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徐三豹和周烔赶的车上坐着李白安和钱千金,行驶在前,而两个女孩儿和心月乘一车,由晋先予和秦潇驱车在后。
听着正在热烈议论之前球赛的徐周师徒,李白安突然道:“其实这围而攻之本是我国春秋时最基本的兵法。如果双方都徒手而战,被围者只要实力足够,完全可以突出重围。可要是用规则一套,比如刚才在足球上,对方没有犯规,我们再怎么厉害也得被困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李爷这话对了,这几年我潜心读书,钻研了英国的资本主义著作、历史发展书籍和各种法典商规,对这英吉利等国的贸易方式、商业操作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时车陡然一颠,钱千金差点儿从座椅上滑到地上,随口咒了句徐三豹,坐稳后捋了捋胡子接着道:“这英国在三百年前是我大清不屑的蕞尔小国,国贫民饥。可自从大航海开发海路、掠夺物资促进生产和资本运作刺激工业开发后,这个局面就开始改观。西方列强就此逐渐强大起来,生产能力飞速发展,口岸通商贸易使得各个小国日趋国强民富,生产的发展愈来愈快,所需的贸易对象也日趋扩大。这时他们……其实是以英国为首,就盯上了我大清。”
钱千金顿了顿,缓了口气儿接着说:“我大清自康熙爷开始就实行了海禁,当时仅留了四个开放口岸。到了乾隆爷的时候,就仅剩了广州一个,而且是以广州十三行负责总办进出海贸易事宜。”
“这英国的商船来了,虽然也卖了不少廉价的棉纺织品等百姓的生活用品给大清,换回了不少优质的茶叶、丝绸、瓷器等,但这些小规模的贸易英方并不占什么优势。从我们大清进口的东西多,出口的少,这哪里能满足资本家对有四万万人口的广袤大清的野心呢?于是就以东印度公司为首,贿赂各级州府口岸官员,打起了鸦片贸易的主意,企图以此为一直不利的贸易局面打开缺口。毕竟这泱泱大清,黄金白银可有的是,而且这鸦片是他一家经营,贵贱都是他说了算。”
李白安接口道:“这个我也知道,因为鸦片的吸食者极易上瘾,而后身体会孱弱不堪,难以劳作,往往导致家破人亡。所以我的恩师当时曾严禁帮中弟子吸食鸦片,如有吸食鸦片者必遭三刀六洞、驱逐出帮的严惩。当年就是林则徐大人在虎门销的烟,可这几十年过去了,为何这州府县乡各地仍烟馆遍布?”
“当年钦差林大人销烟之举可谓大快民心,但是也惹起了无尽的祸端!”“此话怎讲?”李白安双目圆睁直视钱千金,不解他为何有如此一说。
钱千金面色不改地看了看李白安犀利的目光,笑了笑接口道:“李爷莫急,听我细细说来。想当初我大清在销烟之时是没有鸦片进口的禁令的,但是有广州十三行进出口货物的限额。那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和其他英商,直接通过口岸把鸦片贩入大清,规模是十分有限的,就算是贿赂各级官员、把关守兵,加上从边境走私的林林总总加在一块儿,数量也绝不至于有全国蔓延的势头。
但按照西方人制定的关贸法规定,只要该国政府没有明令禁止一样货物的流通,则该货物的贸易即为合法。说白了,这鸦片进入大清在国际贸易法规中是名正言顺、合理合法的。
可惜,当时我大清经近两百年海禁,闭关锁国、自给自足多年,从庙堂之上到微官末吏竟罕有人知道这国际贸易规法为何物,心中更只想着凡入我国土之货物,我天朝自有裁定权,所以林大人将埠仓储存的和英商船上积留的鸦片,笼统收缴起来,倒进虎门的石灰海水池里直接给销了。
此举貌似震慑洋夷休打鸦片贸易的主意,又兼有昭示大清清除烟害的决心,实则大大地违反了西方国家奉行已久的国际贸易规则!恰好给了这英吉利国出兵御商的绝佳机会!”
他见李白安似乎仍未解透,便接着说:“本来这贸易往来,摩擦在所难免,倘若因为贿赂或走私,我方惩处英方一些不法商人、收缴一些违法货物本也无可厚非,但强制销毁彼方船上货物、扣留在境英夷则大为不妥。
要知道这西方诸国可是讲人生而平等,将人身自由权和财产权摆在首位、名示昭彰的,与我大清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以天下奉一家、官尊民卑的思想是截然不同的。
当时限制英国公民的人身自由、销毁人家公民的商品货物,无异于派兵到人家家门口直接烧抢绑捆。这西洋诸国的军队自然可以保护自己的公民为由反击,而且这理由还无懈可击。
于是英国派炮舰洋枪兵出兵广州,而我大清闭关锁国近两百年,全然不知西洋诸国在武装上已经日进千里,还以为是当年施琅将军收复台湾时,荷兰人那样装备的样子。
就这样我们的营兵用落后对方以百年计的火器迎战时,大败亏输自是必然。其实当时英军士卒最多时不过万余,炮舰弹药补给也是有限,如朝廷决心拼死一战,仅凭大清充足的兵员,输赢也未可知。可谁承想……”钱千金顿了顿。李白安忙接着问:“之后怎样?”
钱千金叹了口气:“朝中此时林立的派系之间就开始明争暗斗了,有煽风点火的、有隔岸观火的、有极力掣肘的、还有暗中挑拨的等,可就是没有想过如果真的认输了之后会怎么样的。加之各地镇守州府的官员奢靡已久,旗绿各营官兵也多是贪生怕死之辈,敌军一到,没几个照面就降的降逃的逃,将一路城镇州府拱手相让,使得英军一路高歌猛进打到了南京。
这时朝中主降派大肆鼓噪,言道‘与英夷开战军饷耗费日出仓金,时日若久难免掏空国库,想那洋人不过图我大清些许钱财而已,与其靡耗不休,不如与他们些小钱歇了刀兵也好……’道光爷最是舍不得银子,兼之受不得劝,加上耳根子软,只得听之任之,派人谈判去了。”
钱千金又叹了口气:“之后赔了两千多万银圆,还增开了四个通商口岸以及签了一大堆的附属条件方才作罢。而作为这引线的鸦片也没能禁得住,反而在新合约的保护下,堂而皇之地在华夏大地流通了开来。李爷问的为何销了烟,烟馆仍遍布州府县乡就是这么个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