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琳反复琢磨了聂明宇的建议后,觉得有些道理。知父莫若子么,她决定去试试。
走进市委办公大楼,警卫拦住了她。她拿出证件,警卫检査着。这时董盛正好出来,一眼看到了她,有些惊讶地道:“孟琳,你怎么来了?有事?”孟琳点点头,“我找老爷子。”董盛给警卫打了招呼,便带着她上楼。
“是为工程的事找聂书记吧?”董盛问。
“你怎么知道?”孟琳诧异地看看他。
“是明宇告诉我的,他让我帮你说说话。”董盛据实回答。
孟琳心里一动,明白聂明宇的确是用了心,便稍稍有了些慰藉。
董盛接着又说道:“老太太也帮你做过工作。可你知道,聂书记这个人原则性很强。我刚才跟他提起这事时,他还批评了我。看起来,希望不大啊,你心里要有个数。”
“我知道了。谢谢你,董秘书。”孟琳思索着,边走边把要说的话在心里又过了遍。
董盛走到标有“副书记室”牌子的门前站住,对孟琳说:“你稍等片刻,我去说一声。”他推开门,走进里间。正在批阅文件的聂大海抬起了头。
“聂书记,您现在有时间吗?有人想见您!”董盛躬身说。
聂大海又低下头继续批阅文件,并问:“约好的吗?”董盛摇摇头。
“你去谈谈,看看什么事。”
孟琳闯了进来。“爸,我想还是得您亲自谈。”
聂大海一怔,抬起头来,见是儿媳来了,脸上马上有了笑容,“孟琳!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净捣鬼,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
孟琳在沙发上轻轻坐下。“公事。”
聂大海愣住了。董盛知趣地退出了办公室。
“爸爸,我实话实说了。您跟方主任说说,把市委招待所的工程项目给我吧。凭我们公司的实力,您可以调研,比任何竞标公司也不差。”孟琳一坐下来便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请求。
聂大海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不高兴了,摘下脸上的花镜道:“孟琳,你怎么……我怎么能跟老方打这种招呼?你应该明白,就算你能行,你是我儿媳,项目给了你,别人会戳我们家脊梁骨的。”
孟琳也嘟起了嘴:“爸爸,这么说,做聂家的人,就要比别人受更多的不公平对待了?您做了一辈子的官,临退休了,也该为自己家想想了。何况,我们又不是以权谋私,是凭实力公平竞争吗?招标会快开了,爸爸,再不打招呼就晚了。”
聂大海为孟琳的不谙世事感到很恼火。这是明摆着的事么:市委的建设项目给了常委副书记儿媳去做,老百姓的唾沫也能淹死你,这不是自毁清名吗?他板起了脸,对孟琳严肃地说道:“我当了一辈子的官,不错,是苦官。可是,谁叫我是党员,是公仆呢?我并不是唱大道理,这人心是杆秤呀!孟琳,你这个忙,我不能帮!”他说着站起身来,很恳切的样子劝导她,“你和明宇在事业上干得都不错,这就可以了,做生意首先是做人,要堂堂正正,歪门邪道的事千万不能沾。再说,钱和利是没有止境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适可而止。回去和明宇商量商量,别整天两个人都在外面跑,留一个人顾顾家。都老大不小的了,应该考虑后代的大问题了。”
孟琳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爸爸,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她转身出门,走了几步又停下。“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您,我怀孕了!”
聂大海稀疏的双眉猛地跳了两下,大声问:“什么?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但是医生说我坐胎不稳,随时可能流产,不能受剌激。不管怎么说,该是个好消息,您说是吗,爸爸?”
聂大海兴奋得直转圈。“明宇知道吗?有没有检査是男孩还是女孩?”他猛地站住,“孟琳,下午我早点儿回家,来家里详细说说,别忘了叫上明宇。太好了,咱们要好好庆贺庆贺……对了,注意点,要听医生的话。”
“只要不受剌激,应该没什么问题。”孟琳说完,提着包匆匆离去。
她的最后一句话,聂大海终于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呆呆地看着儿媳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刘振汉把亮亮送到学校,又接连拨了几个电话,都是令他失望的回答。王丽敏无影无踪。
他在刑警支队门前停下自行车,垂头丧气地走进了办公室。见支队长萎靡不振的样子走进来,王明凑上去问:“怎么了头?出事了?”
刘振汉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丽敏被聂明宇请到龙腾当财务主管,我不让。她和我要闹离婚,跑了。我找遍她的同事好友家,都没有,也不知去哪儿了!”
王明把毛巾往桌上一摔,道:“这个聂明宇,也太孙子了,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你?”
“说话注意点儿,别骂人!”刘振汉瞪了他一眼。
龚静赶紧道:“那直接到公司找她不就完了吗?”
“不行!”李冬分析说:“看来,聂明宇是希望刘支队直接找过去,发生正面冲突。”
“嗯,有这个可能。”王明若有所思,“他就会为以后我们的调査,找个私人借口。”
“好了,还是继续干你们的活吧。我琢磨着,她闹闹自己就回来了。”刘振汉说完站起身,走向支队长室。“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任何人都不准打扰我!”
午后的阳光依然灿烂,透过窗玻璃斜斜地照射进来。刘振汉窝在椅子里,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睛。显而易见,明宇胆怯了。不然,他不会如此明显地把丽敏招进他的公司。尽管不排除他想利用这一招孤立他瓦解他,但他仍把丽敏和他当作一家人是不容置疑的。否则,他完全可以利用权势或暴力置他于死地。他曾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如果查实了他犯罪的证据,他能给他戴上手铐,把他送上审判台和刑场吗?如今,他不得不再次向自己提出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他该如何面对聂叔、冯姨和蕾蕾,还有孟琳和丽敏。血浓于水,这种深深的情谊和难以化解的骨肉之亲真能轻易地割舍吗?
一颗硕大的泪珠慢慢从他的眼角溢出,在灿灿阳光的映照下,晶莹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