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西下,在职工家属楼前的街口上,周世慧正在等小……
这时,白小国骑着一辆新买的“山地车哼着小曲儿滑过来,上前搭讪说,世慧,站这儿干啥呢?等人呢?不是等哥哥我吧?”周世慧往远处望着,心里有些急躁,随口说:“我有点事……”接着,她看了看白小国骑的新自行车,说:“骑这么好的车呀?新买的?”
白小国拍了拍车座,说怎么样?多呢!”
周世中说又是花你爸的钱吧?”
白小国扬起大拇指,吹嘘说:“世慧,你别隔着门缝儿看人。你哥哥现在要办公司了!告诉你,名片都快印好了。你哥哥现在是发达公司总经理!一辆自行车算啥?可以说,不久的将来,实际上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哥哥会有自己的小轿车。像那桑塔纳十么的,我根本不坐,起码“奧迪”。
周世慧说又吹呢,又吹呢。”
白小国说:“看看,看看,你不信,你还不信?工商所的老马你知道吧?你问问去,执照是他给办的,快办好了……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老头儿更看不上我。我这人不干是不干,干就干个样儿让你们看看!”
周世慧说,你要是真好好干,你爸也就放心了。”
白小国说:“你说我骗你干啥?这还有假?等哥哥闹好了,闹红火了,你要是想来,一句话,月薪一千,还不带奖金……”
正说着,小田和两个工人一块骑着车从远处走来:。…。
周世慧瞅见小田,忙喊:“小田,小田……”
小田骑车过来,连车也没下,只是停住车说:“世慧,有事吗?……”没等世慧开口,他又急急忙忙地说:“今儿不行,今儿我有点急事。有一批对外加工的活儿,等着拍板呢。改天,改天再说吧……”说着,就蹬上车要走。
周世慧一听,脸色立时变了,她突然对白小国说:“小国,走,咱跳舞去。”
白小国马上说:“好,好,哥哥陪你了!”
周世慧推上自己的车子,对白小国连连催促说:“走啊!快走啊!
白小国车头一转,说,走就走。”
小田一愣,没再说什么……
周世慧骑上车,理也不理小田,跟白小国一块走了。
在“多家灶”门前,王大兰一边往楼下看,一边往门里边招呼说,梁师傅,梁师傅,哎哎,看你家玉娟多能干,本事真大,又让小轿车给接走了!”
梁全山听见王大兰叫他,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听这话,那张脸却忽一下“阴”下来,嘴里嘟哝说成天也不知烧啥哩!哼!……”说着,探头看了一眼,又勾头回屋去了。只听屋门“咚”的一声关上了。
王大兰回头看了看梁全山,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又回头看着楼下,只见楼下的崔玉娟打扮得俏丽丽的,身子--屈,坐进那辆停在楼前的轿车里去了……
王大兰心里醋醋的,自言自语说:“这人真是没样儿,半年前还哭哭泣泣没人要呢,这会儿可成了人物了!这社会也真是,一天一个样儿乌龟王八都成精了。
班永顺走出来说:“你看“尔说人家干啥?”
王大兰说:“你别管!一点本事也没有……”
灯红酒绿的大街上,白小国和周世慧并肩骑车走着。
当他们快骑到“荷花大酒店”门前时凋世慧却越骑越慢了。她一边蹬车。一边还不时地回头看……
白小国说,走啊》你催得那么急,快到了,你是咋回事周世慧听他这么一说,倒把车子停下来了,犹犹豫豫地说:“小国,我,我不想去了。”
白+国也在她跟前停住车子说:“世慧,你欺负你哥哥呢?”周世慧忙说广小国哥,看你说哪儿去了?我,我突然有点不舒月艮。”
白小国说“世慧,你让你哥哥来,你哥哥没二话。你看,眼看到门口了,进去吧!你哥哥是陪你玩的。你情放心了,陪你玩也不让你花钱,你哥哥请你的客。这还咋说?”
周进慧说,小国哥,好小国哥,改天吧?改天行不行?改天我一定陪你跳。我今天真是不舒服,真的,我不骟你……”
白小国歪着头,看看周世慧,说:“世慧,是不是哥哥被抓进去了两天,你也看不起我了?我连陪你玩玩的资格都没有了?”
周世慧不好意思地说:“小国哥,你看你说的,我哪儿是那意思呢。我突然有点头晕,恶心,光想呕吐……”
白小国说:“要是真的,我送你上医院看看。”
周世慧说,不用了。我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我有头晕病,只要躺躺,就好了……”
白小国说,行行。你不去算了/算哥哥陪你遛遛腿……”周世慧说:“小国哥,对不起了/改天,改天我一定陪你玩……”说着,转过车子,骑上就要走……
白小国说:“好好这可是你说的,下次就看你了……你不去,哥哥一个人去,你看哥哥照样……”
周世慧骑车拐回去了。白小国跨在车上站了一会儿,望着周世慧的背影说,一个丫头片子,也敢欺负老子!走着瞧……”说着,骑上车朝“荷花大酒店”走去。
白小国把车子扎在酒店门口,故意摆出大款的派头,挺身走进去,对站在门前的服务员说:“包个间。
服务员躬身把他迎进去,让进了一个包间白小国坐下来很内行地说来个花篮’。挑那好的,别找那没见过世面的……”片刻,一个姑娘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白小国一看,拍拍身旁的沙发,说:“过来,好好侍候哥哥,哥哥有的是钱!……”
早晨,工人的上班时间到了。厂区大道上,涌动着水一样的车流。新一天的忙碌又开始了,骑车的工人们有的带着饭盒,有的带着孩子,有的还吃着油条,匆匆忙忙地流向一个个工厂大门……
一片铃声一片忙碌的嘈杂,一片劳动者的自然之声。这声音是活的,带着几分艰辛,也带着几分生命愉悦。
在柴油机厂二车间的门口,一张罚款的通知”又贴出来了。又是很多的工人围着在看,不时有牢骚声从人群中传出来。一个青年工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在车间门口拦住了小田。说:“田头儿,田哥,这月你扣我几次了?怎么又却我……”
小田说:“看看你的考勤?你自己去看看吧?”
这个青年工人说:“田哥,你别忘了,选举时,我可是投了你的票!”
小田冷冷地说:“不错,你是投了我的票。那是你自愿的。你可以不投……”
这个青年工人说:“田哥,说这话呢?这不是你请我喝酒那时候了,哼!”
小田心里一股火升上来,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说:“不错那时候我的确请你喝过酒。我希望你能选我,这是事实。可我告诉你,你选我选对了,车间里全体工人的工资普遍提高了大部分工人的工资翻了一番,这也是事实吧?可你知道工人们的工资为什么能提高吗?就是严格工艺流程,严格规章制度,是严出来的!”
这个青年工人说,可我的工资并没有提高。我他妈的还比以前少拿了!”
小田说:“这是你的问题。还是从自身找找原因吧。”
这个青年工人说:"田头儿,你就这样说?你知道我为你找了多少人,拉了多少票吗?”
小田沉默了一会儿,仍然冷冷地说:“我就这样说,也只能这样说。”
这个青年工人一瞪眼说:“田头儿,你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小田说你想怎样?”
这个青年工人说我能怎样?你是头儿,我还能怎样?”说着身子一晃,摇摇地进车间去了。
车间里,李素云匆匆地走到周世中跟前,用发牢骚的语气说:“这人真奇怪。明明离了婚了,还天天往这儿挂电话!没头儿了……电话!”
周世中说,以后她再打电话你别叫我了。我不接。”
李素云说:“你光说你不接,还丝丝连连的……接吧,去接吧。这个黄秋霞也是,傍上大款了,阔成那样!还哭哭泣泣的,非让你去接……”
周世中说你别烦我。我不接!”
李素云委屈地说:“是我烦你吗?她一说都是小虎咋咋,净让孩子当她的挡箭牌……
周世中不再吭了,只一门心思干自己的活儿。
李素云站了一会儿说,那我可说了,我就说你不接……”说着扭身走去了。
在绿苑小区那栋豪华的公寓楼里黄秋霞在**半躺着,仍抱着电话在打。她对着话筒吼道,他为什么不接?你让他来,我给他说。他凭什么不接?孩子不是他一个人的!……”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咚咚、咚咚”的敲门声。黄秋霞重重地把电话扣在话机上,穿着半透明的睡衣跳下床来,又蹬上一双拖鞋孟一站起时头有点晕,她捂住头站了片刻扬了扬有点乱的头发,飘飘忽忽地朝门前走去。来到门口,她站住了,问,谁呀?”只听门外义正辞严地说我们是法院的。开门黄秋霞一下子呆住了,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只听门外高喊,开门,快开门!……”黄秋霞想回屋换衣服,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失急慌忙地把木门打开……当她又去开外边的铁门的时候,却听见门外站着的一个法警说:“等一下……”
黄秋霞一怔,忙抬起头来。透过铁门上边的纱窗,她看见门外站着好几个法警。站在最前边的那个法警用鄙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说:“去。穿上衣服!”
黄秋霞低头看了看身上,脸一红,赶忙回屋去了。
等黄秋霞换好衣服,重又把门打开。几个法警大步走了进来。
只见一个法警亮出了一张盖有红色国徽大印的纸,在黄秋霞的眼前晃了晃说:“你叫什么名宇?”
黄秋霞说:“我,我叫黄秋霞。”
那人又说:“你就是黄秋霞?黄秋霞说:“是。”
那人说:“黄秋霞,你知道林凡最近的情况吗?”
黄秋霞说:“不知道。从他走了以后就就再没回来过……”
那人说“告诉你,黄秋霞。林凡已于一个月前因贩卖黄色**制品,被依法逮捕了……”
黄秋霞听了,头“嗡”的一下,差点一头栽倒!她用手捂着头,摇摇地站在那里,脸色变得死白……
那人继续说:“根据案情的进展,林凡的所有非法所得,一律没收!现在,从查帐的结果来看,林凡贷款数额巨大,挥霍无度,他的公司实质上已经破产。根据上级指示,我们依法前来查封属于他的所有财产!”
黄秋霞一句话也没有听清。她只知道林凡完了,林凡完了……
那人看了看她,问道:“你听清楚了吗?”
黄秋霞喃喃地说:“什么,听清什么?”
那人用不屑一顾的目光看着她,说:“你的问题,由于不牵涉法律,我们不过问,希望你引以为戒。现在,请你离开这栋房子!……噢,属于你个人的东西,衣服什么啦,可以带走。其余的,我们将全部查封!”
黄秋霞仍然愣愣地站在那里……
那人又问你听清我说的话了吗?”
黄秋霞呆呆地说,听清了……”说着便呓呓怔怔地朝门口走。
那人又叫道:“黄秋霞,你站住。”
黄秋霞站住了。
那人说:“你听清了,你可以带走属于你个人的东西。”
黄秋霞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说着,像没魂儿了一样,木然地走出门去……
上午九点多的时候,值夜的白占元下班回来了。
他缓缓地走上搂来,从腰上拿出钥匙开了家门。进门后,他突然听到儿子的房里传来了女人的浪笑声……
他站在那里,先是愣了一会儿,心里有些疑惑,却又不便去问……就在这时,儿子的房门突然开了。只见一个描眉、画眼,涂着口红、打扮得十分妖艳,身上也穿得少的不能再少的姑娘,光着脚丫从儿子的房里走出来……她一见白占元,忙“呀”的一声,又缩回门去……只听她在里边惊慌地说,哎哎,有人来了!……”
白占元见儿子竟领回这样一个女人来,不由地火上来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就在外边扭了一圈喊道:“小国,你出来!”
房间里没有回话,却突然又传出了女人“叽叽咯咯”的笑声。
片刻,白小国光着脊梁,下边穿着裤子,晃晃当当地走出来。他出来往门旁一靠,嘴里叼着烟说:“老爷子,又看见我哪根筋不顺了?”
白占元用手指着他,气愤地说:“你,你,你?!……”他一连说了三个“你”字,往下又不知该怎么说了,又怕那女的听见,只重重地往桌上拍了一下!
白小国斜了他一眼,走到父亲面前,挑衅似地,从墙上贴的奖状上“哧儿”撕下一溜儿,哧儿”又撕下一溜儿……而后说老爷子,你是老糊涂了?嗨,真是的!”
白占元抖着手说:“你,你,你又不干好事……”
白小国把烟灰点在墙上的奖状上,一点一个黑圈,他一连点了三个黑圈/说:“这我倒要问问。我怎么又不学好了?你说说,我怎么又不学好了?”
白占元说你,你什么……什么都什么白小国说:“老爷子,都什么年代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年代不知道?还什么什么的?……告诉你,我谈恋爱呢!我这是谈恋爱呢!你是真不懂呀还是咋的?!你出去吧,出去吧,哪儿凉快去哪儿。”
白占元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也叫谈、谈?……”
白小国说:“你是装不懂呢*还是真不懂?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年多大了?人家说代沟一点也不假!这就是代沟。谈个对象他也找事!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活了?不想让我活了你说一声……”
两人正吵着,那女的已穿好衣服,她匆匆地从房里走出来,勾着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走了,我走了……”说着,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白小国“哎哎”了两声,追出去看了看,见女人匆匆下楼了。又返回来,看看父亲,嘴里骂骂咧咧地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白占元说:“别走,你别走。你给我说说,你拿那八千块钱,都干了哪些正事?”
白小国支支吾吾地说,我办公司呢。我正办公司呢……”
白占元说你不是说你凑钱买车的吗?怎么又说办公司了?你办的啥公司?八千块钱能办个啥公司?你给我说说。钱是咋用的,也都一笔一笔给我说说?”
白小国说,办公司就是办公司,给你说啥?我想咋办咋办,该咋办咋办你就别管了。不就是八千块钱吗?放心,我挣了钱还你!”
白占元听了,气急,说广又是这?又是这一手!我早就知道,钱一到你手里“尔非把它捅(读)干净,你才甘心!你还办公司哩?你办的啥狗屁公司?你的手续呢?你的手续拿出来我看看!……我还不知道你吗?一拿住钱就买辆多的车子,再就是泡舞厅,吃吃喝喝……小国,小国呀,我看你是没治了,你改不了了!……”说着,白占元心灰意冷,连连摇头。
白小国说:"老爷子,你不信,我知道你不信。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你不信算了。我在你眼里成了一泡臭狗屎了!好也罢,歹也罢,我就这一堆了,你看着办吧!”
白占元说:“小国,小国呀,你说是你爸看你不顺,你干过一件让人看着顺眼的事没有?你自己说说,有没有?一说,你谈恋爱呢。你爸眼再瞎,能不让你谈朋友吗?你要是正正当当谈朋友,你爸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你……你是作践你自己呢!那是个啥样的女人,我能不知道?你连人家姓啥叫啥都不会知道!……小国呀,小国,那八千块钱给你了,路是你自己走的,你想怎么就怎么吧。可有一条,你要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你是在你娘像前下过保证的……”白占元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白小国一听父亲又提起了死去的母亲,心有点虚,就说:“我不给你说了。不给你说了,说也是白说……”摆摆手,回房里穿上衣服,走出去了。
黄秋霞在街上失魂落魄地走着……
大街上仍然是热闹非凡—片喧嚣;秋日阳光和软明媚,商店里,宾馆前,到处飘**着交易会的酒旗和各种各样的广告……
可黄秋霞心里却是死水一潭!她什么也不看,什么也看不见,她也不再相信什么了,眼前仿佛是一个黑洞……
走着,走着,她来到了“荷花太酒店”的门前……她不由地停住脚步,望着那曾经是灯红酒绿的门面。只见门上刷着一个“”形的白色封条!酒店也已经被人查封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看见从酒店的偏门里走出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穿戴很时髦,可神情却和她一样的木然。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表面上看是她牵着孩子,可实质上却是孩子牵着她。),两人缓缓地从台阶上走下来……
突然,那女人的脸色骤然一变,丢下孩子,像疯了一样跑过来!没等黄秋霞明白过来,她的手已扇在了黄秋霞的脸上!她“啪啪啪!……”接连在黄秋霞的脸上扇了几个耳光,撕打着哭骂道,是你,就是你个不要脸的!是你把林凡害了!你害了我,害了我的孩子,害了我们一家”
黄秋霞没有还手,她就那么站着,木呆呆地站着,任她撕,任她宁丁《*?
周围马上有人围上来看,有人还指指点点地说:“看,看,一个是老婆,一个是傍大款的……”
可是,当人们越围越多时,那女人打着打着却停下来了……她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站在一旁的孩子不住地说,妈妈,走吧。妈妈,走吧……”终于,她冲出人群,牵着孩子匆匆地去了。
只有黄秋霞还在那儿站着,任人围观……
下午四点的时候,在棉纺厂大门口,上中班的女工们下班了。她们一群一群的提着饭盒从车间里走出来,而后推上各自的自行车,互相招呼着,又说又笑地走出工厂的大门……
门口处响着一片一片的自行车的铃声……
女工们推着各自的自行车,边走边嘻嘻哈哈地说着话。有的说:“秀去看不去?东正街有便宜的衣服。”
有的说:“小陈。陈莉,听说你自己缝了一件裙子?没花多少钱,还挺不错的?”
陈莉说,一般吧,一般。她们都说好。其实没花多少钱。布扯了一米六,我自己用缝纫机缝的,就是样式特别一点……”
米桂香说:“那我也得学学。省不少钱呢。街上,好点的衣服,一问就是几百上千……”
有的说:"米桂香;人家陈莉穿出来好看。你穿出来就不一定了。你那腰跟水桶样……”
米桂香说:“那不假。我是两口人,我这肚子里还装着一个呢!”
“哄”她们都笑了……
可是,女工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离厂门不远的电线杆后边,站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这个女人一直在偷偷地看着她们…。这就是黄秋霞。
黄秋霞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了她生活过的工厂门旁。可是,她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脸面再走进去了……当她看到她所熟悉的姐妹们,一群一群从厂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已泪流满面。到了这时,她心里生出了无限的懊悔,她恨死了自己!她恨自己的虚荣,恨自己的浅薄……她心里说:
“晚了一切都晚了!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打我我也不会离开的。我多想和她们走在一呀!可我已经没有这个权力了……她们真好啊!真好!她们平平常常的,虽然辛苦,虽然劳累,可她们有自己的愉悦,这愉快是用自己的劳动换的。平常真好!劳动真好!她们真幸福!姐妹们,千万不要学我,不要贪图一时的豪华富贵,不要追求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要啊!……”
黄秋霞偷眼看着骑车远去的姐妹们,一行行热泪滚了下来。
学校门口,黄秋霞在夕阳秋风里立着。她是在等儿子呢,她想再见见儿子……
学校里的铃声响了。
片刻,学生们三五成群的从学校里走出来了。儿子小虎也从学校里走出来了。她看见她的儿子变了,儿子嫌得很孤,儿子一个人低头走着,不与任何人同行。也有同学从远处叫他,可他不抬头自顾自地走着。黄秋霞心里一阵揪疼!她心里说,这全都是因为我呀!是我让儿子抬不起头来。…。”
黄秋霞迎上前去,站在儿子的面前,轻声叫道:“小虎……”小虎站住了,有点疑惑地抬起头来,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叫道:“妈妈……
黄秋霞心里一热,强忍住泪水*说:“你还要妈妈吗?”
小虎低下头去,用脚踢着眼前的地,又是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两眼望着她,说,要。”
黄秋霞走上前去,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她心里激动地说:“儿子长大了,儿子已经懂事了……”
儿子小虎对这种爱抚已经生疏了,有点不习惯。他固执地把头扭到一边去,说:“妈妈,回家吧。”
黄秋霞喃喃地说:“家?我还有家吗?……没人要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