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钟衍舟跪在御书房内,将寒山寺所发生的经过一一上奏皇帝。
自然是按照容晚玉的说法。
上奏完后,钟衍舟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等着皇帝示下。
他心底其实也有一些紧张,表妹的意思,是将这件事全部推给田首辅派来刺杀她的刺客身上。
皇帝信与不信,事关皇子安危,都会让大理寺彻查。
这时,他们劝降的那名刺客就派上了用场,能不能定罪到田首辅的头上不重要,只要让他将这脏水泼出去,该着急的便是田首辅了。
谋害皇子可是死罪,田首辅眼下应该知晓刺杀计划失败了,以他的人脉眼线,得知寒山寺发生的事也只是一日的功夫。
知道计划失败,他自然也会想方设法去掩盖自己犯罪的行迹。
“田首辅派了心腹杀我,便是最好的把柄。只要让大理寺的人知道,那些刺客的出身,田有为便摘不干净自己。刺杀皇子还是刺杀县主,到底他是主谋。”
钟衍舟还是有些不放心,最重要的是二皇子总不会帮着他们说话。
“田首辅是二皇子的人,等二皇子醒了,他自然会帮着田首辅来污蔑我们。”
容晚玉神秘一笑,摇了摇头,“他不会,也可以说,他不敢。”
钟衍舟回忆着容晚玉的话,心中难免七上八下,打定主意,便是皇帝不信,或者二皇子事后追责,他一力承担,不牵连表妹便是。
皇帝听完钟衍舟的话,沉默良久,低声问了大太监德贵几句话。
得到回复后,才看向钟衍舟,“起来吧,既如此,你将那名疑犯交给大理寺,那些刺客的来历,让大理寺去查。”
果然如同容晚玉所料,钟衍舟松了一口气,起身应是退下。
没了外臣,皇帝忽然用力地咳嗽起来,德贵连忙端来热茶,又给皇帝顺气,眉毛蹙成倒八字,“陛下,龙体为重,您别气坏了自己。”
“蠢货,逆子......”皇帝咳得满脸通红,勉强压制住了喉头的痒意。
没等他这口气顺过来,得知儿子出事的娴贵妃便已经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陛下呢,我要见陛下!”
小太监入内禀告,德贵眼神微垂,一副忧心模样,劝道,“陛下,母子连心,贵妃娘娘定然是担忧二殿下而来。要不奴才让娘娘改日再来......”
“不,让她进来。”皇帝握紧拳头,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此时他肝火正旺,有人要往上撞,何不松快自己。
德贵诶了一声,走出门外去迎娴贵妃。
娴贵妃听见皇帝愿意见她,直接撞开德贵便往里走。
入了御书房,再不见门外的气势汹汹,而是未语泪先流,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臣妾才从诺儿那里来,诺儿竟伤得如此重,到底是谁要害诺儿,陛下您可要为诺儿做主啊!”
贵妃虽然不复年轻,但貌美依旧,哭得梨花带雨,也不掩美貌半分,便是一旁无根的太监剪了,也觉得观之生怜。
若搁在平日,贵妃只要落泪,皇帝必然是怜惜的,而不像今日,坐在龙椅上,冷冷得看着她,一动未动。
娴贵妃隐约察觉到了皇帝的情绪有些异样,拿出手帕给自己擦泪缓解尴尬,还想着再卖卖惨,引起皇帝的怜惜。
“御医说,诺儿被人伤在了...私处,又耽误了时辰,恐难恢复如常,陛下,诺儿还未娶得正妃,还没能有嫡出的皇孙,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见娴贵妃似乎不知内情,皇帝微微阖目,使唤大太监道,“德贵,把寒山寺主持的遗书,给贵妃过目。”
娴贵妃的哭声一顿,不知为何扯到了什么寒山寺主持,一头雾水地接过德贵递来的几张纸。
满目暗红色的字迹,一看便知是以血为书,娴贵妃有些嫌弃,捏住了边角。
等看清内容后,她打了一个哭嗝,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手一松,任由那血书落在了地上。
赫然可见,寒山寺主持自戕留下遗言,言明了在寒山寺的经过。
永宁县主上山祈福,被二皇子带人软禁,意图不轨,行事未成,被来历不明的刺客打断,双方激斗,钟指挥带人援助,救下二皇子。
身为寒山寺的主持,他有违佛训,未阻止**邪之事,德不配位,自戕谢罪。
娴贵妃先捂住了嘴,又结结巴巴开口,“陛下,不...不可能,是诬陷,有人诬陷诺儿......”
皇帝将手边的砚台掷出,打在了娴贵妃的额角上,墨汁混着鲜血流下,打湿了娴贵妃右眼的眼睫。
天子动怒,屋内所有宫人都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什么都没听见才好。
德贵也跪下了,跪在了皇帝的身边,看了一眼那些宫人,心中叹息一声。
“诬陷,是主持那命诬陷你的好儿子,还是永宁县主用自己的清白污蔑你的好儿子!你可知,适才钟衍舟如何跟朕上奏?”皇帝气得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对三个儿子,都含有期待,自认为给足了他们该有的一切。
可是老二年岁越大却越是不堪,如今竟然连玷污大臣之女都敢做,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娴贵妃顾不得额角的疼痛,心中已是一片寒意,跌坐在地,不言不语。
皇帝也没想她回应什么,自顾自道,“他告诉朕,老二是和容晚玉在寒山寺偶遇同游。他巡逻时发现端倪,从城内跟踪那些刺客一直到了寒山寺,才阻拦了那群刺客对老二下毒手。”
“偶遇,对,是偶遇。他都如此说了,说明这秃驴就是胡说八道,没有什么意图不轨......”娴贵妃也是慌了神,抓住一个词便不放,丝毫没看见皇帝看她的目光中的厌烦。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慌张的狼狈的女人,只觉得陌生,不明白那个和自己从小相识,聪慧过人又容色倾国的青梅怎么变成了如今这样愚蠢的模样。
最后才难掩失望的,断了娴贵妃的所有念想。
“君臣有别,哪怕容家女是受害者,他们也不敢将老二的罪状公之于众。这是他们顾忌皇家的颜面,才给了老二一个体面。你竟然还......”
“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守着老二。告诉他,他的伤是那些刺客所为,只能是意外。他手头的差事,自会有人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