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君弼信使到达武昌后的次日,陈友谅便召集了张定边、陈友仁、邹普胜、陈普略等一干重臣及军师僚佐前来商议东征之事。

听完哥哥的通报后,陈友仁兴奋地说道:“这果然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如今我等的巨型战舰已经完工千艘以上,且有铁甲防护,足以应付东征之用!”

邹普胜早已打定主意做一个随风倒的墙头草,只是他更希望陈友谅可以取胜,所以他提议道:“如今边防一时无忧,陛下可尽量抽调主力东征,也大可将七王调回,以加大我军取胜的几率!”

“太师所言极是,我部可倾巢而出,抱定必死之心,方可死而后生!”身为平章的陈普略附和道。

再次听到这个“死”字,陈友谅还是忍不住一惊,吐出一口气后,他便转向意见最为重要的张定边,问道:“张爱卿,你有何高见?”

张定边也认为这是一次绝佳的复仇机会,只是东征方略还须从长计议,因此他说道:“左君弼所言,未尝不是一条良策,只是这一招有些过于冒险!”

“如何冒险呢?”陈友谅忙问。

张定边捋了捋长须,道:“千里长江,如果我等尽行将其封锁,有兵力分散之虞!而鄱阳湖、长江沿线城池如今皆已不在我手,彼见我军封锁长江,必然四处袭扰我军,令我疲于应付!再者,左君弼乃一奸滑之人,未必靠得住,那时我军压力可就大了!”

陈友谅先前兴奋的劲头一下子减去不少,他又问道:“既是这样,那该如何是好?”

张定边思忖半晌后,缓缓道:“险招也有险招的好处,那就是一旦得手,整个形势立马会翻转过来!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稳招……”说着,张定边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旁,指着地图继续说道,“我军可以主力出鄱阳湖,首战洪都!如果那姓朱的小子敢来救援,我等就与他在鄱阳湖进行决战,以我军几十万水师之众,料想不难取胜!如果他不敢来,我等就先行攻取洪都,巩固鄱阳湖一带,然后以此为基地,再行次第攻略,将安庆、池州、太平尽皆拿下,然后挥兵再指金陵!那庐州乃系坚城,至少可守三个月,时间上也来得及!”

“好一条稳妥之计!”陈友谅站起来说道,“无论何计,此次务必要让左君弼、张九四等人尽量配合,如此就又增加了两成胜算。”

“是兵行险招,还是行稳妥之道,还请陛下定夺吧!”张定边最后说道。

陈友谅、陈友仁在龙湾之战中都被打怕了,两人都倾向于行稳妥之计,因此东征方略就这样大致确定了下来。

为了尽量壮大力量和提高士气,陈友谅不仅将陈友贵部尽皆调来,令其出征的总兵力达到空前的四十余万;而且将一些将士的家属也请到了船上(既能激励士气,也便于挟制将士),陈汉太子及一干文武大臣等也被打发上船,再加上数万船工,以至于将所有人众凑到了六十万之巨!达氏主动请缨,得以随同大军一起出发。

临行之前,陈友谅特意给诸文武大臣训话道:“此次,我等空国而出,务求一举制胜,不成功便玉碎!望众文武臣卿齐心协力,开创我大汉万年之基业!”

陈友谅的父母、发妻,陈友贵的一帮妻妾并陈友仁的夫人都特意前来为大军送行,余氏心里很清楚,这一次四哥的决心如此之大,看来没有一个结果他是不会轻易罢兵的,而此一去毕竟胜负难料,跟以往情形大为不同。因此她虽然竭力克制着自己,装出一副笑脸,可是在跟夫君挥手作别时,她还是忍不住泣下沾襟。

该叮嘱的话,在家里的时候陈友仁就已经叮嘱完了,最后诀别时他只是说道:“阿兰,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如果我回不来,你自己看着办吧!”然后,他毅然上了船。

庐州城三面环水、易守难攻,果然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徐达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如果继续强攻,不仅伤亡很大,拿下城池的希望却很小;如果停止进攻,那么就会迁延时日,恐怕会给陈友谅等人以可乘之机。

因为俞通海比较熟悉庐州一带的情况,所以元璋特意派了他来。这天,徐达不得不把常遇春、冯国胜、俞通海等人召集来,想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常遇春率先道:“主公交代任务时,并没有规定我们在固定期限内拿下庐州,如今既然强攻速胜无望,不如我等就此转入持久围困战,免得无谓流血!”

冯国胜忧虑道:“徐帅担心的是给陈友谅等人以可乘之机,不过依我之见,既然主公放手让我等打庐州,必是料定了陈友谅、张九四等人不敢妄动!即便他们敢于妄动,那我等弃攻庐州就是了,但总要保住我部的元气为上,不然将陷入被动!”

徐达见冯国胜分析得有理,笑道:“都是我心急了,忘了这一层!只要我等实力尚在,就是不辜负主公了,至于这庐州拿不拿得下,只能看造化了!”

徐达又转而看了看俞通海,俞通海会意,于是仔细分析道:“这老左甚是狡猾,此番我等围攻庐州,他必不肯轻易服输!我料定不日陈友谅那边定然会有所行动,我部乃是主公所依仗的精锐,诚如冯兄所言,总要以保全元气为上。眼下这个情形,确实不宜强攻庐州,不如长围久困,静观其变吧!”

“好,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那就先这样办吧!”

就在徐达叫停攻势的次日,他在前方视察时突然注意到庐州城在城门口新设了吊桥,徐达不仅暗忖道:“左君弼这个老小子,像老鼠一样缩在城内那么多天不出来,今日他突然如此,莫非是想劫我军大营吗?”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徐达便令军中严加戒备,尤其是夜间更要万分小心。果然,几天后的一个夜半时分,哨兵听到吊桥那边有声音传来,于是徐达传令设置好埋伏。不一会儿,左君弼的偷袭队伍就摸到了朱家军的大营边。就在左家军准备大开杀戒之际,徐达的大营里突然四处举火,让偷袭的敌军无所遁形,随后万弩俱发、火枪齐鸣,打得来犯之敌心胆俱裂!左部人马见势不妙扭头就跑,徐达下令大军围追堵截,打得左家军大败而归,从此以后再不敢出城了。

徐达围攻庐州三个月不下,对于军力与士气多少有些消极影响。此时,陈友谅部围攻洪都的消息早已传来,徐达不免着急道:“如今陈友谅以重兵围攻我洪都,洪都朝夕之间恐怕难保!可主公不为所动,依然命我等在这里围攻,真不知他是何盘算!”

冯国胜纳闷道:“这也是奇了!我军全力围攻庐州,他陈友谅全力围攻我洪都,如今他们那边也两个月过去了,我们双方都困兵于坚城之下!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常遇春忍不住夸口道:“陈友谅不过是我等的手下败将罢了,别说他打下了洪都,就是他把安庆、池州都拿下又如何?我看他最后还得乖乖吐出来!主公英明,定然自有妙计,咱们还是静候命令吧!”

俞通海不免忧虑道:“此次陈友谅空国而出,大有破釜沉舟之意!想来主公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救援洪都……”

“先前北来时,刘先生就有异议,我跟主公还有些不以为然!如今看,打庐州确乎是鸡肋之举,使我大军长期暴露于外,疲于应付,日久必失锐气!若是陈友谅以重兵阻我回江南,可就不妙了!”徐达一向不会批评元璋,但这次在自我批评时,着急上火的他竟不小心也把主公扯了进去。

就在众人焦灼不已时,元璋的命令突然来到:“停止攻打庐州,全军转向长江一线,等待与西出大军会合后,一同杀向鄱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