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风书局成立了。
李守心信心满满,觉得这是一次巨大的商机。
他先是在市面上找到一些关于道教的文章,涵盖炼丹,画符一类,总的方向就是如何益寿延年。
关于这方面的策论,时文,大明在嘉靖年间,类似于道教的题目和时文经常的出,没办法,嘉靖皇帝就是一个非常笃信道教的皇帝,至少在嘉靖皇帝晚年,每次会试的题目几乎全都是类似道教养生,或者说是白日飞仙。
另外一方面,派人寻找一些关于议论隆庆和议之类的文章,历史上做出类似举动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比如说唐太宗与吉利可汗谈和,汉高祖为解白登之围,对匈奴人所作出的让步。
他的举动,惹的旁边的顾宪成,顾永成兄弟俩,非常的怀疑,尤其是顾宪成,很是不解的说道:
“你怎么可以肯定这一届的时文题目会朝着两个方向去靠拢?”
李守心对他们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当今的隆庆皇帝跟他的父亲嘉靖皇帝本质是一样的,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谁让他在继位之初,曾经想励精图治,甚至打压道教,在如今的隆庆皇帝和继位之初的隆庆皇帝,已经判若两人。”
说到这里,他故意打住神秘的对顾宪成讲道,我猜皇帝的身体状况非常堪忧,他现在已经病入膏肓。
顾宪成听了这话一愣,满脸惊讶的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守鑫也无法对他解释,总不能跟对方讲,我是穿越过来的,知道隆庆皇帝,再活一年就该嗝屁了。
好在旁边的顾永成悄悄拉住他哥哥的手,对其说道:
“人家跟宫中的太监相识,自然是知道情形的!”
顾宪成一听这话若有所悟,可又不解的问道: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这十文的题目为什么紧扣这两方面,话说这隆庆和议,到现在还是争议很大,皇帝若是不久归天,当然在乎自己的身后名,若按这个逻辑来讲,这一条是通的,毕竟人人关心自己死后的名声,可又为什么讲那些关于道教的白日飞升?”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好比一个将死之人,他当然想尽办法,能活下来最好,能够成仙,逃脱轮回,哪个皇帝不想?
我想隆庆皇帝也是如此!”
说到这里,顾宪城总算明白了,欣喜的连连点头:
“听你这么一分析,入情入理,若是这一次时文题目能够猜中的话,我首善书院的名声一定会打响!”
这么一来,首善书院出的第一批关于时文题目的猜测,流行两个版本,一方面是关于隆庆和议的功过评点,当然是往好里说,将皇帝评价称为唐太宗那样的神人。
另外一方面,这是关于道教白日飞升,以及炼丹的一些具体方法,按说这样的文章难登大雅之堂,天下士子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一条。
偏偏首善书院印出的这一批书,大胆猜测,一时间惹的一些儒林中人,纷纷叫骂,说首善书院印出的这时文题目,完全就是迎合上意,甚至有人号召罢买。
李守心才懒得理他们,这一次他完全是血赔,可他不管那些,反正这次出书都是自己独立出了一笔银子,冠的是首善书院的名头儿,封面是画的一些勾栏胡同美女的头像。
他最知道这些士子,别看现在个个义愤填膺,真要等到会试过后,自己猜测的这些题目一旦应验,肯定会让这些人后悔不迭。
到时候谁还敢再骂,再骂等于跟皇帝过不去。
所谓读书人的风骨,压根就少之又少。
敲定这些印书的事儿,他就打算在京城中,开办一个顺风的分号,如今他的手里积压着大量的毛皮,急需出售。
分号的选址,位于京城棋盘街之南侧,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是因为京城的一些朝廷官员的住址,以及六部衙门的所在地,都集中在这里。
房价是不低的,可李守心压根不在乎,好的地段,根本不愁卖。
而且这都是一些朝中的一些掌握实权的大官,这些官员的收入,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灰色收入,最不缺的就是钱。
刚刚装修好店面后,大批的货物刚一到,你手心满以为,一定会迎来大卖,可让他吃惊的是,压根就没有几个人来买。
这是实在让他没想到的事情,天天门店里面门可罗雀,偶尔来几个顾客,也只是问的多,买的人很少。
这可把他愁坏了,一看到货架上,堆放如山的皮草,这些都是上等的毛皮,要价也不算高,怎么就卖不动呢?
眼见几个女眷,对着货架上的毛皮摸来摸去,看那穿着也是不俗的,眼中满满都是不舍之意,就是看了好久以后,就又都深深叹口气,满脸的不甘,不舍,转身走掉。
掏钱买的真是少之又少,这一日他实在是憋不住,眼见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妇,只是掏了几两银子,买了一张灰鼠皮,正打算离去,李守心连忙热情的拦住,询问道:
“请问夫人为什么只是大都看看,我这里都是上等的狐皮,夫人怎么舍不得买,却退而求其次买一张灰鼠皮,看夫人的穿着也不是买不起的人啊,这又是何故呢?”
“实不相瞒,实在是因为我们家老爷也算是六部堂官,奈何朝廷上月不给发现银,只给发了一批绸缎,绢布,我们还算是好的,相比于那些十三道御史,六科给事中,用的是苏木折奉,人人按品级,拎上两大麻袋苏木,算是顶了俸禄,京中官员现在谁手里都没有现银,你让我们拿什么买,总不能让我们拿绸布与你换,只怕你也不乐意!”
这位打扮入时的官太太,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着实惊呆了李守心。
原来在大明,动不动用实物折算官员的奉银,尤其是京官,已经成了常态化了。
大明到了嘉靖末年以后,这趋势是越演越烈,直到万历初年,张居正上台,这种情形才好转一些。
这可难坏了李守心,千算万算,就没有想到这一层,看着自己高价租来的铺面,运来堆积如山的货物,真要是换上一大批绸布,甚至是苏木一类,到头来还得自己想尽办法找到销售之路。
换不成现银总让他心里觉得不踏实,他只好无奈的摇摇头:
“这样的话,那我就爱莫能助了,不可能要你的绸布,更何况现在京城中人人手里都有太仓发过来的绸布,你让我卖给谁?
运出京城,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实在是无法卖给你!”
那个有钱的官太太听到这话也是满脸的失望,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了。
紧跟着几天以后也是遇到相同的情形,甚至有人派过仆人来直截了当的问他:
“可否愿意用苏木来换?”
苏木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连忙摇摇头:
“我只要现银!”
哪知道那家伙冷笑两声:
“现在全京城的官员都没有现银,更不要说百姓手里,就是那些富户,就算手里有银子,也不会拿出来买你的毛皮!”
他一听这话有些火大,忙问道,“你们官员手里的没有银子,为什么富户手里的银子却不敢拿出来,这又是什么逻辑?”
“最近皇上刚刚下旨,鼓励富户用现银兑换官员手里的苏木,绸布,这时节谁敢露富?
我劝你也顺应潮流,也应该能够用苏木兑换你的毛皮,不然的话,金中的官员富商都不买你的毛皮,指望百姓去买,那是不可能的,他们手里才有几个钱!”
李守心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如山的货物,想到这批货物若是全换成大批的苏木和绸布那样一来自己又该卖给谁?
要知道这个时候只怕是京城中人人家里这玩意儿都泛滥成灾,货物最终得变成现银才是硬道理。
思来想去他对那人说道,这样吧,我先回去考虑考虑。
回到书院后,便对自己遇到的情形,对顾宪成和顾永成兄弟俩讲:“京城中大部分人家都是用苏木折奉,请问这苏木又是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有人提议让我同意苏木兑换毛皮,可我实在不懂这种东西到底是能干什么用,能卖到何处?”
顾宪成笑着说道:
“朝廷用实物折俸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朝廷缺银子,大明国库空虚,只能是太仓库里面什么东西多发什么,苏木这个玩意儿是用来给布料染色的,按说价钱也是不菲的,可是太仓库里一下子出这么多的苏木,只怕这价格根本高不了,你要真同意,用你的毛皮兑换成这么多的苏木,皇帝是一定欢喜的,说不定也能够结交更多的京城中的一些部堂官员,可麻烦的是你现在手里又都换成苏木,你又该卖给谁等于是血赔,苏木这玩意儿虽然是放不坏,可目前价格一直在走低,人人都想让自己的苏木兑换成现银,到时候只怕是你会赔的底掉,我劝你还是保住手中的毛皮,毛皮又放不坏,大不了不卖,等到明年这时看看情形怎么样,再出售手中的毛皮,就不会亏损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