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奎心胸狭窄,见陆云飞如此努力,只怕他会成功,一举得手,自己很没面子。于是又在凌丽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还拿他的身世来说事,故意挑唆是非。凌丽义正辞严地告诫他说,陆云飞是陆天放一手抚养大的,我们都别轻视他,谁也不能小看他。张鸿奎听了不免讪讪的,只好赞赏她大度。话虽如此,凌丽也怕陆云飞出差错,或者延误工作,又去给陆云飞施加压力,让他一定要按时完成任务。陆云飞拼着少睡觉不休息,拼命干,每天都熬红了眼睛。凌丽这才发现他经常熬夜,又赶他回家休息,他却不肯。凌丽很震惊,觉得陆云飞真是有毅力也有韧劲,她暗暗赞赏,还挺欣赏他这股劲。
江小凤一直不理睬凌翔,等她复职上机,惊喜地分到了国际航班。而凌翔也去改飞干线,还担任了机长。空姐们纷纷说,这与他“告密”有关。江小凤气得更不想理他了!
恰好这时,她有了新的追求者,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帅哥。
那次巴黎飞上海的航班他最后到达,一身白体恤牛仔裤,像个大学生,却泰然坐在头等舱。江小凤去给他上饮料,发现他正在画自己的肖像。空姐们纷纷猜测他是谁?江小凤认定他是个艺术家,否则怎么会如此潇洒?帅哥下了飞机,却把那张素描留在座位上。空姐看了都说画得好,又揶揄江小凤说,看来他喜欢你!
江小凤走出机场,帅哥正等着她,冒味地要请她吃饭,江小凤也生硬地拒绝了。她上了班车,发现一辆超长豪华车一直跟着他们,猜测可能就是那帅哥的?跟凌翔分手后,江小凤并非完全坦然,心里还会时常想到他。凌翔那坦率真诚毫不作假的性格,也在吸引着她。无奈母亲并不看好凌翔,时常在她耳边吹风,让她五心不定,没了主张。这时突然冒出个追求者,又分去了她一部份心。但她想起妹妹的话,决定不能轻易接受。
此后江小凤的航班上,便常常看见这帅哥坐在头等舱,似乎他在上海与巴黎之间飞来飞去?他的画又那么好,肯定是个学艺术的!空姐们猜测他可能家财万贯,江小凤却不以为然,似乎对此大手笔不感兴趣。后来空姐们都知道了,他叫王领先,王领先也想打听江小凤的名字,空姐们却不肯告诉他,说是有规定,不能透露。
这一天,王领先又出现在上海到巴黎的飞机上,但坐在普通舱,因商务舱爆满没座位。那天的航班调度可能有问题,竟让这趟远程航班等了很久没起飞。空姐们无聊,都聚在工作间里聊天。突然发现舱内轰动起来,似乎乘客都在大声嚷嚷……
一个空姐冲进来,叫道:“不好了!有人拉下了紧急出口的把手!”
江小凤有所感应,立刻冲到普通舱,只见乘客都气愤地站起来,指着一个方向大骂:
“这是谁干的?太不像话了!”
“简直是农民!肯定从没坐过飞机……”
江小凤挤过去一看,不出所料,千夫所指的正是王领先!他在座位上冲自己微笑着,江小凤倒抽一口冷气:难道他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才在起飞前去动那个紧急出口?
“我是想看看,这把手牢不牢?”王领先居然振振有词,没有丝毫尴尬。
江小凤气得冲他大叫:“但是你违反了航空法,我要报警!”
乘警赶来了,王领先立刻被请下飞机。这趟航班却不敢起飞,连忙叫来机务人员,在那个紧急出口检查了约半小时,确定没问题,才让飞机起飞。乘客怨声载道,都在骂那个无知小子是农民,要不就是土豪?空姐们也猜测不定,江小凤却不敢出声。
王领先被拘留了七天,他在拘留所终于打听到报警人的名字,出了拘留所,又去机场等江小凤。江小凤跟着几个空乘人员走出机场,王领先便冲到她跟前,笑嘻嘻地给她鞠了一躬。众人都楞住了,只怕他来者不善,要行什么险招?
王领先却微笑着对江小凤说:“小姐,我坐了七天牢是拜你所赐,你该补偿我呀!”
江小凤吓得后退几步,“你别拎不清,你那个行为,我们都要报警……”
“别害怕!”王领先趁她惊讶不备,抢过她的包,“我只是想请你吃个饭,弥补一下我在你们航班的失礼行为。小姐,你肯赏个光吗?我保证,别无他意……”
江小凤也有此心,便在其他空姐鼓励的眼光下,跟他走到一辆高级摩托车前。江小凤更加好奇,想看看他会带自己去哪儿?他们去了郊外一家私人庄院,一道青砖墙隔住了外面的绿色原野,却留下一片浅浅的湖泊,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绮丽无比。
“这是什么地方?太荒凉了!”江小凤至此才有些慌乱。
“别紧张。”王领先把她领到一个木质平台上,正对着那片湖泊,“这是我朋友的庄园,也对外开放。菜品很新鲜,都是自己栽种,做得也清谈,保证你喜欢。”
不知从何处飘起了古琴弹奏声,江小凤也渐渐放松。接着一个伟岸的中年人走来,王领先介绍说,这就是庄主老余。他显然跟王领先很熟稔,便帮他点菜,都是些青菜豆腐之类,只有一道炖鸡,据说焖了四个小时,味很清淡,端上来就飘着一股罕见的清香……
“你喜欢这些菜吗?”王领先微笑着,见江小凤仍有些畏缩的样子,便笑道,“别怕,我又不是坏人,也不是毒蛇,无非就是拉你来这儿,想吃豆腐……”
在上海话里,“吃豆腐”本来另有含意,江小凤的脑子却一时转不过弯来。
“不懂吧?就是想占你便宜!”王领先纵声大笑,“谁让你长了一张仙女的脸!”
“别说了!”江小凤娇嗔地站起来,“再说我就走了!”
王领先拉她坐下,赔笑道:“别紧张,我肯定不想害你。你是个漂亮姑娘,而且跟江南女子一样,长得水汪汪。以后还会碰到我这样献殷勤的人,你也要习惯。”
江小凤见他变得一本正经,脸皮又超级厚,就踏下心来,跟他一起吃喝。王领先确实跟其他男人不一般,没有逼她喝酒,只劝她吃菜。他们随意聊着,气氛很融洽,江小凤问王领先是不是画家?王领先笑着点点头,说他在巴黎学美术,那幅素描就是他此生最好的作品。江小凤知道王领先喜欢上了自己,他没有提及家庭情况,她也表现得很矜持。
他们很晚才回家,但江小凤并没把遇见王领先的事告诉父母。此后每当她回上海,王领先都会在机场等着,送她一束鲜花,又用摩托车载她去吃饭。他很会耍手段,知道上海所有稀奇古怪的地方,总能给江小凤惊喜。他献殷勤也很艺术,不落痕迹,却让人舒心。他也并未表白,只是用实际行动在表明心意。空姐们羡慕不已,都劝江小凤从了吧,这样帅气又多金的男人去哪找?江小凤也喜欢王领先富有浪漫和艺术的气质,却不愿这么快接受他。何况她对凌翔还有些不舍,凌翔也来找过她,但两人不是同一航班,经常碰不上。江小凤要给凌翔颜色看,见了面也故意不理他。凌翔却知道进退,把握分寸,便不再去找她。
陆云飞与他的团队努力奋战,三个月后拿出了符合要求的通风窗构型。凌丽看了很满意,张鸿奎也没话说,只好讪讪地承认,现在这帮年轻人真不简单。
当晚陆云飞在甘家村请客,跟团队的年轻人一起庆贺,热闹无比。他们高举酒杯,大声祝福,青春的活力肆意汪洋。连甘素芬也受到感染,又给他们加了几道菜。
**时分,江小妹推着朱杰来了,陆云飞连忙上前举起他的一只手,转身对伙伴们说:“这是朱老师,大家都要感激他,我们是在他的帮助下,才能感受到这成功的欢乐!”
团队成员全都站起来,冲着朱杰热烈鼓掌,连声叫好。
朱杰也朝他们连连摆手,含意深长地大声说:“祝贺你们,彩虹总在风雨后!”
陆云飞给他敬了酒,他也喝了一杯,脸上泛起红晕,其他年轻人的敬酒,他就一并拒绝。朱杰很希望这天晚上能看到凌丽的身影,但又怕跟她碰面,便匆匆离去。
他走后,凌丽和陆天放果然赶来了,她却不知道,自己与朱杰失之交臂。
凌丽真心诚意地对陆天放说:“天放,你养育了一个好儿子!”
陆天放但笑不语,心里也很为陆云飞感到骄傲。
陆云飞又去总装车间,具体指导和协助工人们做出这个通风窗,用在“ARJ21-700”01号样机上。江树森也对陆天放说,你儿子有出息,你没白培养他。虽然这个产品最终还需通过严格的适航证,但同事们都觉得,这个新来的年轻设计师真是太牛了!
张鸿奎看到凌丽和众人都对陆云飞大加赞赏,很不服气,心里更是不快,跟陆云飞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张鸿奎年纪渐长,肚量却挺小,对年轻一代很挑剔,还喜欢跟他们公开竞赛和比拼。设计所与飞机厂的业余活动很频繁,张鸿奎跟陆云飞总是你追我赶,不肯相让。张鸿奎在英语大赛上夺得桂冠,陆云飞不服,他从小喜欢打乒乓球,便在运动会上与张鸿奎对垒,获得男单冠军。江小妹带着一群年轻姑娘来助阵,拍手欢呼,更让张鸿奎呕气。陆天放和凌丽看着都觉得可笑,劝这个长辈再别跟年轻人较劲,他总是不听。
陆云飞和张鸿奎的比拼还没结束,接下来的一次端午节划龙舟比赛,又让他们各显身手。这次是设计所和飞机厂的联谊赛,一共有八只船,设计所三只,飞机厂五只,每只船上十一个人。为了让比赛更热闹,还经过简单培训,请体育教练来教赛手们如何划船、拨桨和变动方向等。比赛在郊外的一个公园里进行,那天现场彩旗飘扬,人头攒动,加上两个单位的啦啦队,河岸上站满了人,煞是热闹。江小妹也带着一群姐妹来了,她们属于飞机厂的啦啦队,但小旗子却一直指着陆云飞,显然只想给他们那条船加油。
陆云飞和张鸿奎各自率队上了一条船,他俩都是舵手,负责在船头上擂着大鼓,指挥自己的小船飞也似地前进。八只船你追我赶,奋勇争先,虽是友谊赛,也拿出了很大的劲头,都拼命往前划。船上全是男生,啦啦队却是女生,在岸上大声呐喊,为赛手们鼓劲加油。江小妹的眼光一直追随着陆云飞,兴奋不已。陆云飞也看见了岸上的她,偶然回眸,两人便交换了眼光,她微笑着朝他挥挥手,他也举起拳头扬了扬,又指挥小船勇往直前。快到终点时,陆云飞和张鸿奎的两只船正好齐头并进,谁也不肯拉下,两岸看热闹的人喝彩声大作,都觉得挺闹猛,陆天放和江树森、凌丽却皱起眉头,似乎不愿看到这个场面。
陆云飞的小船率先冲过了线,夺得冠军。张鸿奎急了,率领小船随后跟进,却因用力过猛,坐在船头的他便栽进了水里!岸边响起一片惊叫声……
张鸿奎跌入水中,这是一条人工河,河水不深也不浅,但没过了他脖子。张鸿奎不会水,便慌乱起来,在水中扑腾着。陆云飞见此情形,立刻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抓住张鸿奎衣领,拉着他朝岸边游去,又在岸边人们的帮助下,把他送到了岸上。陆云飞正欲也上岸,突然觉得腰间一阵剧痛,原来上次打乒乓球时,他腰间旧伤便已发作,刚才又扭伤了。他难忍疼痛,也沉到水里,呛了几口水。几个年轻人连忙跳下河救起他。
他们俩都被送到医院去救治。张鸿奎呛了几口水,并没淹着,但医生说陆云飞的腰伤有点严重,还有些贫血,需要住院治疗和输液。张鸿奎有些内疚,毕竟是陆云飞救了自己,他心理稍感平衡。陆天放却后悔自己当年忙于工作,没照顾好养子,可能经常让他饿饭,才得了这种病?江小妹又来悉心照料陆云飞,但他住院期间也没闲着,居然啃下了结构最复杂,缺图少文的“ARJ21-700”随机登机梯,一举成为年轻设计师中的佼佼者。他还在这段时间读完研究生的全部课程,又写好论文并通过,取得了毕业证书。
至此,陆云飞和张鸿奎相互对掐的关系在设计所里便尽人所知。虽然陆云飞救了张鸿奎,他还不肯消停,经常拿话挑拨,想对凌丽火上浇油。幸亏凌丽心里清楚没上当。但张鸿奎跟陆云飞的关系并未修好,两人的对话甚至充满火药味,大有剑拔弩张之态势。众人都对张鸿奎不满。凌丽也时常拿话敲打他。但此人就是这个德行,无法改正。
江树森是火眼金睛,早把一切看在眼里。他把陆云飞叫到飞机厂总装车间,那里正有一个火爆的场面,叫做“七雄战总装”。原来这里云集了七个航空制造厂的技术工人,分别有成都、沈阳、西安阎良等飞机厂的工人们,正一起帮着ARJ-700的01号样机进行初装配!陆云飞被这个场面震撼了,这才体验到分散在各地的飞机制造团队的默契程度。
江树森直率地对陆云飞说:“飞机设计和航空制造是世界上最为复杂的工业,必须依靠众多技术人员来一起完成。波音公司和法国空客都是几万人的大厂,单靠谁一个人的力量都不行。你和张鸿奎如果没有这种协作精神,趁早别来干大飞机!”
陆云飞受到深刻教育,连脖根子都红了,连忙说:“江叔,我明白了!”
他承认自己过去有点逞能,总想在每件事上都超过旁人,以此来一雪当年被诬为“野种”的委曲。江树森用工人的质朴和大度,让陆云飞的思想迈上了一个台阶,他告诫自己:别再为过去的小情小绪而纠结,研制大飞机,要有大格局。
陆天放也狠狠批评了养子,说他缺少合作精神,竟然不跟计算机室配合,这可是工作中的大忌!他又批评陆云飞耍个人英雄主义,说设计一架飞机不是小事,在美国需要几千人的共同努力。我们设计所固然没那么多人,你也要团结同事一起工作,陆云飞明知事情并非这样,他也是依靠团队,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任务。但他没有解释,虚心接受了。
陆云飞主动去找张鸿奎,把手伸给他,说:“希望我们成为事业上的好伙伴。”
张鸿奎没理由不去握这只手,但他心里仍是讪讪的,很不是滋味。
陆天放和凌丽又把他叫到办公室,关起门来一起批评他,说他妄自尊大,跟小辈计较,失了风度,也不是一个大国飞机设计师应有的气概……
张鸿奎这才无言以对。只好嘲讽地对陆天放说:“你儿子很像你,可惜不是亲生!”
凌丽却严厉地说:“陆云飞就是天放的亲儿子!他很好,我很喜欢他。”
陆云飞听说了这句话,眼泪不禁掉下来,知道凌丽阿姨终于真心地接受了他。
“ARJ21-700”开始总装第一台样机,但各项指标仍在紧锣密鼓的修改,设计人员争分夺秒,热情高涨,废寝忘食。上海的夏天酷暑难当,蚊虫叮咬,年轻设计师却毫不在乎,忙着绘图作业。陆云飞和一些年轻同事逐渐成为所里的骨干,他们深知细节决定成败,不敢疏忽任何细节。他们解决了很多技术难点,有些创新受到大家赞扬,陆天放也深感欣慰。
在解决噪声问题遇到的技术难点时,为取得第一手实测数据,陆云飞便手持带有拾音器的长杆,率先进入发动机开车时后方的噪音锥中。为防止受到噪声的强大轰击而昏倒在地,他还在腰间系了一条绳子,把绳头交给同伴,说如果他倒下,就把他拉出来。张鸿奎看到这一情景当场惊呆,强大的噪声让他赶快跑开,不得不佩服年轻人的坚强意志。
陆云飞无所畏惧地测出了数据,也得了暂时性耳鸣,心烦意乱睡不着觉。江小妹知道后,强拉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必须进减压舱治疗,否则以后情况会更糟。陆云飞出了减压舱,江小妹又拉他去甘家村,甘素芬虽不情愿,还是在女儿逼迫下做了一桌好菜。
“你呀,心里只有他!”甘素芬一边叨叨,一边做陆云飞爱吃的松鼠桂鱼。
“还不是因为你从小带着他,跟我一起惯着他!”女儿朝她扮了个鬼脸。
江树森和陆天放也赶来了,江小妹连忙迎上前,“爸,你们得说说云飞……”
江树森见女儿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早已明白。他又是欣慰又是责备地对陆天放说:“你有一个好儿子,干起工作不要命!但你也要好好批评他!”
陆天放点点头,也严肃地批评陆云飞说:“孩子,我们要工作但也要身体,像你那样没有防护就去测试噪音,会给身体带来极大损害,也让爱你的人伤心难过。”
陆云飞连忙答应,“爸,我知道了,以后向你保证,决不再蛮干。”
江树森和陆天放相视而笑。他一直希望陆云飞能当自己女婿,陆天放更是喜欢江小妹,也很关心儿子的婚事,但他俩都很大气,从没跟儿女们谈起过此事。
江小妹在工作中也是表现出色,她一直在飞机厂市场部负责部件采购,发放“ARJ21-700”的任务包之一。上海飞机厂是这个支线飞机的主制造方,要和十九个承制商打交道,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飞机心脏——发动机的采购,这个谈判也最艰难。美国承制商CE公司提出了很多苛刻的条件,目的就想稳固地占领中国这个市场。
江小妹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便被潘重派来负责此事。他信任地对江小妹说:
“你是江树森的女儿,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江小妹也很争气,不想给父亲丢脸。她没上过大学,英语是她短板。第一次跟承制商谈判,飞机厂只来了她一个人,而她却不能完全听懂对方的英语。不得不在自己的面子和工厂的利益中做出选择,一次次红着脸坦白承认自己听不懂,最后只好让对方发书面传真过来,再回去请朱杰帮忙,恶补英语。发放采购任务包在美国波音是上千人的工作,在上海因为新飞机的项目刚上马,人才有限,只有十多个人在负责,江小妹的工作量可想而知。
确定发动机是启动ARJ的真正标志,发动机及其备件的价格约占飞机总价的四分之一,这个项目又是当时全球唯一启动的新飞机项目,所以各国都参与了竞争,甚至连国家元首都惊动了!但江小妹与CE公司谈判时不卑不亢,不急不徐,掌握方寸,恰到好处。随着一次次谈判,她越来越精明干练,越来越有分寸,终于赢得对方尊重。但这个谈判也很艰苦,很漫长,尽管CE为了获得这个商机,降低了成本,报价很低,但还是达不到要求。为此,飞机厂还开办了几次国际关系讲座,因为这个贸易已经成为最大的政治。江小妹勤奋学习,刻苦钻研,肩上承担了很大的压力,但她无所畏惧,觉得这是锻炼自己的好机会。
江树森对小女儿的成长很欣喜,甘素芬却只管催促两个女儿快嫁人。
江家两姐妹性格相差很大,爱好也不同。江小凤喜欢穿衣打扮,她跑国际航线,每次回来都给父母带礼品,也送妹妹一些口红和丝巾,江小妹都不要,说她用不着这些。但有一次她却找姐姐要化妆品,原来是国庆联欢,市场部要出节目。江小妹推不掉,只好跟一群穿着华丽旗袍的女同事,一起上台去演唱京剧“梨花颂”。
那天晚上又是设计所和飞机厂的联欢,在新建成的大礼堂举行。许多员工都参加了演出,就连陆云飞也参加了一个“红旗颂”的大合唱。舞台上灯光绚丽,舞美精巧,演出人员服饰华美,节目丰富多彩,花样繁多,有舞蹈、独唱、民乐合奏、诗歌朗诵、时装表演……这也是现代人的一种生活方式,每到节庆就激奋不已,好戏连台。
陆云飞的合唱人数众多,是这场文艺汇演的开场节目。他下台后并未离开,因为紧接着就看见江小妹也上场了。她们是表演唱,一排姑娘都穿着高开叉、长及脚面的中式旗袍,色彩鲜艳,花色各异,却都袅袅婷婷,手持一把精巧的折扇,演唱这首新京剧,载歌载舞,妩媚娇俏。飞机厂人数众多,不难挑出一群高颜值的年轻女孩,她们在台上身段优雅,眉目传神,歌声甜美,绕梁不绝,简直风头无两,赚足了观众的眼球。尤其是江小妹,她在其中最为出色,因为个子高,站在前排正中,居然唱得有模有样,情深意长……
台下的陆云飞不禁看呆了!这才发现江小妹打扮起来也很美。她今天穿一身白色基调的旗袍,上面是淡雅的水墨画,显得身材格外婀娜。她的一头短发用发胶梳得很烫贴,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化了淡妆,明目皓齿,肤白唇红,格外美貌。陆云飞差点没认出她来!台上的帷幕缓缓落下,心中的形象却抹不去了。陆云飞开始认真考量江小妹,他平时的工作很少跟江小妹打交道,不料她竟是这样的“双面人”。陆云飞非但从此不敢小看这姑娘,而且打心里承认江小妹不简单,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真正想娶和应该娶的女人就是她!
江树森要过五十九岁生日,甘素芬早就筹划想大办一场,江树森却只同意在甘家村摆一桌,请些家人好友。江小凤偶然跟王领先提起,他就说要去祝贺。江小凤没答应,她还不想让家人知道她跟王领先的关系。王领先却有意为之,坚持要用摩托载她回家。他们在巷子口碰上江小妹跟陆云飞一起回来,两人正热情地讨论工作,突然一辆摩托车飞快驰过身边,然后又停住。王领先摘掉头盔,潇洒地下了车。陆云飞和江小妹看见后座上的江小凤都很诧异,这才反应过来,不知她跟凌翔怎么了?跟这位摩托车手又是咋回事?
“嗨,小妹!”江小凤心情复杂地下了车,不太情愿地给他们三人做了互相的介绍。
陆云飞和江小妹还在楞怔,王领先却潇洒地一笑,朝他们伸出手来。
“你们好,我是小凤的男朋友,今天去她家,要见她父母……”
“什么?姐你……”江小妹又惊又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云飞不去握那只手,毫不客气地说:“据我所知,小凤已经有男朋友了!”
“是吗?”王领先收回手,耸耸肩,“可是小凤她,也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江小妹生气地质问姐姐:“你跟凌翔吹了,就是因为这个人?”
江小凤也不高兴了,冷冷地说:“我还是自由身,有权选择吧?!”
她丢下王领先跑开,后者似乎明白了一切。江小妹见姐姐气走,连忙追去。
陆云飞也气愤地质问王领先:“哎,你知道江小凤另有男朋友,还要夺人之美?”
“那要看小凤怎么选择了!”王领先笑笑说,“你们谁都没有发言权。”
陆云飞被他顶得无话可说,也想拂袖而去。王领先却拉住他,问他江家怎么走?他说要去参加江叔的生日宴会,他想跟江小凤好,就得讨二老欢心。陆云飞见他这么直白,也冷冷地说,你不必这样,有些事强求不来!两人初次见面,就说得不愉快。
江小妹追着姐姐回到家,江小凤一气之下,已经把王领先的事告诉了母亲。甘素芬听了大喜,她早就巴望大女儿嫁入豪门,就美滋滋地说:
“看来他是个富家子?王领先,这名字不错,他就是你命中的白马王子!你要是嫁给他,还能去国外定居呢!”
江小妹上前质问母亲:“姐姐为啥要去海外定居?难道当个中国人不好吗?”
“你懂什么?女孩嫁人就要高攀!”甘素芬又开始叨叨自己那一套。
“妈,你别说了,我不爱听!”江小妹坚定地,“我有自己的主张。”
江小凤说,王领先要来参加父亲的生日宴。甘素芬更加欢喜,正要忙着去甘家村张罗,王领先已进了家门,还给江家二老和江爷爷送上不少礼品。甘素芬高兴得语无伦次,一会儿夸赞王领先一表人才,一会儿又埋怨丈夫怎么还不回来?江小妹很不屑母亲的行为,甚至觉得她有点丢人,就拉着随后进门的陆云飞,出去找父亲。
江树森正跟凌丽和陆天放一起往家走,他们是下班后偶然遇上。夜色浓浓,街道上行人稀少,弄堂里更是静悄悄,只有明亮的灯光把树叶的影子灿烂地映到玻璃上。江树森心情大好,他们总装车间今天完成了一个组装任务,身边又走着两位好伙伴,令他想到了充满理想的年轻时代,似乎壮志已酬,很想今晚跟他们畅谈一番……
“走,咱们去甘家村,我请客,好好吃一顿!”
他没提自己的生日,怕他们二人张罗着送礼物。但他说完这话,却没得到任何反应。在路灯下看去,他发现陆天放没了往日的乐观和爽朗,凌丽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们没心情跟你去吃饭了!”她沉重地说,“ARJ21-700的设计出现了一个大问题:重量严重超标,它重得快要飞不起来了!”
“什么?”江树森大吃一惊,知道对飞机设计来说,这是个很致命的问题。
陆天放显然已经知道此事,他也皱紧了眉,语调有些沮丧,“这事太严重了!从明天开始,我们设计所要全力以赴,攻克这个技术难关……”
江树森十分理解,忙说:“那明天我也过来,跟你们一起好好研究。”
这时陆云飞和江小妹急急跑来,拦住了他们三人。
“爸,我姐跟一个富二代好上了!”江小妹开口就说,毫不隐瞒。
陆云飞也只好说:“江叔,这个富二代现在来你们家了,要给你过生日……”
“什么?”江树森的神情严肃起来,问江小妹,“你妈什么意思?”
“我妈高兴得很!”江小妹撅起了嘴,“她巴不得我姐就嫁那个富二代!”
江树森看了看凌丽,不无尴尬,因为凌翔曾经跟江小凤好过,两家都知情。
凌丽轻描淡写地说:“树森,今天是你生日?家里又有客人,你快回去吧!”
“不!”江树森从她的眼光里看出了一丝鄙夷,立刻拿定主意,就对小女儿说,“回家告诉你妈,这次的生日宴会就不办了!”
他又转身拉着陆天放,对凌丽说:“走,我们现在就回设计所,去研究重量问题。”
陆天放目光炯炯,赞许地点点头,凌丽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爸,我跟你们一起去!”陆云飞也是两眼发亮,神采飞扬。
“你们都去吧!”江小妹热切地说,“我给你们弄吃的,待会儿送到设计所……”
“好!”陆天放拍拍江树森的肩,“那你今晚就过一个革命化的生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