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奇怪的现象是:人们对电力和机器发明前所采用的工艺方法特别留恋。我们唯一值得关注的是那些能做好工作的传统。其他被称为传统的方法还是视为实验方法最好。

在淘汰旧方法时,首先要废弃的是这样一种观念:由于人工劳动价格低廉,完全没有必要开发使用其他动力。劳动力不是一种商品。我们知道,企业的员工应该是企业本身最好的客户,在这个目标实现之前,开始执行工资动机是不可能的。员工的价值绝对不是看他的工资多少,企业不能把付给工人的工资视为交通运输费—尽量减少、压低到工人所能忍受的程度。企业不能随波逐流,它应该在管理者的领导下阔步向前。

很多人好像总理解不了这个道理。最省事的方法就是随大流,别人怎么做就跟着做,顺其自然。如果你做一点事,就要心满意足,这不是向客户提供服务的方法,也不是好企业做事的方法,这样做甚至连挣钱的方法也不是。当然,照老方法做事,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能挣到一二百万—就像一位赌徒偶然火爆一把。真正的企业绝不能像赌博那样。真正的企业要创造自己的客户。

正确的态度是,要找出做事的最好方法,把企业里的一切都看作纯粹实验性的。如果在生产上与过去相比,我们取得了很大进步,那么,这也只是生产的一个过程而已,并无其他意义。也不能对此大加夸张。我只能从这些变化中知道,我们可以获得更大的进步,因此,任何一个简单的企业行为都不是孤立的。

我们并不是为了变化而进行变化,但是,一旦我们发现新方法比旧方法好,我们就进行变革。我们的职责是,消除前进道路上的任何障碍—在提供更好服务的道路上,也就是提供更高工资和更低售价的道路上。

背离传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也是我们的新方法总要由那些没有经验的人来领导的原因,因为他们对“不可能”这个词并不熟悉。当需要帮助时,我们总是让机械专家来支援,但是领导工作不能由技术人员来占据。因为他们按常识判断,很多事情属于不可能做到的范畴。我们对于“不可能做到”的回答是:“只管去做”。

拿玻璃板制造来说吧。上一章描述了我们格拉斯摩尔工厂制造玻璃时所使用的办法。这种工艺与几百年前没有什么两样。玻璃制造历史很悠久,它的传统都是以泥罐为中心的。我已经讲过,这种泥罐必须手工制造。泥必须用人的光脚踩匀,然后再用手垒。当然,现在已经用机器搬运这些泥罐,有些传送机也被采用,甚至在研磨和抛光时机器也取代了手工劳动,但是,整个操作本身并没有发生根本的变化。机器被最大可能引入不过是做以前的手工劳动而已。

整个操作长期没有得到彻底研究,以找出最基本的因素何在。

最容易做的过程就是用机器劳动取代手工劳动,人们并没有最充分利用电力;最困难的过程是一切从头开始,找出一个全新的生产方法,其中所有生产过程都是靠机器来完成的,人员只不过看护一些机器而已,而绝对不是简单地以机器代替手工劳动。这是与手工劳动截然不同的机器作业概念。

我们曾认识到,我们应该用一条流水线来生产玻璃,其中绝没有手工劳动。天底下的玻璃制造专家说,这些想法都试验过,“不可能做到”。我们把这个任务交给从来没在玻璃厂干过的人。他们首先在高地公司进行试验。他们克服了预料之中和预料之外的困难,但是,他们最终取得了进展。高地公司加上这个小厂每年可以生产250 万平方米的平板玻璃,罗杰河边那个大厂是我们可以生产一流玻璃之后建造的,现在该厂每年能生产1200 万平方米的平板玻璃。

虽然大厂的产量相当于格拉斯摩尔玻璃厂的两倍,但是它的占地面积只是后者的一半,雇用人数也只有后者的三分之一。虽然我们现在的生产还不能完全满足我们的需求,但是,与过去从外面购买相比,我们自己生产的玻璃每年还是为我们节省了300 万美元。

生产流程是这样的:玻璃原料首先在高炉中熔化,每一次可以熔化408 吨**玻璃。要把炉内温度保持在2500 度的熔点上,提炼温度是2300 度。每15 分钟向高炉中倒入一些砂子、苏打粉和其他化学物质。玻璃**先慢慢地不间断地流到一个转动的钢鼓上,在滚筒下被碾成均匀的稠度,然后再流到一个平面上,最后,它又从鼓上流到一个玻璃退火炉中,其流动速度为每分钟50 英寸。这个玻璃退火炉有442 米长,随着温度逐步下降,**最后凝结成板状。

建设玻璃退火炉是疑难问题之一,其他人都是在这个问题上栽了跟头。如果不先利用精确的机器制造技术对输送装置进行试验,我们就造不出玻璃退火炉。设计一个长442 米移动板,并且保证这个移动板随着滚筒转动过程,温度从1400 度下降到最后可以随意处置,这一切绝不是小事。输送装置的运转必须平稳,滚筒的转动也必须协调好,否则,长达442 米的移动过程中玻璃**会改变方向。温度降低的问题用间隙地安装一些温控气苗得的方法以解决。

在玻璃退火炉的终点,玻璃被切成113 寸长,每块基本上可以做成六个汽车挡风玻璃,然后再由输送装置运到抛光机上。

被切割后的玻璃块再被送到传动台上,传动台上安装有一系列研磨和抛光轮。研磨轮的中央留有圆孔,沙子和水混合着从圆孔流出,一直流到边缘,在玻璃移动过程中,所用的砂子越来越好,每个研磨器上都有一个刮刀。在研磨过程中,共使用八种级别不同的砂子和六个级别的石榴石。

然后把玻璃板清洗干净。玻璃在抛光圆盘受到铁丹和水混合物的调磨。玻璃从抛光机出来后,翻转过来,再被送入另一道研磨和抛光工序中,最后才是完全可以利用的玻璃板成品,整个过程根本用不着手工。

处理一般砂子用不着手工劳动,处理抛光砂也用不着手工劳动。

同样,宝石砂和所用的其他材料也不用手工劳动,一根厚厚的橡胶软管一端与真空机相接,另一端插入原料车厢,原料经过软管被吸到选料糟内,升降传送机将原料载到高处,卸到一个传送带,再由传送带送往贮料箱。

研磨时所用的砂子是在使用过程中被分成不同级别的。它是由一个在技术上叫分布沉降机的东西来完成的。

砂子进厂后,被装进铁道旁边的一个大箱子中。准备使用时,砂子先由水冲到一口井里,再由一个泵经过一条长管道吸入高炉上面的第一配料箱以及附近的研磨和抛光程序中。砂子首先从第一配料箱经由斜管流入第一台研磨机内。在初步研磨过程中,研磨过的砂粒倒入下面的槽中,再由泵将砂粒抽到分布沉降程序中进行分类。

砂子的流动相对而言需要大量的水,在流动过程中砂子会自动分级。较大、较重的砂粒先沉降到第二个箱子的底部;其他砂粒也根据体积大小而沉到不同的深度,从第二个箱溢出来的水将较小、较轻的砂粒带入第三个箱中,在那里另有一道处理程序。从第三个箱子溢出的水带着更小的砂粒进入第四个箱中,这样的过程一直重复直到最好的砂粒进入第八个箱子。

研磨机使用过的各级砂子都又用泵抽回去,重新分层筛选。通过溢出和引力使适合不同研磨机器的砂子进入不同的箱子。在最后一道工序中使用的铁丹砂也是用这种办法进行分级的。

整个程序都很简单,也确实不复杂。每一个深思熟虑而设计出来的程序都很简单。正是由于操作过程的简化和省略手工劳动我们才获得了更大的安全性。玻璃制造过去一向被视为一个危险的职业。

现在已有所不同。过去两年内,每个员工因事故所浪费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将进一步减少此类损失。

纺织业已经有几百年的发展史,其所形成的很多传统几乎成为流行的神圣而不容怀疑的戒律。纺织工业是第一批使用动力的产业之一,也是第一批使用童工的产业之一。很多纺织业主笃信离开廉价的劳动力就不可能有低成本生产。纺织工业获得的技术成就是巨大的,但是能否使纺织行业的所有业内人士都保持清醒头脑、敢于挣破传统束缚却是另外一回事。

在每天的生产中,我们要消耗10 万码棉布和250 码毛布,就全年而言,如果我们每码都节省哪怕一点点,都会是一笔大数字。

这就是几年前我们开始纺织业生产试验的原因,在试验过程中,我们不是抄袭纺织业的旧传统,因为我们要在纺织工业中使用发动机,要想方设法避免因棉花市场的波动受影响,而且要把我们的各种原料设备的价格降下来。

起初,我们想当然地认为,我们得用棉花—作为纺织的基本原料,除了棉花,我们还没有用过其他东西。我们引进一台机器并且开始试验,但是,在这些试验刚开始不久,我们便对传统产生疑问:

“棉花是我们可以使用的最好的原料吗?”

我们发现,我们一直在使用棉花,不是因为它最好,而是由于它容易得到。无疑,亚麻布更结实,因为布的力度依赖于纤维的长度,亚麻纤维是所知的原料中最长、最结实的一种。棉花一般都种植在几千英里以外的底特律。一旦我们决定搞棉纺织,我们就得为运输原棉而花钱,我们还得把它装配到车辆上再运回到棉花种植地去卖汽车。在密歇根和威斯康星都可以种植亚麻,在我们身边都有现成的可供我们使用。

但是,亚麻制造业比棉花的传统更悠久,由于大量的手工劳动被视为亚麻制造业的必要因素,因而,谁也甭想在亚麻制造业中大展宏图。

棉花制品价格昂贵,在艾丽·威特尼发明轧棉机之前,种植棉花并没有成为重要的产业。因为棉籽原来都是要靠手工采摘,这件工作不仅费时、费力,而且特别浪费原料和资金。在爱尔兰、比利时、俄国,这样说吧,在所有使用亚麻的地方—亚麻纤纺都手工复原。

各地所使用的方法与古埃及没有太大区别。这就是亚麻布价格昂贵的原因,这也是我们美国很少种植亚麻的原因。幸运的是,我们国家没有足够的人手。

在迪尔伯恩,我们的试验开始了,试验结果显示亚麻完全可以靠机器加工。这个工作已经完成了试验阶段,并且显示出商业的可行性。

起初,我们种植400 公顷亚麻。先用机器把地整理一遍,然后用机器播种,最后用机器收割,脱干、脱料、取纤维也全用机器完成。以前,这些都没有做过。

亚麻一向需要大量的廉价的手工劳动。在我们的企业中,我们不要一点手工劳动。

密歇根很适宜种植亚麻,当然威斯康星也适合亚麻生长,然而,在威斯康星人们种植亚麻不是为了获得亚麻纤维,而是为了用亚麻籽榨油。为了纤维种植亚麻在我国尚不普及,因为亚麻的唯一市场在国外,因为那里有廉价手工劳动。农民是亚麻的种植者,大的生产国是俄国:该国有大量人口对终年生计无着已经习以为常。美国甚至连研究哪里适宜种植都没有兴趣。亚麻喜湿温天气,但是,一旦我们建立亚麻工业,我们就会开发出很多品种,使全国各地都可以种植并从中获利。

亚麻的珍贵纤维长在亚麻杆芯的外侧,人们一直认为像割麦子那样割亚麻肯定不行,因为必须保持亚麻杆不受损,否则,以后手工作业时就会遇到麻烦。当然割亚麻时总是留下很宝贵的长杆在根部。因此,国外的做法是用手拔,以后便是在地上把亚麻籽摘出来。

当然,还是会遗留下很多的亚麻籽。

这样在开始时,按照传统办法,我们仍有两个手工劳动程序—拔亚麻和梳理亚麻的叶和籽。试验时,我们也试图发明一种拔亚麻的机器,但是后来发现没有必要那样做,因为我们只要把亚麻杆挨地面割掉就可以。用机器割亚麻时,也用不着保持平放,因为手工劳动比丢几个籽更昂贵。因此,我们靠机器收割,籽留在植物杆上。

传统方法中下一步就是“沤麻”—将麻捆成捆,上面放上重物压在水里面,几周以后,麻秆就会腐烂。然后再拿出水面,在太阳下曝晒。这一过程全是手工劳动,很脏,很让人烦。因为腐烂的亚麻会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另外,找到合适的“沤麻”水和知道什么时候将其拿出水面也需要良好的判断能力。

接着要做的工作也是手工劳动,而且更让人讨厌,是所有程序中最费钱、最费物的,那就是“剥麻”—将纤维从亚麻杆上剥下来。

按照我们开发的新工艺,所有这些昂贵的手工劳动全部废弃。

亚麻割掉后,就放在地上晾几周。然后我们将其打成捆,就像牲畜草料那样。用不着“沤”和“晒”,我们直接将亚麻送上传送带,送入粉碎机中,这个机器是整个工艺的核心,因为它完全取代了用手工将纤维从亚麻杆上剥落的过程。整个机器有六个部分,而且速度各不相同,分别具备不同的粉碎、梳理功能—其技术细节在此就不多讲。反正结果是,麻籽和麻秆都由机器取出来,剩下的一部分是纤维;另一部分是短纤屑。

我们节省了大量劳动力,这些机器不在乎亚麻是如何填进去的。

所以不必保持亚麻杆平放。据计算,两个人操作一台机器所加工的亚麻相当于十个人工作几个小时。

亚麻分成两个等级,一种是粗布,一种是细布。对亚麻布的分级是用国外进口的标准设备处理的,同时我们的员工对机器也进行了改进,以后全部投入使用后还会做进一步的技术提高以使之符合我们汽车业的特殊需求。

我们把亚麻加工试验视为我们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因为它不仅给我们提供了更好的亚麻制品,而且使亚麻成为农民们很重要的经济作物。

我们每年可以收购五万公顷的亚麻,亚麻很适合轮作。这样,我们就创造了一个挣钱的作物品种,也为全国建立了一个新产业,而且这还不包括亚麻副产品的价值—亚麻籽油、亚麻屑。化学家正在对这些亚麻“废料”进行试验,希望最终发现令人满意的纤维素合成物。这些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加以利用—**可以在车顶作为保暖套填料,固体可以在各种电器的把柄上作绝缘体使用。

亚麻的种植、纺织都应该趋于分散,以便于使之成为农业种植的一个补充—与谷物种植、牲畜饲料种植等不同的“卡车农业”。

加工亚麻的机器现在由国外进口,这些机器完全可以由乡村生产,成为农民的一项副业。

在棉纺织行业,我们也在进行探索。一开始,我们就抽出一个年轻的绘图员,吩咐他在织机旁研究三个月,看看有没有除传统以外的其他生产方法。迄今,我们在标准的机器作业方面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与我们的需求相比,试验所取得的成就并不大,但是,我们发现制造棉布节省费用百分之三十还是可能达到的—这意味着每年节省几百万美元。每当人们使用机器和进行全方位研究以生产某种物品时,其最后获得的效益总是大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