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安洁拉再怎么狡猾,她也无法建立在自己对阴影转移特权并不知晓的前提下做好行之有效的防备,这就是有心算无心的优势了。就好比十几个现代士兵拿着机枪将一个武术家堵在巷子死路里,如果后者只是一个普通武术家,那就万事大吉,可万一后者是从奇幻故事里面穿越过来的超级战士,那么这种拿枪堵人的杀局就显得破绽百出了。
当然,像是这种太过于离谱的意外情形,就算别人想不到也不能够说是别人考虑不周,或者情报工作做得不到位,这实在是非战之罪。对于这个既没有魔法也没有灵能力的剧本世界来说,“通过阴影将人转移到遥远的地方”这种超自然力量很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力量,如果安洁拉真的有特地针对我的阴影转移特权加以防备,那我反倒要怀疑赤瞳是不是暗中叛变了,或者安洁拉是不是以前做过调查员等等,否则这种事情真的是太难找到合理的解释了。
这时候,安洁拉被我们包围在了中心,她的脸色十分难看,之前她还威风凛凛地骑在骷髅马上,率领千军万马将我们逼到了绝望境地,甚至还为了炫耀自己的算无遗策而故意让分身走到我们的面前做长篇大论,可只不过是转眼之间,她就突然成了孤家寡人,千军万马没了,骷髅马没了,算无遗策也成了一个笑话,数量优势更是逆转到了我们这边。
我难以想象她现在具体是什么心情,她给我的感觉从来都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角色,不过此时的她尽管面沉如水,可却没有失态的迹象,只是一脸阴鸷地扫视我们,仅看这一点,就能够明白她也不是经不住打击的浪得虚名之徒。
大师已经服下了强化毒,此刻他举着红色金属长剑,**在外的手部和颈部的皮肤也浮现出了一股血红色,隐隐给人以一股强大的爆发感。
“安洁拉,你的算盘都落空了。”他缓慢地用语言来打击安洁拉的气势,对话在战斗中并不是没有意义的,我以前也经常这么做,而他则继续说,“你已经输了。”
“输了?我?”安洁拉阴沉地说,我以为她会反驳些什么,不过两秒后,她却说,“对,我是输了。”虽然这么说,但她却全然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可你不要搞错了,我没有输给你,而是输给了宁海,输给了他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奇怪力量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我的手掌心上瞎转悠而已,事到如今就不要再拿胜利者的嘴脸来嘲笑我了。”
“我承认,我的头脑不如你,你比我强。”大师反唇相讥,“但是这么聪明的你,接下来却马上要败在我这把红色金属长剑之下了。仔细想想,真是让人觉得讽刺不已。”
“你以为只要拿着这么一把破剑就能够打败我?也未免太小看我安洁拉了吧。”安洁拉冷笑起来,看着大师佩剑的眼神却是颇为忌惮,接着她忽然看向了我,又转头望向了赤瞳那边,然后猛地双足一蹬地面,整个人爆发式地弹射了出去。
如果说我们围住她的阵型是三角形,那么她的目标就是我与赤瞳之间的三角形的边。她兴许是忌惮我先前的表现,又觉得凭借自己的防御力不会畏惧赤瞳的血红色火焰,所以此时突围的方向比起我,要更加接近赤瞳。
她的速度极快,爆发力极强,这么一冲刺,沿途上的石头墓碑统统被她摧枯拉朽得撞击成了漫天碎块,仿佛她的身体不是肉做的,而是战舰主炮发射出来的钢铁炮弹,即使只是溅射开来的碎片都能够像是子弹一样击穿人体。只看她的冲刺势头就能够明白,她的硬性战力是远胜于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人的,可她即便如此也没有选择与我们硬拼,而是不假思索地选择了逃跑。
她明明不愿意与我们正面战斗,却在之前涉险潜入了队伍里,这看上去有些矛盾。我想,我正在逐渐加深对她的性格的理解:她一定是一个对自己的实战水平极不自信、却对自己的头脑极其自信的女人。如果此时在这里的是分身,那她或许会与我们战斗,可既然是本体,那她就会尽可能地避免战斗。
赤瞳反应神速地转移自己的位置,来到了安洁拉的前进之路上,然后摆出了阻拦的架势。
两人之间的距离快速地缩短到了三米之内。
“别挡路!”安洁拉低吼一声,右手握紧,一拳打击了过去。
赤瞳却是双手紧紧地握住刀柄,举起了长刀,使其与自己的脸颊平行,紧接着陡然上前了一步。这一刻,她居然爆发出了与安洁拉十分接近的强烈攻击势头:“射杀百头!”她猛地喊叫出口,将刀刃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挥动了出去。
轰!
刀刃与拳头剧烈地碰撞在了一起,好像两个全速行进的火车头互相撞击一般,就连空气都仿佛变成了烈性火药,以刀拳接触点为中心轰然炸裂了开来,周围的石头墓碑甚至都被扩散出去的冲击波给扫**得支离破碎。
赤瞳这一刀,居然将安洁拉硬生生斩得停止了前进!
下一瞬间,赤瞳的长刀在反作用力下弹了开来,但是这还没完,她完美地利用起了刀刃弹开的力道,手腕奇妙地转动,将这力道变成了下一记斩击的攻击力,又是一刀凶猛地斩了下去。虽然她手里握住的只是细长的刀刃,但是当这一刀斩落下去的时候,却有着一股犹如巨大铁棒一般的沉重而狂暴的威势,让人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要是被这一刀斩中,那么下场搞不好不是被斩裂,而是会被砸成一塌糊涂的肉酱。
安洁拉无法抽出后退的空隙,只好挥动左拳迎刀而上。
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赤瞳施展出了与平时的她截然相反的野蛮的刀势,三分之一秒内就挥到了第六刀,每一刀都比上一刀要更快更强。
不擅长战斗的安洁拉很快就中了两刀,分别中在了胸膛和额头上,然而这两刀却没能对她造成有效伤害:每当刀刃落到她的身上的时候,她的皮肤表面都会出现一层薄薄的黑色雾气,尽管是脆弱的雾气,可刀刃却穿不透,反而还与其摩擦溅射出了橘红色的火花。
这或许就是传闻中魔头赐予死体领主的坚固防御了。
这是一场无法发挥妖刀村雨的特效的战斗,对手不止拥有着如此坚固的防御力,还是一个不需要顾及毒素的死体。
第七刀、第八刀、第九刀,赤瞳在下一个十分之一秒内无比快速地挥出了最后三刀,前两刀都成功地落到了安洁拉的身上,可就好像徒劳地打击钢铁装甲的纸刀一样,始终无法破开防御,而当她挥出第九刀的时候,安洁拉终于十分勉强地捕捉到了她的刀刃落向,接着倾尽全力地鞭出了自己的手臂。
砰!
在猛烈的撞击之下,两人不受控制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赤瞳的身体倒射进了二十米外的树林之中,而安洁拉也双足离地,止不住地飞向了正后方,她的脸上布满了对于赤瞳的力量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两人的交锋全程就连半秒钟都不到,破坏力却是一目了然的,她们彼此撞击散播的狂风和冲击波将周围十米内夷为了平地。因为时间太过短暂,所以我就连接近都来不及。先前赤瞳施展的招式,分明就是某种强调破坏力的近战特权。
安洁拉往下方伸展双腿,想要尽快触碰地面,可她还没来得及落地,距离比较近的大师就拦截到了她的斜后方,并且单手持剑,摆出了一个古怪的进攻架势。
她无法在半空中转身,只能转过头,看向大师。
见大师摆出这种古怪架势,她仿佛识别了出来,顿时脸色剧变:“这是——”
她话音未落,大师骤然挥刀,红色金属长剑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扇形的红色残影,这一刻,他居然匪夷所思地施展出了比起赤瞳的最后一刀还要恐怖的速度和力气。只见刀光一闪,刀刃切开了安洁拉皮肤表面的黑色雾气,切开了安洁拉的颈部皮肤、肌肉、骨骼。仅仅过去一瞬间,大师与安洁拉错身而过,而后者则身首分离,头颅飞落了出去。
胜负已定。
当我下意识地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安洁拉这具无头的身体却陡然伸出了手臂,这只纤细的手臂骤然膨胀变长一半,变成了一条犹如他人一般的粗壮手臂,继而抓住了还没飞出多远的自己的脑袋。紧接着,她又将手臂变回了原形,同时将自己的脑袋按回了颈部上,伤口开始快速地愈合,然后她整个人落地,顺着运动惯性开始逃跑。
这很明显是她的伪装变化能力的应用,没想到她还会这么用。我脑子里这么想着,动作却没有慢下来,拦截到了她的正前方。
在她的正后方,大师立即转身追赶了过来,红色金属长剑上沾着腐朽变质的血液。
而在远处的树林间,赤瞳越过了茂密的灌木,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射出来,往这边急速接近。
在这种两面夹击的局面下,安洁拉没有选择改变方向,她或许是在顾虑变向会让自己在对抗运动惯性的同时降低速度,又或许是对自己的黑雾防御有着极高的自信心。总之,她就这么接近了我,同时还威胁式地低吼:“滚!”
我不回话,只是拔出逢鬼必斩之刃,摆出了从约翰身上学到的架势。
看着她彻底失去了从容的狰狞表情,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过去的一些人的画面:杀死了牧场主之后自杀的悲惨女人、遗憾地自掘坟墓的死体约翰、这些天来共同生活的队员们、坚持到最后也没有叛变的琳达、被安洁拉丧心病狂地折磨的受害者们……
还有那些我没有亲眼看见的,因为安洁拉和其他死体领主,以及那个魔头而备受苦难的人们……
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自己:我正在为这些令人发指的暴行而愤怒,不是厌恶,而是愤怒。但是另一方面,就像是过去与赤瞳所说的那样,我完全不想做什么正义的伙伴。
我不讨厌心怀正义的人,虽然偶尔会因为在合作时需要顾及他们的想法而觉得麻烦,但与他们合作是真的十分令我安心的。可我依旧不想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不止是因为自己有着不择手段的倾向,也是因为,无论哪个世界、哪个时代,标榜正义的家伙,都会最容易浸泡在无数质疑之中的人,这种质疑有时候来自于别人,有时候也来自于自己的内心深处,而有时候,甚至就连替他们辩护的人都会受到冷遇和讽刺。在我的心中,并不具备“即便如此也要成为”的强烈冲动。
然而,我相信,自己这份指向邪恶的怒火是不会作假的。比起正义的伙伴,或许我也更加适合做邪恶的克星。虽然又是怒火又是克星的让我觉得羞于启齿,但是只是在心里想想的话,我也不会吝啬于承认这些事。
不需要思考太多,就像是以前做的那样:杀死毁灭城市的邪教祭祀、杀死企图发动惊天阴谋的狼人领袖、杀死食人恶鬼族群的最强者、杀死以合并反转世界与正常世界为目标的团伙头目、杀死谋划献祭全体市民的一城之主、杀死吞噬无数外乡人的恐怖村子的主人、杀死将无数民众变成混乱狂人的前任教会高层、杀死绑架无辜人民进行长生实验的老魔法师……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做的。
没错,恶鬼不仅仅只在某个世界存在,也在更多的世界存在。我愿意相信,眼前的安洁拉,就是“恶鬼”的另外一种形态。
恶人如鬼——
“逢鬼必斩。”我缓慢地念出了这句言灵,鬼切的力量降临在了我的身上。
安洁拉看着我摆出从约翰那里学来的架势,就像是上次夜晚一样以正面迎击她,顿时咬牙切齿地大吼:“不要以为同一招可以得手第二次!”她非但速度不减,还在奔驰的同时蹬踏地面,以更快的速度向我突进了过来,同时还带来了一重无比强烈的威胁感。
我在鬼切上包裹了一层念力,随即双腿爆发力气,相向而行地突进了上去。
在即将触碰到彼此的一瞬间,我一刀斩向了她的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