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各路义军齐聚“九连山”大营,项梁喜出望外。筵席排定,犒劳三军。项梁暗自盘算:钟离昧带来两千军士;陈婴带来两万军马;英布从棠邑带出来的一万兵马等,与“项家军”合兵一处,已有七万之众。西征伐秦当为主力!

宴毕,项梁于帅帐中召见众位将领,以上柱国的身份颁令,封项羽为上将军,项伯、龙且、召平、桓楚、陈婴、英布为将军,项庄、项声、季布、虞子期、钟离昧为前军主将;项襄、项他、利几、季心、丁固等为中军副将。

初春时节,莺飞草长。大自然冲破严冬的束缚,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广袤江滩,丘陵沟壑,放眼皆是新绿,沁人心脾;山巅树梢,房前屋后,鸦雀谛鸣,百转千回,触耳尽为天籁。

项家军与“九连山”下的老百姓,已经融为一体,鱼水情深,其乐融融。

项羽闲暇之时,习惯在周边转转。此地的自然条件与江右吴地毫无二致,比下相则优越了许多,是个很适合居住的所在。

看到“根据地”欣欣向荣、人丁兴旺、日益巩固;看到气温回升,麦地返青、迎春花绽放;看到士卒与老百姓和谐相处,项羽与旁人一样满心欣慰和喜悦,但夜深人静之时,项羽的心中却有着一丝丝莫名的惆怅。

“九连山”山麓一片空地,被项羽辟作个人练功场,久而久之,周边老百姓都闻讯来观看,少数后生还边看边偷师学艺。这天,项羽练了几路拳脚,拉了几张硬弓。围观者照旧是掌声、叫好声不绝。项羽心里明白,宿醉尚未完全清醒,太阳穴隐隐作痛。

今天练功劲道、速度都不如往日,不禁兴味索然。

前日钟离昧来投,自是“项家军”的大喜事,可钟离昧也带来了陈胜兵败,被手下庄贾杀害的确切消息,坐实了此前听闻的传言。同为义军领袖,同以反对暴秦解斯民于倒悬为终极目标,惺惺相惜,项梁、项羽闻此噩耗,皆痛心不已,尤其项羽难以释怀。

那日,项羽忽至项梁帐中,跪下,口称:“侄儿有罪!”

项梁连忙扶起:“侄儿何出此言?”项羽道:“时光如白驹过隙。我率先锋军进驻此地已四月有余,而叔父率大部队过江也已有两月余。侄儿却一场硬仗未打,一座重要城池未克。江东父老还以为我们已经渡过淮河、挺进关中了。昨天我梦到祖父、父亲提刃血战,以身殉国,醒来痛彻肺腑,莫非是祖父、父亲冥谴于我。回想连日来,觥筹交错,沉溺醉乡,浑噩度日,实乃废人废事也。”

项梁道:“国恨家仇我也须臾不敢忘。眼下秦军正抓紧围剿六国余部,攻赵国甚急,绝不能让其各个击破。再加上你从东阳带回来的好消息,蒲将军的队伍在东阳等待会合,我恐夜长梦多,恨不得一步跨过淮河呢。我担心的是近日收编的义军,训练、军纪参差不齐,其整肃提高也难一蹴而就。故此未提北上之事。依侄儿看,哪天开拔为好?”

项羽目光如炬,斩钉截铁道:“明日启程!”

阳春三月,霸王山上,草木葳蕤,满眼碧绿。义军卸甲休整的大甸上,数万名“项家军”排列成一路路纵队,杀气腾腾。“项家军”和“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大旗,在和煦的春风中飘扬。

点将台上,项梁朗声道:“秦朝暴虐,荼毒生灵,世人无不切齿。陈胜、吴广首义虽败犹荣,取义成仁,堪称楷模。各地起义不绝如缕,渐成燎原之势。现今江南诸郡望风易帜,江北秦军尽皆畏惧。我江东八千弟子,渡江于此建立大营以来,各路义军蜂拥而至,八方豪杰纷至沓来。项家军兵强马壮,赳赳七万雄师。

前辈抗秦艰苦卓绝,吾辈更应继承遗志,牢记国恨家仇,高擎‘亡秦必楚’的大旗,北上,北上,直捣咸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大甸之上,数万“项家军”齐应:“北上,北上,直捣咸阳!”雄浑划一的吼声响遏行云,惊起了“九连山”林中的群鸟,纷纷展翅高飞,恰似后世盛大游行时放飞的鸽群。

刘庄主作为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者,指挥后生们抬着杀好的牛、猪、羊及数坛美酒、几大筐菜馅的面饼(后人称之为霸王饼),献至台前。刘庄主回忆起项将军叔侄数年前首次路过,黑松林内勇除狼害,至今美名传扬。他深情言道:“去冬今春,项家军驻扎此地,军纪严明,秋毫无犯,恤下爱民,福泽乡梓,让百姓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愿苍天保佑项家军所战皆捷,**除凶顽,为国家、黎庶建功立业。”

面对刘庄主炽热的话语,面对节俭度日的乡亲们奉上的厚礼,环顾前来送行的当地老百姓,项梁谦和地说:“各位父老乡亲,感谢你们对项家军的厚爱,没有你们箪食壶浆的哺育,就没有项家军的今天。为了反秦大业,你们还送来了子弟,项家军中有你们补充的‘新鲜血液’。我们永远忘不了你们。请相信我们,离别是暂时的,推翻了暴秦,我们会回来的。到那时朗朗乾坤,政治清明,大家一起共享盛世太平。”

项梁接着高声宣布:“此次北伐,军阵严谨,令行禁止,头等重要。上将军项羽率部任前锋,我则统领大军殿后。”

项羽得令,随即大吼一声:“出发!”声如洪钟,气贯长虹。

顷刻间,军旗猎猎,鼓乐齐鸣,刀光闪闪,战马嘶鸣。七万“项家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北伐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