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的首要目的是生产,如果一直牢记这一点的话,那么金融就成了第二位的了,主要是记记账而已。我的财务操作非常简单,我开始的宗旨是现金买卖,手中持有大笔流动资金,收取各种降价的好处,在银行获取利息。我认为银行主要是一个安全而方便的保存钱的地方。我们在介入竞争者的经营的那一刻,便丧失了自己的经营。我们在成为金融专家的那一刻,便损失了产量。工厂的金库是车间而不是银行。我并不是说一个经营企业的人对金融应该一点都不知道,但他最好是知道得少一点而不要知道得太多,因为如果太精通的话,他就会想去借钱而不是想去挣钱,然后为了偿还所借的他就要借更多的钱,这样他不是成了一个企业家而是成了一个耍钞票把戏的人。

如果他真是一个把戏高手的话,他可以把这一套把戏耍很久,但有一天他注定要犯错误,那他的一切就会崩溃。产业不能和银行业混在一起。我认为有一种趋势,很多实业家和银行业混在一起,太多的银行家和实业搅在一起。这种趋势使实业和银行业两者的真正目的都变形了,并使两者都受到了损伤。金钱从实业来,而不是从银行来。我发现工厂能满足每一种要求,有一次,据信公司严重地需要资金,当工厂动员起来时,它征集了比这个国家的任何一家银行愿意借贷的大得多的一笔款子。

我们大多数情况下是用否定的方式谈到金融问题的。好些年之前,我们不得不站出来否定福特汽车公司归标准石油公司所有了,在那次否定声明中,为了方便起见,我们还附加了一个否定声明,否认我们将与任何其他行业合并或我们想通过邮寄出售汽车。去年最活生生的谣传是说我们到华尔街去寻找贷款。我不想麻烦去否认这些,要否认这一切需要太多的时间。相反,我们只是证明我们不需要任何钱。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听说过我们去华尔街贷款的事了。

我们并不反对借钱,我们也不反对银行家。我们反对的是试图用借钱来代替工作。我们反对的是那种把企业当作西瓜来切的银行家。事情应该是把货币、借贷和金融放在它们恰当的位置上。为了做到这点,一个人必须确切地考虑清楚需要的是什么钱,这钱怎样偿还。

金钱只是经营的一种工具,它只是机器的一部分。如果麻烦出在你的企业内部,你可以借10 万架车床作为10 万美元,更多的车床也解决不了问题,更多的钱也一样。只有更多地动脑筋思考和聪明的勇气才能解决问题。一个企业如果滥用它已有的,那么它将继续滥用它能获得的。关键在于—根除滥用。当这一点做到了,企业将开始自己挣钱,就像一个康复的人体开始自己制造充足的血液。

借款很容易成为不陷入麻烦的借口。借贷可以很容易变成懒惰和骄傲的催化剂。有些企业家太懒,不想知道一切并下到底层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他们太骄傲了,不允许想到任何他们所倡导的事情会出错。但是企业法则像重力法则一样,那些抗拒它们的人将感受到它们的力量。

为扩大生产而借钱是一回事,为弥补错误的管理和浪费而借钱是另一回事。你不会为后者而需要钱—因为钱在这方面做不了什么。浪费得用节俭来纠正,管理不善得用脑子来纠正,这两种纠正都与钱无关。实际上,钱在某种环境下还是它们的敌人。很多企业家都感谢他的星相,它的星光向他显示他最好的资本是他自己的头脑而不是银行的贷款。借钱在某些情况下就像喝醉的人为了醒酒而再喝一杯。它并不能做到人们期望它做到的,它只是增添了困难。把企业松开的口子扎紧比借任何百分之七的利息的资本都划得来。

企业的问题是最需要注意的。与人们交易的企业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满足人们的需要。如果你生产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并以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帮助而不是一项重负的价钱卖给他们,那么你的事业便会永远前进。人们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就好像他们要喝水一样自然。

但是对生产产品的过程要经常注意。机器损耗,需要维修。工人们会变得不服管理,懒惰或粗心。一个企业是人和机器为了生产物品而组合在一起的,人和机器都需要维修和替换。有时候是人更难“伺候”,他们更需要修补—而他们自己总是最后认识到这点。

当一个企业里挤满了坏方法时,当一个企业由于对它的一种或更多的功能出毛病时,当管理人员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以为他们制定的计划能一劳永逸时,当一个企业成了一个纯粹生活之处而不是一个人必须努力工作的场所时—那么,你就要遇到麻烦了,有个明朗的早晨醒来你会发现自己在干比以前任何时候干过的都多的工作—但从中收获甚少。你发现你缺钱。你可以借钱,而且你可以很容易地借来。人们会把钱堆到你身边,这是年轻的企业家所面对的最微妙的**。但是如果你借了钱的话,那么你就等于注射了一针错误的兴奋剂,你在助长着疾病。难道借钱的人会比自己有钱的人聪明吗?一般来说不是这样的。在这种情况下借贷是去抵押没落的财产。

当一个商人去借钱的时候,这便是他不需要钱的时候。那就是说,是当他不需要用借来的钱代他应该自己去挣的钱的时候。如果一个人的企业状况非常好,需要扩大生产,这时候借钱相对来说安全些。但是如果一个企业需要钱是由于管理不善,那么需要做的事情是对企业进行分析,从企业内部消除麻烦—不要用从外面借来的钱捂着它。

我的金融策略是我的销售策略的结果,我相信薄利多销比厚利少销要好得多,这能让大量的人们买得起并且给雇用的大批工人以优厚的工资。它能够让你为生产而谋划,消除停滞时期,消除守着无所事事的企业造成的浪费。这样便产生了正常的、持续发展的企业。如果你愿意仔细思考一下的话,你就会发现绝大多数所谓的紧急资金的需要,都是出自缺乏计划的持续发展的企业。降低价格被那些短视的人们等同于降低企业的收入。和这种脑袋打交道非常困难,因为他完全缺乏最起码的企业是什么的知识。比如,当我考虑把每一辆车的售价降低80 美元时,有人说,这样对产量为50 万辆车的公司来说意味着减少了4000 万美元的收入。当然,如果以新的价格只出售50 万辆车的话,收入是会减少4000 万美元—这是一个有趣的数学计算题,但与企业没有任何关联,因为除非你降低一种物品的售价,否则销售量不会持续增长,这样的话企业便不会稳定。

如果一家企业不增长的话,那么它注定是一个低落的企业,一家低落的企业总是需要很多钱的。老式企业遵守的信条是:应该把价钱保持在人们愿意买的最高点。真正的现代企业持与此完全相反的看法。

银行家和律师很难欣赏这一事实。他们把死气沉沉和稳定混为一淡。价钱应该自愿降低是永远超出他们的理解的。这就是为什么让一般类型的银行家和律师进入企业管理是一场灾难。降低价格,增加销售量,盘活资金,带来了不可避免的利润,这些利润又可用于更多更好地经营。我们的利润,由于企业资金周转很快和大数额的销售量,一直就很高。我们每一件物品的利润很低,但总的利润很大。利润不是一成不变的。降低价格之后,有一段时间利润会低一些,但是随后不可避免地经济规律开始作用了,利润再一次达到很高。但这些利润并没有作为分红分配掉。我一贯坚持要进行低分红,公司现在的股东没有不同的意见。我认为公司的利润属于公司的要比属于股东的多一些。

股东,就我看来,应该是那些为公司积极活动、认为公司是一个服务机构而不是一架赚钱机器的人。如果获得了较大的利润—可用来使它们赚取更大的利润—那么它们应该一部分作为再进入经营的资金,因为这可以让公司提供更好的服务,一部分转给消费者。有一年,我们的利润远比我们期望的要高得多,我们自愿地返还每一辆车的车主50 美元。我们觉得那是我们无意中向消费者多要了价。我的价格策略和由此而来的我的金融策略,好几年前给公司带来了一桩官司,我们被要求进行更多的分红。在证人席上我对我的策略做了有力的说明,这说明现在仍然有力。它是这样的:第一点,我相信以合理的低价出售大量的汽车要比以高价出售少量的汽车更好一些。

我坚信这点是因为它能使大批的人们买得起并享受到使用汽车的快乐,因为它给予大批的工人以优厚的工资。这些就是我一生的目标。如果我不能在实现这些目标的同时为我自己和通过公司与我相关的人赚取丰厚的利润的话,我们就不能算是成功。我,事实上,将是完全失败的。

我所信奉的这一宗旨是很好的经营宗旨,因为它行之有效—因为持续发展的每一年我们都能使越来越多的人买得起我们的车,为越来越多的人提供工作。在此同时,通过大量的销售额,把我们的利润增加到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或者说甚至超过了我们最初时的梦想。

我要自己脑子里记着,每次你降低汽车的售价而不降低汽车的质量,你就会增加可能购车者的数量。有很多愿意以360 美元买一辆车的人不会出440 美元买一辆车。在440 美元的价格上我已有了50 万个购车者。我计算在360 美元的价位上我们一年的销售量可以增加到80 万辆。—每辆车的利润减少了,但卖了更多车,雇用了更多劳动力,并且最终我们会获得我们应得的利润。

让我在这里说,我不相信我们应该从我们的车上赚取过高的利润。一个合理的利润是好的,但是不能太高。所以我的宗旨是只要生产许可便尽快把每辆车的价格降下来,把好处给使用车的人和工作的人们—这将带给我们令人吃惊的巨大好处。

这一宗旨和一般的观念并不一致。一般人认为一个企业要设法达到的目的是让股东能获取最大的现金利益。因此,我不需要一般词义上的股东—他们无助于推进服务能力。我的雄心壮志是雇用更多的工人,尽我可能地把我们努力建成的企业的利益散布给更多的人们。我们想帮助人们过好的生活,有好的家庭。这就需要把最大部分的利润投回生产中。这样我们便没有给不工作的股东留有位置。工作的股东更急于增加他的服务机会而不是单纯为了分红。

如果在任何时间出现了降低工资和取消分红之间的对立,我都将取消分红。这种时候是难得到来的,因为,正如我已经指出过的,低工资并不能带来经济利益。降低工资是糟糕的财务策略,因为它同时也削弱了购买力。如果人们相信领导负有责任的话,那么这种领导责任的一部分就是看着那些被领导的人们有足够的机会挣得自己的生活。金融关注不能只限于公司的利润或债务,它也包括公司通过工资回报给社会的钱。这之中并无慈善之义。恰当的工资中没有慈善因素。这只是因为一家公司如果不善于管理,以给一个人干更多工作的机会并因此挣得一份好工资的话,这家公司便不可能称之为稳定。

工资中有着神圣的意味—它代表着房子、家庭和家务。当关系到工资的时候人们应该非常小心。在成本单上,工资只是数字,而在外面的世界,工资意味着面包箱、煤筐、婴孩的摇篮和孩子们的教育—家庭的舒适和满足。另一方面,资本也有着同样神圣的一些意味。它作为工具使得生产能够进行。如果我们的企业连血本都蚀光了的话,这对谁都没好处。那些雇用上千人的工厂有着同家庭一样神圣的地方。工厂是所有家庭所代表的美好事物的保证。

如果想要家庭幸福的话,我们必须努力做到使工厂忙碌,工厂创造的利润的整个意义在于它们一方面为那些依靠工厂的家庭提供了保障,一方面为别的人们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如果利润只是让个人财富膨胀的话,这是一回事;如果它们是用来为企业提供更好的基础,更好的工作条件,更优厚的工资,更多的就业机会—那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这样被利用的资本就不能随意乱动了,它完全是用于服务全体的,虽然可以具体地使用在一方面。

利润属于三个方面:它们属于企业—使企业保持稳定、发展和良好状态,它们属于那些帮助它们得以产生的人们。而且它们同时也部分地属于公众。一家成功的企业是造福于所有以上这三者的—计划管理者、生产者以及购买者。

那些用任何正常标准来衡量利润都过大了的人是应该最先削减价格的。但是他们从来都不这样。他们把所有多余的费用都向下传递,直到最后由消费者承担全部重负。除此之外,他们还对消费者要更高的价格。他们的全部生意经就是:“只要能得到就是好的。”

他们是投机分子,剥削者,是损害合法企业的不良分子。对他们不能有任何指望。他们没有视觉,他们除了自己的现金数字之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这些人更容易谈起砍掉百分之十或百分之二十的工资,而不是砍掉百分之十或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但是一个企业家,似观整个社群所有方面的利益并希望为这一社群服务的话,他应该能够为稳定做出他的贡献的。

我们的宗旨一直是可以保有大量的流动资金—在最近几年,这笔资金通常是超过5000 万美元。这笔钱存在全国各地的银行。

我们并不借钱,但我们建立了广泛的信用,因此,如果我们缺钱的话,我们可能通过银行借款弄到一大笔钱,但保有现金储备使得借贷毫无必要。我对正当的借贷并不存有偏见,我只是不想拿企业的控制权去冒险,那样的话,我所献身的特别理念就会落入别人的手里。

金融的一个相当重要的部分就是克服季节性操作。金钱的流动应该是持续不断的。为了使工作获利,一个人得稳定地工作。停产是巨大的浪费。它带来的浪费包括那些失业的工人,失业的设备,以及由于停工造成的高价使未来的销售量受限制。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之一。在冬天,当购买者少于春天或夏天的时候,我们不能为库存而生产汽车。一个人能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法存放50 万辆汽车?并且,如果储存的话,在紧俏季节它们怎么被运走呢?即使能够存放的话,那又由谁来出这样一大笔存放汽车的钱呢?

季节性工作对工人们来说也是困难的事。好的机械师不会接受一份一年只有几个月时间不错的工作。能满负荷一年十二个月工作,可以保证获得有能力的工人,建立起永久性的生产组织,并且持续不断地改进产品—工厂的人们通过不间断的服务,变得对操作更为熟练。

如果每一方面都想享有来自企业的最大利润的话,那么一年十二个月工厂都必须生产,销售部门都必须销售,汽车商都必须购买。如果零买的人除了在“旺季”之外考虑买车的话,需要发起一场教育运动,证明一辆全年运转的车的价值要高于季节性运转的车的价值。在教育进行之后,生产必须进行,经销商必须卖出以期待营业上升。

我们是汽车业中首先面对这个问题的企业。福特车的销售是一个商品处理的问题。在每辆车都是根据订单制造,一个月50 辆车就是高产的时候,在订购之前等着销售是很合理的。生产厂家在制造之前等待订单。

我们很快便发现我们不能根据订单来进行经营。工厂的产量不足以—虽然这产量已相当不错了—满足三月至八月间所订购的汽车需求量。因此,我们多年前便开始宣传活动,证明一辆福特车并不只是夏天的奢侈品而是全年的必需品。与此同时我们还告诉销售商,即使他在冬天卖出的车不如夏天卖出的多,他为冬天储存一批货也是值得的,因为这样的话他可以即时交货。两方面的计划都生效了。在全国的绝大部分地区,冬天使用的车差不多和夏天使用的一样多。人们发现这些车可以在雪地、冰面、泥水中—在任何地方行驶。这样冬天的销售量便越来越大,销售商们部分地摆脱了季节性需求。而且他们发现,为将要到来的需求预先购买是有利可图的。这样,我们的工厂没有了季节变化。一直到前几年,工厂一直连续生产,除了每年一度的清理、结算。在特别萧条的时期,我们中断过生产。但那是为了调整我们自己,以适合市场状况。

为了能够进行连续生产并且由此进行连续的资金周转,我们必须对我们的操作进行仔细的计划。生产计划都是每个月由生产部门和销售部门认真制定出来的,目标是生产足够的汽车,以满足手中的订单。以前,组装车并运输车是最重要的,因为我们没有地方存放组装好了的车。现在我们运送零部件而不是汽车了,只组装底特律地区所需的车。这也未使得生产计划的重要性降低,因为如果生产的流水和订购的流水不能基本相当的话,那么我们要么将堆满卖不出去的零件,要么不能满足订单的需求。当你每天生产的零件可组装4000 辆车时,你只要稍微粗心地过高估计订单数量的话,就可能积压上百万的产品。这使得生产计划成为一件要求特别高的工作。

为了从我们每辆车的低利润中获得适当的总利润,我们必须让资金周转得非常快。我们生产的汽车是为了出售的,不是为了储存的。卖不出去的产品一个月占用资金的利息可能数目就很大。生产计划是提前一年制定好的,这一年的每个月生产的汽车数量都计划好了。当然,要使原材料和我们仍从外面购买的零件与生产计划协调一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承受不起积压大量的汽车,同样我们也承受不起积压大量的原材料,一切都得在该进的时候进,在该出的时候出,并且我们只有很小的回旋余地。好几年前钻石工业公司遭了火灾,他们为我们制造散热器的零件和黄铜铸件。我们必须赶快采取行动,否则要受到重大损失。我们把我们所有部门的头头、造型样设计师和制图员召集在一起。他们在一张草图上工作了24 ~ 48 小时。他们设计了一个新样式。钻石公司租了一家工厂,通过特快运输送去一些机器,我们为他们装备了其他设备。在20 天之后,他们的产品就能送来了。我们手中的存货足够我们使用七八天,但那场火灾使我们有10 或15 天不能把汽车运送出去。

除了我们事先准备的存货外,这种零时措施也能使我们支持到20天—因此我们的所有花费都属正常。

重复一遍:获取资金的地方是工厂。它从未使我们的愿望落空过。有一次,当人们认为我们急需钱的时候,它非常有说服力地证明了从内部挖掘出的资金要比从外面获取的资金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