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匆匆走进董事长室。聂明宇正双手支着下巴,坐在老板桌后沉思。张峰在他面前站定,压低嗓门道:“董事长,昨天晚上贺清明差一点儿就和刑警队的人接上了头!”

聂明宇双眉一紧:“哦,是吗?”

“幸亏我一直派了人跟踪他,所以,他们见面时,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着实把贺清明吓了一跳。”

聂明宇站起来,在写字台后踱着:“看来,这个姓贺的有二心呀!”

“要不……把他干掉!”张峰做了个劈杀的动作。

“不行。”聂明宇摇了摇头,“贺清明是公职人员,而且这段时间很多人知道你和他来往密切,现在动他会惹麻烦。”

张峰忧心忡忡地说:“我看他随时都有可能反水,咱们得当机立断呀!”

聂明宇思索着,停住脚步,道:“看来,最有效果的办法就是在他女儿身上动脑筋了。”

张峰想了想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今天就去见见这个小姑娘!”聂明宇一拳砸在桌子上,“只要抓住她,贺清明就会投鼠忌器!”

“好,我马上就去安排。”张峰说罢,转身欲出。

“等等。”聂明宇喊住他,“我告诉你一件事。”

张峰回过身来,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昨天我见老爷子了,我跟他说了实话。”

张峰瞪大了眼睛:“董事长,您说什么?”

“老爷子听到了一点风声,他是专门问我的。”

张峰额上冒出了汗,结结巴巴道:“董……董事长,您……怎么能……”

聂明宇笑了笑,用手指点着他:“看把你吓的,至于吗?我觉得瞒他已没有什么必要,他是我亲爹,应该把事情给他讲清楚。”

张峰脸色煞白,不住地抹头上的汗。

聂明宇接着道:“父亲那边有黄盛做工作,他到现在还没有给我电话,说明还没出大问题。”

张峰惊魂甫定,道:“这步棋可是太险了,万一老爷又六亲不认,咱们就会彻底完蛋。我看,还是立刻给您订出国的机票吧,提防……”

“张峰啊张峰,你也太不自信了!”聂明宇颇不以为然,“你要知道,这步棋迟早要走。刘振汉虽然是我的兄弟,但他骨子里的那股所谓的正气我是最了解的,指望他立地成佛根本不可能,他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你要清楚,他手里掌握着法律,咱们是无法和他抗衡的。等他真把所有的事情都掀翻之后,就晚了,也就无法收场了。咱们只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捆住他的手脚。既然迟早是要动老头子的力量,还不如早点摊牌,来制服我这位兄弟。”

张峰点了点头:“不过,不知道老爷子他会不会向咱们伸出援手?”

聂明宇轻声道:“这就要看黄秘书的功力了。”

在市人民医院髙干特护病房里,聂大海一身条纹病号服,靠在沙发上。

黄盛拿着一块冒着热气的手巾要给他敷上。聂大海一把抓过来,狠狠摔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大声骂着“孽子”。黄盛忙把门关上,劝慰道:“聂书记,您别再生气了,伤了身体可不好。”

“给陆伯龄打电话!给庞天岳打电话!把他们叫来,我要亲自把这个混账东西送监狱里去!”聂大海直捶沙发扶手。

黄盛站着没动。

“你为什么还不去打电话?快去呀!”聂大海试图站起来,突然一阵眩晕,又倒在沙发上。

黄盛连忙躬身道:“您真的不能再生气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出大问题的。”

聂大海嘴唇颤抖着狠声道:“我真没想到,我聂大海清白一身,被这个孽子给毁了。给我电话,给我电话,我来给陆伯龄打!”

黄盛只好走到病床床头柜前,把手伸向电话机。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回过身道:“聂书记,有一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聂大海缓缓抬起头,看着黄盛:“黄秘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次你不要劝我,我一定要把这个孽子亲手送进去不可。我们聂家绝不能容留这样的混蛋……”

黄盛在聂大海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我不是要劝您,聂书记,我是想把一些情况向您说说。”

“你可以讲,但我现在可听不进去呀!”聂大海没好气地仰了仰身子。

黄盛把椅子往前拉了拉,靠近聂大海道:“明宇究竟对您说了些什么?”

聂大海愤愤地道:“还能说什么?走私贩私、开设赌场,还不够呀?”

黄盛微微摇摇头:“我说句公道话,其实,这些事情并不能全怪明宇。”

“你说什么?”聂大海不由震惊了。

“您想想,现在省委正准备推举您到市长的位置上,而且您肯定也听说了,明年就有可能到书记的岗位上,我想,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您髙升的。这时候明宇一出事情,就会有人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也许这些事就是他们在做文章。到时候暴露出去,省委领导会怎么看?罪责还不是都推到您头上了。”

聂大海长叹一声:“子不教,父之过,这本来我就有责任,上级如果追究我,我也只有认了。”

“我要说一句公平的话,明宇这些年给天都市做了多少贡献?每年他向市财政交了多少钱?他的公司养活了天都多少人?最近几家国营企业破产,又是明宇接纳了下来。聂书记,您不要觉得明宇这么做是为了挣钱,他其实这样全是为了您呀!”

聂大海怔住:“为了我?”

“明宇每接一个破产企业,就等于为政府解除了后顾之忧,就等于为天都市增添了一份安定。您是主持工作的常务书记,这几年天都市经济增长在全省都是排第一的。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里面龙腾的贡献是最大的。您说,明宇还不是为了您吗?”

聂大海想了想,觉得黄盛的说词并不是全无道理,脸上的恼怒之色稍稍有所缓解,道:“明宇这两年把企业经营得不错,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可他为什么还要去搞什么赌场,搞什么走私?嗨!”

“走私这种事情要看钱放进了谁的腰包,如果放进了公家的腰包,我看就无可厚非。”

聂大海没想到他会是这种见解,问:“你什么意思?”

“您可以想想,如果真的是走私贩私,中饱私囊,那人家海关还能査不出来吗?如果海关都没有说是走私,咱们凭什么说明宇走私了?至于赌场,不瞒您说,哪个城市的经济开发区没有赌场?为什么?因为招商引资的需要。我们对内要控制得紧,但对外有时候就必须放宽一些。”

聂大海对黄盛这种牵强附会摆不到桌面上的辩护显然大不以为然,于是道:“走私就是走私,赌博就是赌博,你不要为他辩解。”

“聂书记,我不是为聂明宇辩解,而是觉得明宇这件事原本可以内部解决的。但是,现在有的人偏偏非要搞大,非要无限上纲上线。我担心最后会毁了组织对您的信任。”

黄盛的话捅到了聂大海最敏感的部位,他脸上不由抽搐了两下,默默沉思着。

黄盛当然懂得趁热打铁的道理,他明白现在最迫切的就是减轻老头子的心理负担,尽量给他一些有分量有力度的向儿子伸出援手的理由,于是赶紧说道:“如果您觉得聂明宇在龙腾集团老总的位置上不合适,可以把他拿下来吗?如果有人说他走私,可以取消他们的外贸特许。至于赌博,刑警支队不是已经去査过了吗?也没査出什么来。明宇是个聪明人,他自己会把事情做好的。再说,我一直听人讲,明宇身边那个总经理张峰,不是那么正派,经常打着明宇的旗号去做坏事情。”

聂大海浑身一震:“啊?是吗?”

“您没有听说呀?很多事情聂明宇并不知道,都是张峰自己一手办的。其实,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让明宇把他开掉,或者让刘振汉把他抓起来就罢了。我倒是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有些人利用这些事兴风作浪,实际上,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标是您,您可要三思啊!”

“真会有人利用这件事情。”聂大海显然心有所动了。

黄盛言之凿凿:“当然会有!”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聂大海紧紧盯着他。

“庞天岳!”

聂大海皱起了眉头,疑疑惑惑地自语:“庞天岳?”

黄盛重重地点头:“当年陆伯龄和庞天岳都有机会提拔为政法委书记,但是您投了陆伯龄一票。我想,庞天岳现在肯定是利用这件事报复您。”

聂大海的身体开始在沙发上不安地挪动,脸色渐渐阴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