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瘌李和肖云柱开着桑塔纳车来到了位于郊区的长途汽车站。车在候车室门前一侧停下后,疤瘌李先鬼鬼祟祟地跳下车,走进候车室。这时,一个农村妇女模样的人迎上来,二人悄悄密谈了几句。疤瘌李回头朝桑塔纳车招招手。肖云柱从车上走下来,一步三晃地来到村妇面前。

“男的女的?”村妇操一口极端土的乡音。

肖云柱用很下流的手势比划着说:“带把儿的。”

“全活人?”

“操,不是活人我卖?”

“我这说的全活人可是很有讲究,要完整、健康。”

“保质保量,绝对优良品种。”

“多大?”

“十岁。”

“十岁不好带,懂事了。”

“不要拉鸡巴倒,别废话。”

“十岁不好带,三千。”

“五千。”

“十岁不好带,三千五。”

“操,五千。”

“十岁不好带,四千,多一分没有了。”

肖云柱把烟头往地上一丢。“操,四千!定了,三天之内我给你货!”

“我就住在旁边的交通旅馆,等你的信!”村妇说罢,扭头就走。

这时,呼机突然响了。肖云柱从腰带上摘下,看了看上面小云的代号,忙从疤瘌李手中夺过手机,拨打起来。手机里传出小云的呜咽声:“柱子,我回不去了。本来想救你,结果连自己也害了,这马上就要送南湖劳教所。我两年就出来,你要愿意就等着我,咱再好好过。这一段,你要好生照顾自己,别再和他们胡闹了!”

肖云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手机直嚎:“你他妈少废话,是不是跑去告我了?邻居都跟我说,警察来过了。我还真当你对我不错呢,是不是警察就在旁边呢?告诉他们,这回凭什么也不能抓我了。你要还想着我,赶紧给我想办法回来。这几天回不来,咱就永远拜拜了。”

“放你妈的狗屁!”小云在电话里不再哽咽,破口大骂:“老娘为你个小狗日的好,你倒怨起我来了!拜拜就拜拜,老母猪都不会找你这种没良心的!”

肖云柱被骂得心里很舒服,连忙低声下气地说:“小云,我是被气糊涂了。你一定要想办法跑出来,不就是个劳教吗,又没犯法。我等着你,啊?”

小云在电话那边又哭开了,不一会便断了线。

肖云柱合上手机,很伤感的样子把手机还给疤瘌李。疤瘌李拍拍他的肩膀道:“别往心里去,女人嘛就像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吃的山珍海味多得是,也要经常换换口味!”

肖云柱一跺脚,疼得直吸凉气,狠声道:“回家跟你妈说去吧!”骂罢,一歪一扭地钻进了桑塔纳。疤瘌李被噎得直翻白眼。

聂明宇闭着眼睛,仰靠在老板椅上。董事长室的落地窗已被厚厚的窗帘严严实实遮住,室内的光线便异常地昏暗了。

写字台上的录音机里,正放着一男一女的对话。那女的显然是孟琳,而那男的毫无疑问是小钟。聂明宇脸色阴沉地听着,眉梢偶尔跳动一下。

录音放完了。聂明宇依然闭着眼睛,对坐在旁边的张峰挥挥手。张峰“唰”地拉开了窗帘,傍晚血红的阳光顿时镀亮了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聂明宇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如炬,闪闪发亮。他语调欢快地道:“真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啊!人世间还有什么能比绿色更鲜艳诱人呢?”

张峰没有搭话。他也不敢搭话。心里不觉为董事长深深痛苦起来。

“这件事我要自己来处理,你们都躲远点。完事后我再见她。”聂明宇双臂撑桌,深吸一口气。“好了,不谈这个无聊的话题了,说正事。”

张峰道:“人都到齐了,会议是不是可以开始?”

聂明宇站起身。“好好。对了,蕾蕾呢?”

张峰连忙回答:“她很好,跟几个同学在创作。”

聂明宇往外走。“好好。马上通知王丽敏,不必再继续学习了,尽快来公司报到上班。”

张峰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向会议室。

公司中层以上的干部全都端端正正地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周围。聂明宇和张峰分别坐在两端。财务部经理按照会议程序安排,首先作季度财务汇报这个季度集团公司的利润比去年同期降低了百分之二十。利润下滑是惊人的。集团下属的几个实体除龙腾自来水厂保持了百分之七的盈利增长,其他都出现了萎缩状况,尤其是龙腾光盘厂和龙腾首饰加工厂等行业亏损最为严重……”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这时,一位女秘书悄悄走进来,在聂明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聂明宇点了点头。

财务部经理开始念各分公司和所属各厂的财务报表。

聂明宇听了一会儿,向张峰点点头,便站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王丽敏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接待室里,满脸惊奇地四处打量着十分讲究的室内装饰。聂明宇快步走进。她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让秘书别去找你,她非要去。”

聂明宇笑着问:“嫂子,课上得还好吗?”

“好极了!”王丽敏由衷地说:“学到了很多知识。在厂里本来就是做会计这行,学起来也蛮有兴趣。”

聂明宇解释道:“对不起,丽敏,公司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不得不中断了你的学习。你不会怪我吧?”

王丽敏摇头说:“不会。我一听说你让我来上班,就估摸着公司缺人了。该干什么,你尽管安排。”

“正好,我们现在正在开会研究调整班子。”聂明宇站起身。“公司各部门的经理都在,你去听听吧,也算认识一下。”

王丽敏一愣。“哎呀,明宇,我算啥!你别你别……我不能去,要不,以后……”她说着往沙发角落里缩。聂明宇走上去,把她拉起来。“你这样可不像龙腾集团的管家啊!”

王丽敏不好推脱了,随着聂明宇走进会议室。望着一屋子正襟危坐的管理人员,她心里怦怦直跳,站在门里竟然迈不动腿了。

“……在座的各位大都是省里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今天坐在这里,我想谁都清楚为的是什么。公司薪水丰厚地养着咱们,现在连连亏损,你们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有点过意不去。中国有句古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其中的意思就用不着我解释了吧?如果这种局面不能尽快改变,我们就将面临生存的危机。还望各位三思,为公司出出力,尽尽心……”正滔滔不绝的张峰突然住了口,他发现与会者都在朝他身后看。他转过身,见是聂明宇和王丽敏站在门口。他愣了愣,“董事长……”

聂明宇微微点头,把王丽敏拉到自己旁边坐下,然后道:“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财务总管,主任会计师王丽敏女士。”

大感突然的王丽敏慌了,结结巴巴地说:“财务主管?这……”

张峰也是直发愣。

聂明宇指指张峰,对王丽敏说:“这位是公司总经理张峰,你的直接上司。”

王丽敏忙站起身,既紧张又有些扭捏地与张峰握了握手。

聂明宇一笑,扫视了会场一眼。“行了。其他同事以后慢慢就认识了,今天不再一一介绍了。张总,你请继续吧!”

张峰清清嗓子,接着刚才的话道:“从刚才的汇报看,本季度整个集团的支出比上个季度增长了百分之十,比去年同期增长了百分之十五,这是令人难以容忍的。我们的支出绝不能和亏损成正比。在如此严峻……”

“这并没有可比性!”聂明宇打断了他的话。他显然不希望让初来乍到的王丽敏看到公司的任何衰败现象。“公司的运行状况我还是比较满意的,总起来看,是良性发展着的。当然,任何事物任何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没有缺陷没有不足也就没有美,就像断臂的维纳斯。看任何事情看任何人,都要看他或他的主流。我这个人也有很多毛病,但我自认为还对得起社会,对得起天都市、对得起朋友和同事。还能在董事长位置上称职。因为我有人的良心和良知,不会去坑害我的亲人尤其是我的朋友。这就是主流!我们公司的发展与此同理,龙腾集团的前途是光明的。只要我们同舟共济、患难与共,我们就能不断地创造出奇迹。龙腾公司应该是诞生百万富翁、千万富翁的摇篮,在座的诸位便是希望所在,对此,我没有丝毫的怀疑!”

顿时群情激奋,大家热烈地鼓掌。王丽敏一边拍着巴掌,一边细细品味着聂明宇的每一句话,颇有些感动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