秦家的血,您忍心让他流落在外?”

田桂兰面色冷峻,“我并非绝情之人,但也不能容忍有人破坏秦家的和睦,挑拨老大和他媳妇儿的感情。”

青青手掌攥成拳头,脑袋低垂着,遮掩了眼中的表情。

“你好好考虑一下。”田桂兰见她满脸不忿,轻轻别开眼睛。

她也没有办法,自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农户,老实本分和和睦睦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秦伯母都已经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呢。”青青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顷刻间成了一汪死水。

“你想明白就好。”田桂兰心中微松。

“但是。”青青突然又道:“这个银子,我要一百两!”

田桂兰被她狮子大开口震住。

“不行!”她铁青着脸,“你看我们秦家一介农户,像是能拿得出一百两的样子吗?”

一百两,真的太多了!

她们家刚盖了房子,把孩子送去学堂读书,还建了烧窑,到处买木头,哪里能拿得出一百两?

“这我不管,你们不认我的儿子,又不肯给银子,若我实在没有出路,左右不过一条烂命,我就去找县令大人为我做主!”青青抬起的一双眼满是愤怒。

不就是威胁吗,谁还不会了?

田桂兰脑门突突跳的直疼,眼前也一阵眩晕,踉踉跄跄退了两步。

“娘,您没事吧?”苏梨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满心担忧问。

“没事,就是给气的。”田桂兰长长一叹。

苏梨忙跑到里屋,找到药童。

药童不耐烦道:“干什么干什么,师傅施针的时候不让外人进来,有事儿喊一声就成了!”

“我娘受了气头发昏,可否同小哥讨一碗清水喝?”

药童看她还算知礼,勉强同意了,扭头给倒了一碗清水,还放上几片从院子里薅的薄荷。

“谢谢小哥。”苏梨感激道。

田桂兰喝了些水,脑袋没了那股子昏涨感,好受许多。

“我也不跟你多讲,我们家最多只能拿出五十两银子,你可以选带着银子和孩子走,也可以选带着孩子来我们家搅合,我可以跟你保证,你前脚只要进了秦家的门,后脚我便跟老大商量了将你发卖出去,大不了就是去母留子,半点儿没有怕的!”

去母留子!

青青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可又不敢真的去了这老太婆手底下受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