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在“九连山”的厉兵秣马、整军肃纪,项家军训练有素、军容整齐,焕然一新。

养兵、练兵,终为用兵。这日,上柱国项梁召集众将领商议,说:“召平将军旧日夙愿,今日可圆矣!酌项羽领兵直下广陵。”

项羽随即领命,率领一彪人马,在召平的指引下,一路浩浩****向广陵进发。临出发时,项梁向项羽面授机宜说:“兵法上说,不战以屈人之兵为上策,贤侄要谨记。”

其实,这是项梁对项羽的一次历练。虽然,召平前次引陈王攻广陵,未能下,且败北。然项梁认为,项羽率领的这支项家军精锐部队,一定胜劵在握。当然,即使重蹈陈王的覆辙也不怕,因为“九连山”根据地大营尚在,进可驰援,退可坚守,自己依然可以稳坐中军帐。

项羽信心满满地领军依计而行。临行前,他问召平:“召平将军,前次引陈王义军攻取广陵,为何受挫?”

召平坦言:“其时,敌强我弱,义军长途奔袭,秦军以逸待劳;义军攻势不强,秦军则坚守城池。兵法云:不敌其力,而消其势,兑下乾上之象。义军力量上本就难以战胜敌人,应从瓦解他的气势上下手,这就是‘柔履刚’的办法。但陈王却不按兵法而行,于是败也!”

项羽再问:“如今何为方顺应天时地利与兵法?”

召平曰:“下广陵,亦先下东阳为宜。广陵有守军近万,而东阳却至多两千。东阳为军事要地,彭城之门户;且距此地不远,百十里地,勿用劳师远征。遇挫则可退回‘项家军’大营。”

于是,项羽依计而行,率部往东阳去。行到一三岔路口,与一彪人马迎头相撞。项羽老远就看见,领头一员虎将骑在一匹棕色的骏马之上,手握一支三叉戟,端的是,浓眉大眼,目露凶光。

似有狭路相逢的模样。项羽刚要纵马向前,就听来将一声喝问:“前面可是项羽,项将军?”

项羽勒住乌骓马,反问道:“问话者是何人,竟不知道本将军?”

“哈,哈,在下钟离昧。会稽郡府与项将军一别,难道已然忘却乎?”项羽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在此能巧遇钟离昧率领的这支人马。

其实,钟离昧自项羽杀了会稽郡守殷通后,因当时不知道项梁、项羽的深浅,便独自回至朐县伊芦乡(今灌云)家中,匆匆拉起一支义军队伍。直到听说陈王兵败被手下庄贾杀害,而项家军却挥师北伐,势头正劲,便动了与之会合的心思。近闻,项家军已到江北厉兵秣马,便率部来投,没想到,却于此相遇,甚是高兴。

两路义军,同仇敌忾,即刻在项家军的旗帜下会聚一处,同向东阳城进发。

时近薄暮,东阳遥遥在望,斜刺里竟又杀来一彪人马。

项羽好生奇怪,勒马观望。对面人马服饰杂乱,明显也非秦军。为首将领身材魁梧,面目狰狞,手握双月牙戟。项羽尚未张口,来将吼道:“我乃九江寿春人蒲公,蒲将军也,来将请通报姓名!”项羽忍俊不禁,笑对钟离昧道:“这厮大言不惭自称将军,闻所未闻,我且会他一会。”遂纵马上前喝道:“蒲将军,且吃我一戟!”

来将抡起双面戟来迎,双方所使兵器大同小异,项羽的“破城戟”是单边一道月牙刃,而来将是双面两道月牙刃。两刃相交,便火星四溅。战了四五十个回合,来将方觉吃力,仍勉强支撑。

这边项羽暗自佩服:能吃我四五十戟的,也算一条好汉。于是,勒马收戟说道:“我是项羽,别看蒲将军所用之戟是双面开刃,但与我手中的‘天龙破城戟’相交,还是略显单薄,再有十个回合,将军定会‘折戟沉沙’败下阵去。我且让你一阵,请说明来此何干。”

来将闻言,滚鞍下马,纳头便拜:“在下实在有眼无珠,冒犯项将军了。本将自与英布将军相熟,年前一起聚义,前次虽未参与攻取棠邑,却已知晓项将军威名。”

原来,这蒲将军祖上也是楚人,且为将军世家,人称“蒲将军”。早在陈胜、吴广举事之后,便和英布一样,也因抵抗官府的徭役而获罪被黥,脸颊上也被烧红的烙铁,生生烙上了一个“罪”字。出狱后,他便拉起了一支义军队伍,自任首领,占据了东阳西面一处山林,常与英布联手,出击袭扰秦军。近日正得英布报信,随时准备迎合项家军之北伐西进,不承想,却正好在此相遇。

项羽略作思考,叮嘱蒲将军并转告英布将军,率队暂驻自家营地,随时准备出征。双方特别约定,待项家军正式起兵北伐之时,一定传令各部,一同会合北进。

一波三折,夜幕降临。项家军在距离东阳城二十里处扎下大营。

项羽想起项梁“攻心为上”的叮嘱,想起陈胜部兵败广陵的教训,遂派士卒乔装进城,向百姓散布“暴秦不义,亡秦必楚”

的口号,特别是告诉城中青壮年,“项家军”已经在江北“九连山”竖起大旗,楚人“背秦政而迎楚王”已到刻不容缓的时刻。

楚国当年迁都到寿春时,许多楚国的青壮年,一为躲避秦军的拉夫抓丁;二为逃避秦府的徭役,纷纷来到东阳。此时,一经煽动,自是纷纷响应,动起手来。

再说这东阳县城里,有一个叫陈婴的与项羽手下的楚人多有交往。他原先是东阳县的令史,在县中一向诚实谨慎,对秦朝的暴虐也多有不满,被县中人称为忠厚老实之人。

东阳县的年轻人,在项羽派出的化装成老百姓的军士煽动下,竟然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秦府的县令,聚集起数千人举事,但他们一时还不知道项羽的威名,又想推举出一位首领,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就请来了陈婴。陈婴推辞说自己没有能力,他们就强行让陈婴穿上楚将军服,当了首领,县里追随的人竟达到两万多。那帮年轻人还想立陈婴为王,为与其他军队相区别,就用青毛巾裹头,以表示是新突起的一支义军。

陈婴回到家中,他母亲看到他王袍加身,就对他说:“自从我做了你们陈家的媳妇,还从没听说你们陈家祖上有显贵之人,如今你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名声,恐怕不是吉祥的征兆。依我看,不如去归属谁,起事成功还可以封侯,起事失败也容易逃脱,这样你就不是为世所指名注目的人了。”陈婴听了母亲的话,悄悄脱下王袍,不敢称王。

他对军吏们说:“项氏世世代代做大将,是楚国名门。现在我们要起义成大事,那就非得项家的人不可。如今听闻项家军已经到了江北,我们依靠他们这一名门大族,灭亡秦朝也就确定无疑了。”于是众人听从了他的话,一致同意,迎请项家军入城,并把军队全部归属于项羽所率的项家军。此等好消息,当然很快就传入了项羽所派的那些细作的耳朵里。于是,飞报给项羽,称:陈婴已占了东阳城,请项王速速前来。项羽命快马飞报坐镇“九连山”的项梁。项梁急派使者入东阳。陈婴不仅盛情款待了使者,而且接受了东阳县令的绶封与“合兵西进”的诏令。于是,项羽率项家军来到城下,接受了陈婴的全部人马。此为项家军成立后的初战告捷,小试牛刀便“不战而屈人之兵”。不仅轻得了东阳城,而且打开了北上伐秦的“大门”。

项羽自收了东阳的义军,打算举兵再取广陵,于是继续率军向北进发。刚行了有五十多里,却与自广陵南下奉命阻击义军的大队秦军不期而遇。秦军有两万之众,来势汹汹;而项羽只有五千兵卒,立刻形成以寡敌众、以弱击强之势。面对从三面合围上来的秦军,项羽冷静地指挥项家军稳住阵脚,而后迅速摆开“九龙八卦”阵。这是项羽在“九连山”大营中训练成熟之阵形,今日受大队秦军所迫,正好临阵检验一二。项羽挥动“应龙破城戟”,连斩秦军两名“二五百将”后,稳了稳情绪,随即挥动令旗,引导“九龙八卦”阵迅速变幻:或开或闭;或矩或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进我退,你退我追,你聚我散,你散我聚。

喊声震天、血肉横飞的战场,渐渐分出了经纬,项家军终将秦军分割包围,一块块歼灭,将寡、众,弱、强之势逐步翻转,直到秦军鸣金收兵。此刻,太阳已西沉落下,大地渐被浓重的暮色所包围。项羽环顾身边满脸血渍、身心疲惫的项家军,发令说:“收兵!连夜赶回‘九连山’大营!”项羽知道,此阵虽力战得胜,但胜之不易,伤亡近半,不可再战广陵,唯退回“九连山”大营为上策。

项家军欲取广陵,而路遇秦军大军的消息传回“九连山”大营时,项梁便急得如坐针毡,连发三道“不可恋战,速回大营”

的令牌。一日一夜坐卧不安。及至项羽终于率三千项家军回到“九连山”大营,便是喜出望外,高兴地连连安慰说:“贤侄,唯尔安危为念,如今,平安回来,我已别无他求,甚欢喜!”

于是,项梁传令,杀鸡宰羊,大摆筵席,好好犒劳胜利班师回营的贤侄项羽等众弟兄。此时,东阳新县令陈婴,也带两万人马来到“九连山”大营;英布、龙且也带共计两万人马,来与“项家军”合兵一处,上柱国项梁当即颁令,由他和项羽统率全军,两日内开拔,向西北推进,渡淮伐秦。言毕,项梁举杯在手,盟誓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报仇雪恨,遑论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