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翻阅胡忠义卷宗的过程中,受害者之一常梦玉的情况引起了我特别的注意。

从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检察院、海淀区人民检察院、北京市公安局宣武分局、海淀分局等处对她的询问记录中不难看出,常梦玉天性活泼开朗、富于幻想、受教育程度较高,是胡忠义婚姻诈骗案中较为罕见的两名从未有过婚史的诈骗对象之一,而且是受害者中年龄最小的,具有交往时间较长、用情和受害程度较深等特点。

胡忠义究竟使用了何种“高明”的手段使得常梦玉对他着迷了呢?

经过耐心的工作,常梦玉同意接受我的采访。在京西一家宾馆的小型会客室,她坐在我的对面,微低着头,像个小姑娘。

这其实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脸上是恬静的笑,着装简洁而不失女性的韵味。寒暄之中,她的谈吐清晰干脆,但一进入到胡忠义的话题,她的神色逐渐郁暗起来,声音也变得低沉和迟缓了许多。这使我能够想象得到,这次人生中非同寻常的事件对她身心所造成的巨大的、难言的伤害。

从前年到现在,我已经不止数次地回答了宣武分局、海淀分局,包括两个区检察院的询问,反反复复地讲述了我和胡忠义交往的全部的、详细的、哪怕是细枝末节的过程……那种近乎撕裂式的盘问让我感到深深的痛苦和屈辱。

那段往事其实我已经不想再提了,想起来就是无尽的悔恨和痛苦……我甚至到死都不愿相信,那个沉湎于虚幻美景中的女孩竟然会是自己……然而它就像恶梦一般死死缠绕着我,总是让我在无人的黑夜中猝然醒来……仿佛,那只外表温顺老实的羊原来竟是豺狼变的,终于露出丑陋贪婪的目光,要把我吞噬、嚼烂……常梦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叙述了与胡忠义交往的整个过程。

我出生在江苏连云港市,父亲是个工程师,母亲是名经济师,家庭条件在当地算是比较好的。

大专毕业后,我到了南京工作,有了第一个男朋友,他是我高中时的同学,父母住在南京。

这个男孩和我同岁,事实上我比他还要稍长一些。他为人憨厚老实,平时的话不多,社会上的朋友好像也很少。交往了几年,我才发现他有很重的恋母情结,他真正需要的,其实只是个母亲般的女人,而不是什么男女之间的情人。

弄清了这一点,我很难过。

我们分手的时候,他表现得比我还要伤心。可我明白,一切都是不可以改变的了。我已经给了他机会,可他已无法自拔。

为了摆脱这次感情破裂的阴影,我来到了北京,进了现在工作的北京同远大公司,那是个瑞士人投资的企业。公司很大,好像什么生意都做,又好像什么生意都不做。

我工作的企划部共有四个人,老总是瑞士人,一个助理,两个秘书。

我的日常工作就是起草、打印和保管各种生意上的合同和协议。老总让我为每个文件加密,那种电脑上的好用但是不好解的密码只有我和老总知道。并且只要我请假,我的工作只能由老总亲自来做。

如果不是朝阳区英格丽婚姻介绍所给我打了传呼,我那天几乎连午饭都忘了吃了。

我是1998 年初在那里登记的,当初的目的只是想扩大交友范围,尽快摆脱先前男友给我带来的不愉快回忆。至于能否找到适合结婚的对象,对于我来说倒并不是那么迫切。毕竟,我还年轻。

英格丽婚姻介绍所陆续给我介绍了四、五位男士,我都推说太忙。后来就没有见。

婚姻介绍所的人说,这次这位男士的综合条件相当优越,让我与人家见个面或者联系一下。我仍然说最近工作比较忙,怕抽不出时间。婚姻介绍所的人对我这种说辞已经相当熟悉了,就说要把我的呼机号码告诉对方,让对方与我联系。我只好同意了。

后来,胡忠义很快就联系了我。除了他的诚心让我感到意外,我还发觉他的声音非常的富有磁性。于是,就有了初步的联系。

第二天,胡忠义约我晚上在香格里拉饭店的中餐厅吃饭。由于我选的是下午五点钟的时间,还不是这种酒店真正忙碌的时候,因此中餐厅里的人并不太多。我看见距门口很近的地方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人长得相当帅气,浓黑的头发,有些卷曲,就连眉毛也是黑黑的。他的眼睛很亮,鼻梁高高地隆起,唇线是一条清晰刚毅的轮廓。

这男人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西装,身材瘦长而匀称,大约有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那句用来形容女人的话用在他的身上我看也是完全合适的,就是添一分嫌胖,减一分嫌瘦了。

直觉上,我猜想他就是胡忠义。

约定的时间到了,那个男子站起身向我走来。

他的手中竟然捧着一束蓝色的勿忘我!连同一脸温柔的笑。

这一切,都是属于我的吗?

整整一个星期,我沉浸在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的昏眩之中,感觉自己像是个倍受宠幸的仙子,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想去哪里,就扇扇翅膀。

我知道上天早晚会为我遣来一位如意的郎君,可没想到他到来得竟是那么的突然,让我束手无措,毫无准备。

我猜到了故事的开始,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可怕的故事的结局。我仿佛是一个阴谋的参与者,和别人一样,谋取了自己的爱情。

……

香格里拉烛光晚餐的第二天,他又联系了我。说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合眼。我就劝他别太忙着工作,要多注意休息。他说他以前从来没有睡不着觉的时候,昨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掬温热的水浸泡着,自作主张地意识到这件事是和自己有关的。想到这儿,我的脸有些发烧,心也狂跳个不停。

他压低了嗓音,慢慢唱道:“……别问我永久到底够不够,假如地球脱离了宇宙。永恒的大地,开始融化,就让我们紧紧拥抱着,一直到世界末日……”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谁唱的歌,只觉得对方像深海中的章鱼一般静静地游到我的身边,默默地将我环绕,将我包围……整个下午,他的身影、他茂密乌黑的头发和足以让我疯狂的嘴唇顽固地呆在我的面前,挥之不去……

下班以后,我就赶去邻街的小店里购买齐秦的歌曲。

我找到一盘盗版的齐秦MP3 专集,上面正好有那首《直到世界末日》。

我顾不上吃完饭,立即奔到公司的电脑前。

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是:……你爱我吗?

在五洲大酒店的包房里,他第一次吻了我。

他说他在国家安全部的那位担任部长助理的朋友已经看到了有关的正式文件,他即将被任命为国家安全部第十三特别局的局长。

我说我要恭喜他了。他却说要送给我一件生日礼物。

我真的有些感动了。飘泊在外,每年生日的时候,都是伴着蔡琴的歌声单独度过的。一个没有爱人的女孩,又有谁会留意她的芳龄几许?

他让我等着,自己走进里屋。

片刻他走出来了,竟然**着身体!只是在腰部围上了宽宽的绸带,前面系着一个硕大的花色蝴蝶结。

他紧紧地将我拥住,呢喃着说,我把自己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我知道自己完了。我没办法抗拒。

事后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他风趣得可爱。

把自己当成生日礼物只是句戏言。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一个红宝石戒指。

我们随后在朝阳区团结湖附近租了间房子。我带着那张蓝色的海报离开了原来的住所,掏出一部分积蓄,为新居做了一番简单的装修。

我看着这个自己的小“家”,心里很快活。

他从背后抱住我,喃喃地说:瞧把你高兴的,等我的别墅收拾好了,马上就接你住过去……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女王一般的生活!

那天后不久,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回了个传呼,说了几句,气愤地喊,我帮了你多少忙啊,你全忘了?现在连一万元都解决不了?我是借啊又不是朝你白要……怎么,我把手枪抵押给你行不行?

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烦恼地摆摆手,埋头吃饭。过了好半天,他突然抬起头,兴奋地说:梦玉,咱们去看海吧?

说是去看海那天,我主动给了他一万块钱。

他说他当年为帮朋友的忙,挪用过局里的一笔款子。现在升任局长,人家要查,同事们劝他赶忙补上就没事儿了。他已经筹到了大部分款项,只差一万元了。他说他的存折都还没有到期,取出来挺可惜的。

大约一个月后,他把这笔钱还给了我。其实我也没怎么催他,我想一万块钱也算不了什么。

接下来到了我父亲70 岁的生日,家里人让我回去,他表示正好借机见见我的父母。我当然很高兴,可他又胆怯了,说他这么大的年纪,怕我的父母不高兴。我就好言劝慰。其实他这个人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多了,加上质地高级选料考究做工精细的衣服,绝对是一表人材的。

和他相爱以后,我给家里写过信,谈了他的情况。父母并没有表示异议。

果然,我的父母很快就接受了他,对他相当热情,像一家人一样。

作为我的男朋友,他在我父母和家人面前表现绝对是出色的,作为商人和国家安全人员,他是具有双重性格的,既见多识广又不夸夸其谈。我父亲以前是当过兵的,和他好像很投缘。见面当天,他就没让我们去住酒店。父亲和他同居一室,每天都聊到很晚。父亲谈起他朋友的一起冤案,说犯罪方在本地的势力很大,谁也惹不起。他听了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把父亲所知道的情况记在一个黑色的皮面笔记本里,最后告诉我父亲回京可以找公安部的朋友发文过问一下。还说那么多人都查了,更何况一个土霸王,一定要为民除害。后来他半开玩笑地告诉我父亲,他有国家承认并且特批的“杀人许可证”,我父亲给吓了一跳。又说他的证件编号是“两两么(221)”,前面连个零都没有,这就说明他这样的人全国也不足一千个。

我父亲于是松了口气,说你们这些人肯定是经过国家严格挑选的,政治上一定可靠。

到连云港后,有一天我开始了呕吐。我知道我可能是怀孕了,只好满脸羞涩地告诉了他。没想到他听后眼中竟然一下子放射出无数奇异的光芒。立即轻轻地把我圈在怀里,说等忙完手头的事情就结婚……我在连云港的朋友有一次带了个服装厂的个体老板小尤和我一起去玩儿。第三天,胡忠义以带来的钱快用完了为由向小尤商借两万块钱周转。

小尤就送来了2 万元。

在连云港住了十几天后,我们北上到了呼和浩特市,住在新城宾馆。

他的大哥是包头市一家大厂的厂长,他三姐是呼市市委的一个干部,这次全见着了。他们对我的印象不错,尤其是他三姐,虽然工作很忙,可还是一有空就拉着我聊天儿。说他原来的爱人十分刁蛮,办事从不讲道理。

他为了孩子,忍受了好久,可惜还是无法维持那段婚姻。还说他这些年来一边牵挂着孩子一边忙事业,赤手空拳在北京打下一片事业,有了自己的别墅和汽车,也着实是不容易。他大哥也说,是啊!不过现在有了小玉照顾他,我们就都可以放心了!

到达呼市的第二天,他三姐请我们到外面吃饭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她的几个朋友,都指着我问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又年轻又漂亮!他三姐连忙回答,年轻吧?漂亮吧?她可是我的干女儿呢!

我当时很有几分不高兴,回到宾馆后就问他:难道我是你的女朋友会给你家人丢脸吗?他忙解释说三姐是在和你开玩笑呢。还说他三姐在呼市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连市长都得让她几分。别人想当她的干女儿还当不上呢!

后来我曾想,他三姐之所以向人这么介绍我,是不是想隐瞒什么?

她究竟想隐瞒什么呢?难道胡忠义和他的老婆还没有离婚?

可惜这个可怕的念头只在我的心里一闪就逝去了。

过了一天,他说有内部消息透露近日美元要上涨了,正是好时机,而且他有朋友能够低价买入一些,等价位涨高后再抛出去,这样可以赚一些钱。他三姐闻讯给了他几万块钱。他又问我能不能去找点钱来自己做。

我于是飞回连云港,取了两万块钱交给了他。

我回到呼市把钱交给他的第二天,他去机场接了一个名叫田晓阳的女人回来,也住进了新城宾馆。

那好像是在1998 年10 月20 日左右发生的事。

这时我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田晓阳是什么人?她和胡忠义熟吗?

常梦玉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而后她慢慢地抬起头说:他当时才说这次回呼市其实就是为了协助田晓阳的公司在这里筹备产品展示会的。虽然话好像挺平常,可我总觉得,她和他的关系不一般。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问:当时有什么使你怀疑的地方吗?

常梦玉满心疑问地摇了摇头:

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印象里以前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个人。

这个女人看上去应该不年轻了,眼角已经出现了一些细密的皱纹,脖子上还有几道难以掩饰的赘肉。少说也得有35 岁以上的年纪了。不过她很会修饰自己,穿着典雅合体,言谈举止也颇有大家闺秀风范。

我隐约地感到田晓阳对我有一种含而不露的敌意,我们的目光不小心相遇时,我很清楚她的冰冷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浅浅的妒意……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他的三姐再一次介绍说我是她的干女儿。田晓阳就爽朗地开心大笑了起来,真有点儿花枝乱颤、如释重负的样子。

我是实在忍受不了了,就干脆对胡忠义说,我父亲的年纪大了,想让咱们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他三姐听了,立即涨红了脸,没好气儿地说:真是年轻,这种事怎么好由一个女的随随便便地说了出来?我看见,胡忠义抽着烟,在一旁尴尬地笑着。田晓阳也阴阳怪气地插嘴道:年轻真好啊!

从此,她看我的眼神就又多了些遭遇天敌的感觉。

他在呼市似乎有许多熟人,到处都有人说胡局,回来省亲啊?他总是谦虚地说,别这么叫,还没正式下文儿呢!还有些人打电话到他三姐家,托他过问什么案子。他抱怨说,在中国,仿佛就没有秘密可言。这些人的耳朵真长啊。

我们在呼市像真正的夫妇那样出双入对。他也逢人就喜滋滋地介绍说,这是我的夫人,小玉。我也就渐渐打消了上面说的疑虑。

1998 年10 月底的一天,他三姐的儿子突然跑到宾馆,说有三、四个凶巴巴的男人正在四处找他。他闻言立即就出去了。后来听说是警察在街上见到他,把他传走了,关在呼市公安局二处。他三姐连忙找到我,让我找些钱先把人保出来。我立即飞回北京,但没有拿到,只好又赶回呼市。

这时,田晓阳已经拿着10 万块钱把他弄出来了。

田晓阳公司的产品展示会开完以后,我们三个一道驾车返回了北京。

一天晚上,我们相互依偎着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他说他想让我先把这个孩子做掉。理由是使我怀孕的那段时间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是最好,而且成天抽烟喝酒,还在熬夜,恐怕影响孩子的健康。还说等过一段时间,我们结婚之后,好好休息一阵,把两个人的身体补补,再从从容容地要一个小孩。

我想了想,同意了。

我至今还深深记得,那是一个暴风雨的清晨。

早上八点钟的光景,天还黑得像被谁扣上个巨大的盖子似的,伸手不见五指。我蜷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雨刷飞快地将倾盆而下的大水溅得满处都是。

医院的人流手术室,简直就像屠宰场一般。

女人们呻吟成一片。

穿白衣服的人对这一切一定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前常听人家说,在他们的眼里,根本没有男女性别之分。我看在这里的大夫眼中,只怕连人与动物的区别都不存在了吧?

他们一会儿懒洋洋地喊:下一个……说你呢……快把裤子脱了!把腿劈开……一会儿又恶狠狠地训斥着:哭什么哭?当初只图挣钱了吧?那男的怎么没来?一定是没脸了,要不就是见不得人……接着就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不论多么高傲的女人在这里也得乖乖地忍受屈辱。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昏睡,感觉全身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瘫软无力。

那真是一段可怕的日子,只要睁开眼的时间稍微久些,面前就会出现团团袭来的无尽的黑暗。我的肚子常常莫名其妙地疼,好像总是有什么东西要坠出来一样……就这样足足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我才能够起床走动。

可当我的双脚触地的一刹那,眼前立即腾起一片晕眩,险些栽倒。

我稳住心神,走到镜子前面一照:我着实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镜中的我,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倒是青的,衣服仿佛变成了面口袋!

后来在外面称了体重,真没有想到,自己这回居然瘦下去19 公斤!

我们回京以后,田晓阳似乎极少和他见面,给人感觉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生意可做。只是她常常打电话过来,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催他还钱。

这天晚上,他对我说田晓阳的钱是挪用的公款,人家催呢,问我能不能帮忙找些钱先垫上。他说他有一张500 万日元的定期存折还押在他们那儿呢。

为了使他能够早日和那个老女人断绝任何来往,我不惜拖着虚弱的身体,只身回到连云港,去向父母求助。我骗他们说,我和胡忠义已经在北京办好了结婚登记手续,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家举行婚礼。

我妈妈看到我这副瘦弱的样子很是吃惊,我就推说是装修房子时累的。他们就信以为真了,一下子就拿出5 万块钱,说是祝贺我们的新婚。

我在把钱交给他的那天,我突然预感到,我要失去他了。

那是1998 年11 月初的事。

其实,能早一点觉醒过来未尝不是一种幸运?说完,我禁不住又问:你是从什么事开始认清胡忠义的本来面目的?

大概是1998 年年底的时候,我发现他有些反常,打电话时总是躲着我,而且也不再趾高气扬了,说话低三下四的,好像还在恳求对方什么。

我就留了个心眼,通过手机的记忆功能、显示来电号码功能和电话机的重拨键查到了几个号码,趁他不在时打过去,就说是找他。

接电话的全部都是女人,有几个还说,她们也在找他,说他骗了她们的钱。

我后来应约和一个叫高览的女人见了面。那也是个徐娘半老、有几分姿色和财产的女人。她说胡忠义借了她5 万块钱,一年多了再也见不着人影,还说他根本就是有老婆的,却同时和几个女人交往着,只为骗钱……过了不久,他不知怎么知道了我见过高览的事,暴跳如雷。他说高览她们只是他生意上的朋友,因为看上他的一表人材,总是缠他不放。还说根本没有什么借钱的事,她们是胡说的。并且理直气壮地问我,你看到借条了吗?再说了,你我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我还哪有时间去和别的女人交往?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许是真的。起码这段时间我们确实是天天在一起的。可我仍感到事情有些蹊跷,就让他还向我借的8 万块钱。

他笑了,说看来看去你也就是一个人云亦云的俗人,我要是真想骗你的钱,现在我干嘛还呆在这儿?等警察抓吗?

我听了虽然觉得有道理,可还是坚持要钱。

他先说存折未到期,后来又说身份证丢了取不出来。反正总是试图搪塞。我催紧了,他就恼了,说我马上就和你结婚了,几百万上千万的财产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我一个国家安全部第十三特别局的局长,哪儿不能弄点儿钱?能为了这些小钱儿就去骗人吗?

我没办法了,只好打电话给他三姐,说了我对他的感情和内心中的忧虑。

他三姐终于被感动了,告诉我他确实还没有离婚,不过听他亲口说过,要尽快解决这事和我结婚……他三姐还说他这些年在北京混得挺不容易,用钱的地方特别多……不过女人的钱一般他都会还的,只是时间问题……她还劝我不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他在国家安全部的确有人,会对我不利的……

后来我又去了高览那儿。她抚摸着我的头发惋惜地说:“像我们这样的半老徐娘骗也就骗了,可他为什么要骗你呢?你是这么的年轻啊!”她把我搂进怀里,眯起眼睛说:“其实他这个人还是挺有味道的,如果他能老老实实地,倒是个很不错的老公人选呢!可惜,他就像个男妓一样,不属于任何人……”,不过高览也许想到了什么,突然气愤地说:“就是男妓他的价格未免也太高了……”

他从那时起,就很少来我这儿了。

1999 年3 月底,我决定回连云港了。

临行前,我只带走了我流产之后他给我买的一个布娃娃。

常梦玉的叙述完了。整整三个多小时。她断断续续地诉说了她的青春遭遇。

常梦玉最后说:24 岁那年,我自以为找到了爱情;可是这个本命年几乎掏空了我所有的感情。

同她一样,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对于常梦玉来说,事情已经到了尾声。而对于千千万万具有常梦玉一般梦想的女士来说,噩梦是随时可以降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