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川听到护士长的话,心里升腾起一阵怒火。

但想到她要停洛千予的药,与她争论耽误用药救治划不来,最终还是选择了低头:

“护士同志,麻烦你们把该用的药用上,我这就去借钱。”

护士长却朝他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

“话说得倒轻巧,谁能保证你一定能借来钱?万一药用上了,你又没交上钱,还要我帮你垫不成?”

“哼!什么时候把钱交上,什么时候用药。”

说完转身,扭着肥臀要走。

邱正交代完下属,回来就听到这么一番话,顿时火冒三丈:

“等等!你们墙上的标语写着好看的?”

他指着墙上的“一切为了人民健康”继续质问:

“在这么重要的工作岗位,不为人民服务,看不起工农阶级,这身白皮你配披吗?”

护士长扭头看是他,立即换了嘴脸,笑着转了回来:

“邱局长,这话真是言重了,我只是按医院的规矩办事,您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可接不住。”

“他前面的手术和药钱都没交上,后面还有住院费和药费,所有人都像他这样,医院没法开展工作啊。”

她的态度和语气实在气人。

但这件事,陆九川也确实没法说护士长不对。

太多人因为付不起医药费,小病靠扛,大病等死,医院每天多得很,的确管不起。

邱正看了一眼没说话的陆九川,抢过他手里的单子。

“我去交。”

陆九川点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等他交完费回来,陆九川才低声对他说:

“谢了!等我爱人醒来,我就问她拿钱还你。”

他却面露不愉:

“陆队,陆同志,九哥,你就非得跟我把界限划得这么清?这十几块钱你也要还我?”

“那你救过我的命!我该怎么还?”

他沉声质问,眼眶也泛起红色。

陆九川仍盯着那个红十字,心里却也五味杂陈。

良久才轻不可闻的说: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这一瞬,邱正突然理解陆九川为什么疏远他们。

他们队长心里苦啊,如果每次见到他们,都会想起过去的人和事,就更苦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有两个公安过来,其中一个还带了两个油纸袋:

“局长,食堂和国营都没菜了,我干脆回家装了我妈包的肉包子。”

邱正给那公安塞了些钱,用眼神威胁他收下:

“你再去我家一趟,告诉我妈做份手术病人喝的汤,我晚点回去拿。”

“不用。”陆九川想也没想地拒绝,“不能耽误你们工作。”

邱正没好气地说:

“我们慰问人民英雄,也在工作范围内。”

然后给了那公安一个眼神,拿过袋子递给贺年:

“年年,拿着吃,你要乐意就给你爸分点。”

贺年看了一眼陆九川,得到他的同意才接过袋子,先递给陆九川一个:

“爸爸,这里面有好多,给妈妈留两个,剩下的我们一起吃。”

陆九川摸了摸他的脑袋:

“爸爸不饿,年年吃。”

两个大人不再说话,手术室门口窄窄的走廊里,只有贺年吃包子的声音。

幸好洛千予终于被医护人员推出来了。

“伤员应该很快会醒,先去病房。”

陆九川盯着洛千予苍白的脸,慌乱的抓住贺年拿包子的手,跟在旁边。

邱正招呼留下的公安,一起跟了上去。

幸好,他之前帮忙办理住院帮定了单间病房,挤进去五六个人也能站得开。

“阿予。”

洛千予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对上了她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担忧的眼神。

“阿予,别动,你的伤口刚处理好。”

她想说话,之前被咬狠了的舌尖却传来一阵疼,喉咙也火辣辣的。

陆九川又细致地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唇边。

喝过几口水,她的感觉才好了些:

“我没事,人贩子呢?”

张口说出声音,连她都没认出是自己的,细若蚊蝇、口齿不清。

陆九川放下杯子,放轻声音:

“你先别说话,人贩子都被公安带走了,家里公安也有安排过去通知,不用担心。”

洛千予点头。

邱正却在旁边干咳了两声:

“这位同志,如果你现在能说话,还要请你跟我们同志说说案件的经过。”

陆九川不满的瞥他一眼,他又讪讪地向洛千予解释:

“很抱歉,我是想早点把案件弄清楚,哈哈,我晚点再来。”

说完便往陆九川口袋里塞了那团钱,快步开溜。

另一个警察不明所以的追了出去。

洛千予眨巴着眼睛,以示她的好奇。

陆九川秒懂:

“他也是我战友,现在是县公安局局长。你好好休息,我带年年去买点东西。”

洛千予也感觉自己累得慌,点了点头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脚底传来一阵温热。

睁开眼睛,贺年坐着旁边的椅子,趴在她手边睡着了。

低头看去,只能看见陆九川的头顶。

脚底传来毛巾温热的触感,以及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擦拭。

那种感觉,有点酥麻,从脚底传到心里,直冲脑门。

怪难为情的。

而陆九川本人却没有半分旖旎,只有满满的心疼。

这双脚,上面满是细密的伤口,不难猜出洛千予追击的艰难。

“哟,钱被老婆管得死死的就算了,还得帮老婆洗脚呢?”

“啧啧……像你这种男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护士长把消毒水重重放在柜子上,转身走了。

陆九川没理她,洛千予想张口怼回去,奈何舌头疼。

夫妻俩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陆九川满脸歉意的移开视线,把毛巾放进盆里,走过去取了消毒水,又回到她脚下,蹲了下去。

洛千予的脚又传来丝丝凉意,接着感觉到他在对脚底的小伤口吹气。

间隙中,还传来陆九川的声音:

“阿予,对不起!我是个不称职的丈夫,答应要好好护着你,却总是没有做到。”

她蜷了蜷脚趾,缓缓说道:

“这怎么能怪你呢?谁也想不到大队上会突然有人贩子。”

陆九川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声音也变得低沉:

“那两个并不单单是人贩,女人名叫严秀琴,是年年他们的亲妈;男人叫牛大壮,是他们后爸。”

“什么?”洛千予听到差点坐起来,随即又痛得直抽气。

陆九川吓得冲到她旁边:

“是不是扯到伤口了?我去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