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鸢垂着眸。

她接下来定要对付承安侯府,宋妤澄若是继续待在侯府,季封宴难免不会站在她的对立面。

若是傅之寒娶亲让宋妤澄跟侯府离了心,让她从侯府离开,不再掺和此事。

那自己成全了凌千叶的执念,也算是功德一件。

至于她为何要大费周章?当然是想让季封宴站在她这里。

与九千岁的势力为敌,那她可要头疼了。即使最后要撕破脸皮,她也要占据主动权。

即使是夫妻,彼此之间也有秘密,她绝不可将自己的底牌全部交付于身后的人。

“妤澄那丫头小时候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季封宴轻叹,将沈时鸢搂得更紧。

两人亲密无间地贴在一块,衣衫交错间,她能感受到炽热的温度。

即使做着最为暧昧的动作,甚至她的腹中说不定有了他的子嗣。

但她始终知道身后的人,一旦知晓她的想法,一定会跟她翻脸。

季封宴,她不能全信。

“她以前很乖,是个安静沉稳的好孩子,跟你妹妹的性子差不多。”

沈时鸢哼笑:“我妹妹的性子?那我应该知晓她小时候是怎样的了。”

不知是否因为他们两个都是长兄长姐,对弟弟妹妹总是有一份宽容。

在得知宋妤澄是季封宴失散的妹妹,沈时鸢对她似有若无的敌意消散了。

但也仅仅是消散了敌意,对她的恨意可未散去。

她忘不了梦境中这两人对她做的事!

傅之寒抱着宋妤澄居高临下鄙夷着她,任由她葬身火海,还抢夺她的家产,害死她的弟弟妹妹,这份仇——承安侯府首当其中,她第一个不会放过!

但宋妤澄在其中又干净吗?

她也是在梦中加害她的人之一。

沈时鸢微微勾起唇角,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伤害她家人的仇人。

即便宋妤澄是季封宴的妹妹,又如何?这仇,照样报!

“我知道妤澄这孩子对你做了不好的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否饶了她?”

季封宴的嗓音难得露着几分请愿:“她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今后我一定严加看管她。”

沈时鸢没有开口,微微侧目看着他,眼底的神色捉摸不透。

“若是今后她再做出什么蠢事,你严惩她,我绝无二话。”

她睨着季封宴,这样低声下气求人的样子,真是少见。

自从当上手握重权的千岁爷后,这样的场面几乎没了。谁敢让季封宴求绕呀?

沈时鸢挑起他的下巴,死死盯着他那双诡谲的眸。眼底闪烁着满腔怒火。

宋妤澄受到了惩罚?她受什么惩罚了。

跟傅之寒**,被男人甩,还是被唐氏磋磨几年?

这些苦不都是她该受的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这就叫苦了?真正的苦头,她是一点没吃到!

让她放过宋妤澄,在开什么玩笑?

季封宴不知他的‘好妹妹’做了什么,他不知道宋妤澄应该要受到什么样的报应,就让她原谅?

原谅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甚是滑稽。

沈时鸢嗤笑,冷冷推开季封宴,语气不自觉染上几分凉意。

“时候不早了,让下人们传膳吧。”

她转身坐在边框由黄花梨雕刻的铜镜前,看着镜中眉眼桃李的自己,深深叹了口气。

她不怪季封宴为宋妤澄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跟宋妤澄之间的矛盾。

在季封宴眼里,一个是他的娘子,一个是他的妹妹,身为九千岁的他,自然有能力她们握手言和,相安无事地处在一块。

沈时鸢也明白季封宴迫切想要补偿宋妤澄的心思。

换做她,跟弟弟妹妹分离几年,再发现时弟弟妹妹已经成家立业,也不记得自己这个姐姐,她的做法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

但她真的做不到将前尘往事放下……

梦里的一幕幕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即使现在的她没有经历,但一切种种,都代表了这些伤害没有消散。

该是谁的错,谁就得为此负责!

即使宋妤澄是季封宴的妹妹又如何?她一定会亲手将她绳之以法,给自己、给将军府、甚至是季封宴一个交代。

至于之后她跟季封宴的夫妻,还能不能继续当下去——看天意。

沈时鸢打开妆奁,正准备画眉,手上的眉笔被季封宴轻轻夺走。

“夫人的眉不描而浓,这些都是俗物。”

她挑眉,铜镜中的她脸上有了几分笑意:“哦?那不知千岁爷有什么不俗的给妾身?”

沈时鸢不急,至少现在不急。

即使心怀鬼胎又如何?先享受当下的快乐。

仇,她会一点点报。爱,她也会慢慢享受,直至最后一刻。

人生苦短,不过白云苍狗数十载,难得遇到一个符合心意的伴侣。

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只要能温存片刻就是好的。

“螺子黛。”季封宴从妆奁里拿出几盒上贡的眉笔:“这些才配得上夫人的荣光。”

沈时鸢哼笑,倒是没太多惊讶。

毕竟是颇得皇帝恩宠的九千岁,府上没有这些上贡之物才奇怪。

她轻轻闭着眼,将整个身子放松,享受着季封宴为她画眉的乐趣

一笔、两笔、三笔,季封宴的动作轻柔,细细描摹着沈时鸢的眉形。

看着铜镜中渐渐成型的眉形,甚至比她自己画的还要好看几分。

沈时鸢有些好笑道:“想不到九千岁还精通闺阁之事。”

“从前,我还是个小黄门,少不了要替低位、甚至是冷宫妃嫔做事。”他低声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都是那时候学会的。”

她微微一愣,这些陈年旧事,很少从季封宴的口中说出,他也很少提起。

大抵是不怎么光彩的一段过往,故而不怎么说。

“对我的陈年旧事感兴趣吗?”季封宴瞧出她的心思,继续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说。”

沈时鸢垂眸浅笑着,想必是季封宴看出她在生气,但不明白生气的点在哪里,在向自己示好。

看着铜镜中渐渐靠近的两个人,沈时鸢的心蓦地安定下来。

罢了,先就这样吧。

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