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静静地到了多佛港,船停三天待客。

法国的天气一扫英伦的阴沉闷湿、雾浓雨淅,绽放出一片春光灿烂。众人下得船来,心情也都舒缓了不少。

李白安和钱千金提出要去巴黎买药,心月早就听说这巴黎的花花世界可是全球的时尚之都,也要去见识一番,顺便给太后老佛爷、李大人等买礼物。

李钱二人也意识到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去也确实有欠礼数,再看看秦盛二人也是一副向往的模样,也就索性大度地让仆从留下照顾周烔,其他人同去。

此时周烔神志已经清楚了不少,一听错过如此游玩良机,很是懊恼。

倒是宋婉毓和徐三豹素来不喜扎堆儿凑热闹,便主动要留下来陪着周烔,于是余下人等就兴冲冲地一路启行。

李白安看着活蹦乱跳的盛思蕊和欢欣难掩的秦潇略有严厉地说:“按说你们犯下大错,害得大家被迫离家返国。你们应该受罚禁足思过,只不过不把你们带在身边,又怕你们在异国再捅娄子。你们此行务必谨言慎行,不得离众独行,你二人可明白?”秦盛二人连连点头似捣蒜,眼中却放着光。

众人乘坐的火车来到巴黎已过了晌午,到了之后才发现与之前想象的大有不同。

这巴黎的城区远比伦敦巨大得多,城市也因居住和功能划分成不同的区,若要去买药应去华人聚居的三、四区,要是购物游玩则要到七、八区或一、二区去,几处相去又甚远。

可是李白安却不敢再放任各个独来,索性全员一起一样样去办,虽浪费时间却换来安全。

幸得时间充裕,也就放慢脚步。秦潇和盛思蕊在学校都进修了法语,也就成了此行的向导。众人雇了马车,一路倒也顺遂。

这巴黎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国际时尚大都市,穿各色衣装、操各种语言的比比皆是。初听之下,倒有十之六七不是英语,而据秦潇说竟有一半也不是法语。

李白安不觉深感怪异,就问钱千金道:“这些语言混杂的人都生活在一个城市,这交流起来岂不是十分困难?”

钱千金笑道:“李爷有所不知,巴黎地处欧洲腹地,商贸往来、政治交往、过境取道的各地人等就俯拾皆是了。说到语言,这欧洲各国本就发源于几大种系,而各国语言又多以德、法、意等语系杂糅而成。

与我们中华的结构汉字不同,这西洋话本就是拼写读法,各国语言之间又都相互借鉴融合,所以听读写起来虽然乍识之下区别挺大,变化各有不同,但万变难离其宗。对于其邻国的话,只要细心琢磨,再稍加学习,日常沟通都问题不大。加之现今欧洲英、法、德、意、俄、西等国异常强大,各国人都对其中一二种语言有所熟习,所以其民杂处生活在一起也就没什么太大障碍了。”

“那我们汉话流传了几千年了,为何出了国门就没人听得懂了?”

“李爷这话可就问着了!想我汉语自创至今也有几千年了,文字写法秦统汉规也有两千多年了。

但一来我华夏虽国土广袤、幅员辽阔,但北面白雪冰封,西去漫漫黄沙,南陲蛮夷莽林,东临浩渺深海,自古周围邻国非弱既顺,非盗则暴。

加之宋后历代王朝皆以富有四海自居,没几个皇上真愿意派人出去走走与他国交善,互易有无,都等着别国来我天朝上国朝贡。

虽然早在汉代就有了张骞、班超等勇闯西域,唐代又有丝绸之路的盛况,但也多为外族人对我华夏物产的依赖,多是我方等着他人入境来,自己却不需远去,再加之汉语言繁杂难习,这汉语不为人所习所用也就理所当然了。

不过也有例外,诸如朝鲜和日本就在唐时派遣了大量的遣唐使来学习汉语汉规,而这日本国名也是使者学习了汉语后,回国告诉天皇倭国的名称难听且有蔑视意味,才改名而来的。”

众人到了市中心就下了车,边聊边走就进入了一片华人区,钱千金接着说:“而今已时过境迁,自道光时鸦片一役国败,背辱求存,这西洋诸国与我大清实力高下立现,大清孱弱国民屡遭洗劫凌辱,这华人的地位也已一落千丈,而居于海外之人更是忍辱偷生而已。”

说罢指了指华人区街道两边:“大家一看之下,是否有刚为外人打劫过的感觉?”

众人顺势望去,街道两边房屋破旧凌乱,路上垃圾随处,所见华人也多半衣衫寒酸,行止也畏畏缩缩,见到外人来俱有惶恐之色。

李白安叹道:“国弱则民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时盛思蕊突然叫道:“咦!大家看,那块牌匾真是有些古怪。”大家顺指一看,只见右前方一处铺面外饰飞檐吊角,两边各挂一个石葫芦,门前立两尊石狮,店铺外窗明墙净,在周围建筑中仿似独立鸡群。

只见门楣上挂一烫金大匾,上书“吉庆堂”,下有法文翻译,最特别的是匾下方题跋上赫然写着“崇祯十六年”的字样,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到此间竟有明朝的遗店。

钱千金掐指一算:“这店如是真的恐怕超过二百五十多年之久了,怎能如此历久弥新?”

心月说道:“到处找药铺,这都到了,又在外面看来看去的,赶快进店办正事要紧!”说罢率先跨入了店铺,一行人随后鱼贯而入。

药铺正对着的是满满的药柜和台面,一个留着短发的华人小伙计正在柜上忙着配药,左手边一五六十岁的白净男子正坐于桌后闭目养神,一看便知是这药铺的坐堂大夫。

还没等众人说话,那人眼睛突然一睁,站起来对众人拱手一揖道:“各位有礼。”听口音显是客居海外已久,汉语已经说得不那么对板了,那人接着说:“在下姓沐,是这家药铺的掌柜,请问哪位要看病?”

还不等众人答话,他便于人丛中一指钱千金:“想必是这位先生了。”说罢不由分说将钱先生拉至桌边坐下。

他右手搭住钱千金左手脉门,闭目沉吟片刻口中说道:“脉相沉细无力,尺脉虚弱,是阳气不足,肾气阳虚之象呀!”说罢睁目问钱先生道:“先生可有畏寒肢冷、小便清长、**不能之状呀?”

钱先生面色顿时由白转青,甩手脱开,众人皆笑而不语。

那沐掌柜见状忙辩道:“我于此诊病已有二十余年,未尝有过失手。难道不对?那请你伸出舌头来让我看看。”钱千金气得扭头离座。

晋先予笑道:“你这掌柜,这位先生尚未婚配,何来**?小便的事我不知,但畏寒却是真的。”众人都哄堂大笑。

就是心月笑得有些扭捏,而盛思蕊却跟着笑得一头雾水。

李白安这才说:“沐掌柜,不是我们看病,这次来是给人抓药的。”接着将周烔的伤势情由简要说了一遍。

沐掌柜听完,沉思了良久道:“按这么说,这位后生受了很重的内伤,这的确不是一般药物就能治愈的。可是你们身在西洋,身边哪里来的这般中土武林高手呢?”

李白安道:“现在我大清已国门洞开,国人四处游走也不为奇,是吧?”

沐掌柜起身轻踱片刻方才定下身形说:“要说这伤就是回到了中土也是一桩疑难之症,更别说在这海外了。且不说对症,就是凑齐这药材都非易事呀!况且此等重伤如不及早治愈,他日更是难免不会留下病根呀!”

众人一听心里都凉了半截,本指望到这里能配齐药材,听他一说倒似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