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情报局和秘密情报局都忙坏了。虽然当时和以后都没人知道这些事,但到十月下旬时,中情局在利雅得的阵容已经相当强大了。
没过多久,中情局就与一英里之外沙特国防部大楼地下室里的军队将领们发生了摩擦。空军将领们的观点是,有那么多的高新技术产品供他们熟练地使用,他们确信可以知道伊拉克防务和备战的全部情况。
高新技术产品确实有许多。除了从太空中不间断地提供伊拉克国土照片的人造卫星,以及做着同样工作但拍摄距离更近的“曙光”和U-2侦察机之外,还有其他从空中搜集情报的机器。
另一种地球同步卫星在中东上空遨游着,承担着监听伊拉克人说话的任务,这些人造卫星能捕捉到架空线路上说的每一个词语。但它们不能窃听到通过四万五千英里的地下光缆召开的电话会议。
美军的侦察机主要是空中预警机,简称“阿瓦克斯”(AWACS)。这是一种波音707客机,机后装着一个雷达大圆盘。阿瓦克斯每天二十四小时轮流在海湾北部上空缓慢地兜圈子,它们能在几秒钟之内把伊拉克空中的任何飞机活动通知利雅得。这样,伊拉克飞机一起飞,利雅得就马上知道对方飞机的数量、航向、航速和高度。
支持阿瓦克斯的是另一种波音707改装机——E8-A电子侦察机,简称联合星,这种飞机是侦察地面动静的,而阿瓦克斯侦察空中动静。联合星上巨大的诺顿雷达是朝下面和侧面扫描的,这样,它们不用进入伊拉克领空就能覆盖其国土。联合星差不多可分辨出每一件移动的金属。
美军将领们深信,华盛顿花费了几百亿美元研制出来的高新技术设备能够听到关于伊军装备的所有对话,能够确定它们的位置,能够看到它们的移动,并且一定能够摧毁它们。而且这些高新技术设施不论雨雾风雪,不管白天黑夜,全天候工作。敌人再也不能躲在树丛下逃过侦察员的眼睛了。空中的侦察员能看到一切。
来自兰利的情报官很聪明,他们把想法说了出来。主要疑点在民用设施。对此军方很不高兴。军方的任务很艰巨,他们要去努力完成,他们不喜欢别人泼冷水。
英国方面的情况就不同了。秘情局在海湾的行动与中情局完全不一样。但以世纪大厦的标准,仍是一项大规模行动;而且按世纪大厦的要求,是低调的、秘密的行动。
英国已经任命了海湾英军总司令,作为施瓦茨科普夫上将的副手。这是一位背景独特的不同寻常的军人。
诺曼·施瓦茨科普夫高大、坦率,有英勇战绩,是十足的军人。他有两个外号:“雷霆诺曼”和“熊”。从亲切和蔼到勃然大怒,他的脾气说变就变,但都很短暂。他的部下是这么评价的。他的英国对手与他截然不同。
英国爵士彼得·德拉比利埃尔中将接受了统帅海湾英军的命令,于十月初抵达。他长得瘦瘦的,生性仔细,言语不多。性格外向的大个子美国人与性格内向的瘦瘦的英国人形成了对比鲜明的一对,但他们相处得很好,因为他们互相了解对方外表后面的内在。
在部队里被称为PB的彼得爵士,是英军中得到军功章最多的军人,但这种事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肯说出来。他还曾当过特空团的指挥官,这种背景使他具备了关于海湾、阿拉伯和秘密行动的有用知识。
由于这位英国指挥官曾与秘情局一起工作过,因此世纪大厦的特工组发觉他比较愿意倾听他们的意见。这样,英国特工组的处境要比美国特工组好。
特空团在海湾也已经有了相当的阵容,他们的秘密军营位于利雅得郊外一个庞大的军事基地的角落里。PB作为特空团官兵的前指挥官,认为他们的特长不应该浪费在步兵和伞兵也能执行的普通任务中。这些官兵专长于渗入敌后、营救人质等特种行动。
十月份最后一个星期,中情局和秘情局特工组要采取的行动,在很大程度上属于特空团的范围。所以这项行动也通知了驻当地的特空团指挥官,由他去制订计划。
麦克·马丁抵达那座别墅后的第一个下午,全部在听英美特工向他解释情况。他们说,英美同盟发现在巴格达有一个代号为耶利哥的叛徒。他们告诉他,他仍有权回绝,随时可以回到特空团去。晚上马丁细细考虑了一番。然后他告诉中情局和秘情局情报官:“我可以去巴格达。但我有几个条件,这些条件必须得到满足。”
主要的问题他们全都明白,那就是他的身份掩护。这不是一项速进速出的快速行动,可以用速度和勇敢去战胜对方的反间谍网。他也无法指望在科威特遇到过的秘密支持和协助。他不能作为一名贝都因部落的跑腿人,游**在巴格达郊外的沙漠里,即使在地图上的荒野地带也有伊军的巡逻队。在巴格达市内到处布满了军队和秘密警察的检查组,宪兵们在寻找开小差的逃兵,而秘密警察在随意抓捕疑犯。
别墅里在座的各位都对秘密警察的残忍相当清楚。商人、记者以及美英外交人员撤出之前的报告,都证明秘密警察无处不在,他们使伊拉克公民每天提心吊胆地生活在恐惧之中。
如果马丁进入巴格达,他就必须在那里潜伏下来。操作一名像耶利哥那样的间谍对他来说并不容易。首先,必须用死信箱去追踪到那个人,并通知他又要开始行动了。那些死信箱也许已经暴露了,并受到了监视。耶利哥也许已被抓住并全盘招供了。
况且马丁必须建立一个住处,一个他能够收发电报的基地。他必须在市内到处漫游,照看那些邮筒,前提是耶利哥的内部情报供应渠道得以恢复,虽然主人换成新的了。
最后,最糟糕的是,没有外交掩护的盾牌可使他免除真相暴露之后的恐怖后果。这样被抓住后,等待他的只能是秘密警察局设在阿布格雷布的地下刑讯室。
“你……呃……有什么确切的想法?”巴克斯曼问道。
“如果我不能成为一名外交官,我也要依附于一个外交官的家庭。”
“这不太容易,朋友。使馆是受到监视的。”
“我没说使馆。我说外交官的家庭。”
“像一个司机之类的?”巴伯问。
“不。太明显了。司机得坐在方向盘后面。他要把外交官送来送去,也与外交官一样受到监视。”
“那么是什么角色呢?”
“除非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要不然许多高级外交官都不住在使馆大楼里,如果级别够高的话,他们应该有一栋带有私家花园的别墅。早先这种房子往往有一名花匠。”
“一个花匠?”巴伯询问,“看在上帝的份上,那是体力劳动者。你会被抽去当兵的。”
“不。花匠助手是干室外杂活的。他料理花园,骑自行车外出购物,去鱼市场买鱼,还有水果、蔬菜、面包和食油。一般这种人住在花园里的小木屋中。”
“那么,这是什么意思,麦克?”巴克斯曼问。
“意思是,他不招人注意。他是个普通人,没人会注意到他。如果他在外面被拦住了,他出示的身份证是完美的,而且他还随身携带着使馆公用笺的信件,是用阿拉伯语写的,能解释他在为外交官工作,因而可以免除兵役,并请有关当局给以通行的便利。除非他做错了事,要不然任何找他麻烦的警察都是在正式向使馆挑衅。”
情报官们想了一会儿。
“这也许行,”巴伯承认说,“普普通通,不引人注意。你认为怎么样,西蒙?”
“这样的话,”巴克斯曼说,“那个外交官也要卷进去了。”
“只是部分地。”马丁说,“他只要接到他的政府下达的命令,让他接收一个找上门来的人,然后即可转身去忙他自己的工作。如果他起疑心,那是他自己的事。如果他想保住自己的工作就必须闭口不言。但这个命令必须是来自相当高的级别。”
“英国使馆肯定不行,”巴克斯曼说,“伊拉克人肯定会出格触犯我们的外交官。”
“我们的美国使馆也同样。”巴伯说,“你自己想的是哪一国使馆,麦克?”
马丁告诉他们后,他们不相信地凝视着他。
“你是在开玩笑吧?”美国人问。
“绝对不是。”马丁平静地说。
“见鬼,麦克,这种要求必须上报给,嗯,首相那里。”
“还有我们的总统。”巴伯说。
“嗯,说起来我们同那个国家现在应该是伙伴关系啊,为什么不能?我的意思是,如果耶利哥的情报能减少多国部队的伤亡,那么打一个电话问问难道太麻烦了吗?”
奇普·巴伯看了一眼手表。华盛顿与海湾相比仍在七个小时以前。兰利应该是刚吃完中饭。伦敦只比这里早两个小时,但高级官员也许还在办公室里。
巴伯急忙赶回美国使馆,给主管行动的副局长比尔·斯图尔特去了一份特急加密电报。斯图尔特看了电报后,带着它去找局长威廉·韦伯斯特。局长挂了一个电话给白宫,要求面见总统。
西蒙·巴克斯曼运气较好。史蒂夫·莱恩在世纪大厦的办公室里接到了他从利雅得打过来的扰频电话。听取汇报之后,这位中东处处长给局长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秘密情报局局长柯林爵士思考了一番后,给“不管大臣”罗宾·布特勒爵士拨了一个电话。
在情况紧急时,秘情局局长要求会见首相是允许的。玛格丽特·撒切尔首相总是愿意会见情报机构和特种部队的负责人。她同意在第二天上午八点钟在唐宁街10号她的私人办公室里会见秘情局局长。
她与往常一样,在黎明前就开始伏案工作了,当局长被引进来时,她差不多已经处理完了办公桌上的文件。她颇感惊奇地皱着眉头倾听了这个奇异的请求,想了一想,然后以她惯常的方式很快作出了决定。
“布什总统一起床我就与他联络,我们可以商讨一下我们能做些什么。这个人……嗯,他真的想那么做吗?”
“那是他的想法,首相。”
“他是你手下的一名特工吗,柯林爵士?”
“不,他是特空团的一名少校。”
她兴奋起来了。
“一个了不起的家伙。”
“我也这么认为,夫人。”
“这件事结束以后,我倒想见见他。”
“我会安排的,首相。”
局长离开后,唐宁街工作人员挂了一个电话给白宫,把热线电话的联络时间定为华盛顿时间上午八点,伦敦时间下午一点。首相的中饭时间调整了三十分钟。
与前任罗纳德·里根一样,乔治·布什总统对于英国首相提出来的要求总是感到难以拒绝。
“好吧,玛格丽特,”五分钟之后布什总统说,“我会打这个电话的。”
“他不会同意的,”撒切尔夫人指出,“但他不应该回绝。毕竟我们为他做了许多事情。”
“是的,我们确实做了许多。”美国总统说。
一小时以后,两位首脑分别打了电话。电话另一头的人一头雾水,但还是给了他们肯定的答复。他愿意私下会见两国的代表,他们一抵达即可会见。
那天晚上,比尔·斯图尔特从华盛顿出发,史蒂夫·莱恩也搭上了当天离开伦敦希斯罗机场的最后一个航班。
麦克·马丁也许知道他的要求会引起的一系列匆忙的活动,但他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十月二十六日和二十七日两天,他除了吃饭就是休息和睡觉。但他停止剃须,重新养起了黑色的胡茬。然而,他提出的要求正在不同的地点得到执行。
秘密情报局驻特拉维夫情报站站长带着最后的请求,去拜访了科比·德洛尔将军。摩萨德局长惊异地盯着眼前的英国人。
“你们真的想去开展这项行动吗?”他问道。
“我只按指示来请求你,科比。”
“见鬼,没有外交掩护去执行间谍行动?他会被抓住的,你知道吗?”
“这件事你们能不能办,科比?”
“我们当然能办。”
“二十四小时能完成吗?”
“为你服务吧,老朋友。但你这个提议太出格了。”德洛尔说。
他站起身,从书桌后面绕过来,一条手臂搂住英国人的肩。
“你知道,我们打破了我们的一半规矩,而且我们很幸运。通常我们决不会派我们自己的人去察看死信箱。有可能是陷阱。对我们来说,死信箱是单向的,只从卡查到间谍。对耶利哥,我们打破了常规。蒙卡达用那种方法去收取情报,是因为没有其他方法。而且他是幸运的——两年来他一直很幸运。但他有外交身份掩护。现在你们要……这个?”
他举起了一张小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黑头发、黑胡茬、看上去模样忧郁的阿拉伯人。那是英国人刚刚从利雅得收到的,是由英军统帅德拉比利埃尔将军的座驾——HS-125双发动机喷气通勤飞机送来的,因为两个都城之间没有商业邮路。现在125飞机停在斯迪多夫军用机场里,已从各个角度被以色列人拍了照片。
德洛尔耸耸肩。
“好吧。明天上午给你。我保证。”
毫无疑问,摩萨德有一些世界上最好的技术部门。除了储存着差不多两百万个名字及其相关资料的中央计算机,除了地球上最佳的撬锁高手,在摩萨德总部的地下室里,还有几个严格地控制着温度的房间。
这些房间里存放着纸张。不是随便的纸,而是非常特殊的纸。这里有世界上每一种护照的原件,还有堆成金字塔一样的其他身份证、驾驶执照、社会保险卡,诸如此类。
此外还有空白证件,伪造人可以用原件作样本,在空白身份证上随意编写,从而伪造出高质量的身份证。
伪造身份证不是这里唯一的功用。在这里还能印出可以乱真的假钞,并大量印制出来,其用意要么是搞垮敌国的货币体系,要么是为摩萨德的黑色行动提供资金,这是总理不知道的,也是他不想知道的。
在经过一番搜肠刮肚的思考之后,中情局和秘情局同意去找摩萨德帮忙,因为他们无法为一名四十五岁的伊拉克劳动者制作一张身份证,即使制作出来也不敢保证能经得起伊拉克国内的检查。没人想到过搞一份原件来复制。
幸运的是,两年前以色列的一个秘密侦察小组,曾潜入伊拉克把阿拉伯的一名奥特安插进去,以便联络那里的一些低级线人。在伊拉克期间,特工们袭击了田野里劳动的两个农民,把他们绑缚起来后抢走了他们的身份证。
德洛尔手下的证件伪造人通宵工作,到黎明时制作出一份伊拉克身份证。那是一张脏兮兮的身份证,似乎已经用了很长时间。持有人名叫马哈默得·阿尔科利,四十五岁,来自于巴格达北方的一个山村,现在首都打工。
伪造人不知道,马丁为自己起的名字阿尔科利,来自于八月初在伦敦切尔西的一家餐馆里测试过他的阿拉伯语的那个人;他们也不会知道,他选择的那个村庄其实是他父亲的花匠的故乡。很久以前,那位老花匠坐在巴格达的一棵大树下,向英国小男孩讲述他出生的地方,那里的清真寺、咖啡馆,以及村子周围的紫花苜蓿田和西瓜田。还有一件事也是伪造人所不知道的。
上午,科比·德洛尔把伪造好的身份证交给了驻扎在特拉维夫的秘情局代表。
“这张身份证不会使他翻船。可我告诉你,这个人……你们这个驯服的阿拉伯人,不出一个星期就会背叛你们或者被抓住。”
秘情局特工只能耸耸肩。他也不知道照片上的那个人其实根本不是阿拉伯人。他没有必要知道,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他。他只是按吩咐行事——把身份证装上HS-125飞机,运回了利雅得。
衣物也准备停当了,伊拉克劳动者所穿的袍子,一条单调的棕色茶巾和一双耐磨的绳底帆布鞋子。
一名编制篮子的篾匠按要求编成了一只设计独特的柳条篮,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他做的东西是什么或有什么用途。他是沙特阿拉伯一个贫苦的手工艺人,既然奇怪的异教徒准备付给他丰厚的工钱,他也就高兴地承揽下来了。
在利雅得郊外的一个秘密军事基地里,两辆特殊的汽车正在准备。它们是用英国皇家空军“大力神”运输机从阿拉伯湾阿曼的特空团基地运来的,正在卸下装备,并在为长途行驶重新配置。
这两辆长行程吉普车主要改装的不是装甲和火器,而是速度和距离。每辆车将载运四名特空团战士,其中一辆还要搭载一名旅客。另一辆吉普车将载运一辆大轮子的越野摩托车,摩托车上装了适合超长旅程的大油箱。
美国陆军又按请求出借了设备,这次是两架重型双桨“奇努克”工作马直升机。飞行员刚刚接到了准备出发的命令。
在莫斯科新广场苏共中央委员会大楼内,与往常一样,苏共总书记、苏联总统米哈依尔·谢尔盖耶维奇·戈尔巴乔夫坐在顶楼七楼的办公室里,两名男秘书与他在一起。这时候内部通讯器响了,宣告来自伦敦和华盛顿的特使抵达了。
二十四小时以来,他已经对美国总统和英国首相分别提出的接待一名私人特使的请求产生了兴趣。来者不是政治家,不是外交官——只是一名信使。他感到迷茫,当今世界有什么信件不能用正常的外交途径传送呢?他们之间有绝对保密的热线电话,虽然译员和技术员会知道。
他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而且由于他生性好奇,他渴望着能够解开这个谜团。
十分钟后,两位客人被引进了戈尔巴乔夫的私人办公室。这是一个长长窄窄的房间,只有一边的墙上有一排窗户,朝向新广场。总统的身后没有窗户。现在他就是背对着墙坐在长条会议桌的尽头。
与他的两位喜欢深重式样的前任——安德罗波夫和契尔年科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年轻的戈尔巴乔夫偏爱轻松、活泼的装饰。书桌和会议桌是用白榉木做成的,两边排列着直背的、但坐上去很舒服的椅子。窗户拉着网格帘子。
当那两个人进来时,他示意秘书退出去。他从书桌后面起身走上前来。
“你们好,先生们,”他用俄语说,“你们哪一位会讲俄语?”
其中一人,他判断是英国人,用结结巴巴的俄语回答说:“最好能有一名翻译,总统先生。”
“维塔里,”戈尔巴乔夫叫住了正要离去的秘书,“让叶甫根尼来这里。”
在无法用语言交流的情况下,他微笑着做手势请客人们坐下。过了一会儿,译员进来了,坐到总统办公桌的一边。
“阁下,我的名字叫威廉·斯图尔特。我是美国中央情报局主管行动的副局长。”那位美国人说。
戈尔巴乔夫的嘴唇抿紧了,他的眉头皱起来了。
“而我,阁下,是史蒂夫·莱恩,英国秘密情报局中东处处长。”
戈尔巴乔夫更加迷茫了。是特务,契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的机构,”斯图尔特说,“都分别通过各自的政府请求您接待我们。现在的形势是,阁下,中东正在走向战争。对此我们都很清楚。如果要避免战争,我们需要知道伊拉克政权的内幕。他们在公开场合说的那一套,与他们内部秘密讨论的情况,我们相信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一点也不新鲜。”戈尔巴乔夫干巴巴地评论说。
“是不新鲜,阁下。但这是一个极不稳定的政权。对我们都很危险。假如我们能够知道现在萨达姆·侯赛因总统内阁的真正打算,我们也许能够更好地制订能够避免战争的战略计划。”
“这肯定是外交家正在努力的方向。”戈尔巴乔夫指出。
“通常是这样的,总统先生。可有时候外交渠道太公开了,无法表达深层思想。您还记得理查德·佐尔格案例吗?”
戈尔巴乔夫点点头。每一位苏联人都知道佐尔格。他的头像已经印在了邮票上。他死后被追认为苏联英雄。
“当时,”莱恩接着说,“佐尔格关于日本不会进攻苏联的情报,对你们的国家是至关重要的。但这份情报不可能经由大使馆传给你们。
“事实是,总统先生,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巴格达存在着一个情报源,地位相当高,他愿意向我们透露萨达姆·侯赛因的最内层消息。这种消息可能意味着战争与自愿撤出科威特之间的区别。”
米哈依尔·戈尔巴乔夫点点头。他也不是萨达姆·侯赛因的朋友。伊拉克曾经是苏联的听话的客户,但已经变得越来越独立了,而且近年来其反复无常的领导人一直在无缘无故地触犯苏联。
况且,这位苏联领导人明白,如果他想执行改革政策,他需要财政和工业援助。那意味着西方的善意。冷战已经结束了,这是现实。那就是为什么他让苏联站到了安理会的一边,谴责伊拉克入侵科威特。
“那么,先生们,你们去接触这个源头吧,”戈尔巴乔夫回答,“为我们提供信息,使我们能得以理清形势,我们将会十分感激。苏联也不希望看到中东发生战争。”
“我们是想去接触的,阁下,”斯图尔特说,“可我们不能。那源头拒绝亮明身份,这是可以理解的。对他来说,风险肯定是很大的。要去接触的话,我们只得避开外交渠道。他已经明确表示他只能与我们秘密通讯。”
“那你们要我做什么呢?”
两名西方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们想派一个人潜入巴格达,作为那个情报源和我们自己之间的中介。”巴伯说。
“一名特工?”
“是的,总统先生。一名特工,伪装成伊拉克人。”
戈尔巴乔夫死死盯住他们。
“你们有这样的人?”
“是的,总统先生。但是他必须有一个住处,一个安静的、隐蔽的处所,在他收集情报和递交我们的询问期间蛰居在那里。我们请求您,能让这个人作为苏联大使馆高级外交官雇佣的一名伊拉克职员插入进去。”
戈尔巴乔夫用指尖搔了一下下巴。他对秘密行动太熟悉了。克格勃曾经执行过许多行动。现在克格勃的老对手请他协助去开展一项行动,而且要出借苏联使馆作为他们特工的保护伞。这太蛮横了,他几乎笑出声来。
“如果你们的这个人被抓住了,我们的使馆会遭到牵连。”
“不会的,阁下。你们的使馆顶多会受到某些西方敌人的冷嘲热讽。萨达姆将相信你们绝没有牵扯其中。”莱恩说。
戈尔巴乔夫思考了一番。他回想起美国总统和英国首相就这件事所作的个人恳求。他们显然认为此事相当重要,而他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认为他们对他的善意也同样重要。最后他点点头。
“好吧。我会指示弗拉基米尔·克留奇科夫将军为你们提供全力合作。”
克留奇科夫是当时的克格勃主席。十个月以后,当戈尔巴乔夫在黑海度假时,克留奇科夫伙同国防部长德米特里·亚佐夫及其他人,发动了针对他们自己总统的军事政变。
两名西方人不安地蠕动着。
“尊敬的总统先生,”莱恩请求说,“我们能否请您下指示给您所信任的外交部长,而且仅限于他一个人?”
爱德华·谢瓦尔德纳泽是当时的外交部长,也是米哈依尔·戈尔巴乔夫信赖的朋友。
“谢瓦尔德纳泽,而且仅限于他一个人?”总统问道。
“是的,先生。”
“好的。只通过外交部去安排。”
当西方情报官走后,米哈依尔·戈尔巴乔夫坐在办公室里陷入了沉思。他们只希望他和爱德华知道这件事,而不是克留奇科夫。难道他们知道苏联总统不知道的某些事?他感到迷惑。
以色列情报机关摩萨德派遣的“约书亚”特工队,共有十一个人——两个五人小组和一名队长。队长是科比·德洛尔局长亲自选定,并从赫兹利亚郊外间谍培训学校的枯燥授课中抽调出来的。
其中一个小组来自于“耶里德”分部,该部门分管摩萨德的行动安全和监视。另一个小组来自于“内维奥特”,其专长是窃听、破门入室——简言之是对付无生命目标或机械电子产品。
十名队员中有八名能说过得去的德语,而队长说得相当流利。另两人是技术人员。约书亚行动的这支特工队潜入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已有三天了,他们从欧洲各个城市分别进去,每人都持有完美的护照和身份掩护。
如同他搞耶利哥行动一样,科比·德洛尔又打破了几个规矩,但他的下级没人与他争论。约书亚已被定为是一项不许失败的行动,而且由于是局长亲自发起的,意味着具有最高优先权。
耶里德和内维奥特小组通常各有七至九名特工,但由于目标应该是平民,没有敌意,未经训练,未起疑心,所以这次队员的数量减少了。
摩萨德驻维也纳情报站站长已经安排了三座安全房,还有三名“波特”负责房子的清洁和采购食品。
波特通常是以色列青年,往往是学生。摩萨德对他的家庭背景彻底审查后,让他干跑腿的活。波特的工作是外出购物和其他日常事务,但不能提问题。作为回报,他可以免费居住在摩萨德的安全房里,这对于在外国城市求学的拮据的学生来说,是一大实惠。当执行临时任务的特工队进驻时,该波特必须搬出去,但还是让他做一些打扫卫生、洗衣服和买东西的零活。
虽然维也纳似乎算不上一个大都市,但对于谍报界来说,她一直是非常重要的。其原因可追溯到一九四五年,当时,维也纳作为第三帝国的第二首都,曾被盟国占领,并被划分为四个区域——法占区、英占区、美占区和苏占区。
与柏林不同,维也纳获得了自由,最后连苏联也同意撤出,但条件是维也纳和整个奥地利必须完全中立。一九四八年柏林封锁期间,随着冷战的开始,维也纳很快便成了谍报活动的温床。由于她恪守中立,几乎没有自己的反间网,靠近匈牙利和捷克边境,对西方开放但也与东欧相容等原因,维也纳是各国情报机构一个完美的活动基地。
摩萨德一九五一年成立后不久就看到了维也纳的优势,于是向那里派遣了情报人员,阵容极其强大,使情报站站长的级别实际上超过了大使的级别。
后来,这个优雅的前奥匈帝国的首都成为超级隐蔽的银行业中心和联合国三个独立机构的所在地,并为巴勒斯坦人和其他恐怖分子所看好,成为他们进入欧洲的门户。所以摩萨德当初的这个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奥地利虽然也有反间谍机构和国家安全机关,但由于她信守中立,所以反间力量薄弱,能轻易躲开,摩萨德特工们叫奥地利的反间人员是“饭桶”。
科比·德洛尔挑选的特工队长是一名坚强的卡查,曾在柏林、巴黎和布鲁塞尔执行过任务,有多年的欧洲活动经验。
吉迪恩(昵称吉迪)·巴齐莱队长现在化名爱华尔德·施特劳斯,是德国法兰克福一家淋浴房制造厂商的一名代表。他不但有完整的证件,而且如果翻一下他的手提箱还能发现相应的产品介绍册、订货单和印有通讯地址的公司信笺。
即使打电话到他在法兰克福的公司总部查询,也会证实他的身份,因为信纸上的电话号码是摩萨德在法兰克福一个办公室的号码。
巴齐莱队长以及十名队员的这些身份掩护文件,是摩萨德另一个综合服务部门的杰作。在特拉维夫,与证件伪造部门同一层地下室里还有一系列房间,专门储存数量多得惊人的各个公司(不管真的还是虚构的)的资料。公司记录、审计报告、工商登记、印有公司名称的文稿纸、信封和其他文具,应有尽有,执行国外任务的卡查可以随时配备上某个的公司证明资料,而不会露出破绽。
在自己的公寓里安顿下来后,队长巴齐莱与驻地的情报站长开了一个会,并开始了这次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任务:尽他们所能,了解法兰齐斯卡纳广场旁一家隐蔽的、极为传统的私有银行的一切情况。这个银行叫温克勒银行。
同一个周末,两架美国奇努克直升机从利雅得郊外一个军事基地升空,朝北方飞去,到了从卡夫吉沿着沙特与伊拉克国境至约旦的泰普林路上空。
每一架奇努克机舱里都挤着一辆路虎越野车,车上已经卸去了不必要的装备,但配置了超大油箱。此外每架飞机上还有四名英国特空团官兵,挤在机组人员的后面。
最终目的地超出了直升机的航距,所以在泰普林路有两辆重型油罐车在等待着,是从海湾边的达曼赶过来的。
当饥渴的奇努克在路上停下来时,油罐车工作人员开始加油作业,直至直升机的油箱又满了起来。再次起飞后它们顺着道路朝约旦方向飞去,保持低空飞行以避开设在国境线对面的伊拉克雷达。
刚过沙特的巴达纳镇,接近沙特阿拉伯、伊拉克和约旦的三国交界处时,奇努克又降了下来。又有两辆油罐车等待着为它们加油,但就在这个地点,它们卸下了机舱里的货物和旅客。
美国机组人员即使知道那些沉默的英国人要去哪里,他们也没有表露出来;不过即使他们不知道,他们也绝对不问。机上的装载员们把披着沙漠伪装的越野车顺着斜坡跳板卸到了路上,跟英国人握握手,说了声“嗨,祝你们好运。”然后他们加满油顺着原路返航了。油罐车随后也离去了。
八名特空团官兵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朝着约旦方向进发。到了巴达纳西北五十英里处,他们停下来等待。
指挥那两辆越野车的上尉检查了一下方位。早先,大卫·斯特林上校在利比亚西部沙漠战斗时,是依赖天上的太阳、月亮和星星测定方位的。但一九九〇年的技术使这项工作更简单更精确了。
上尉的手里握着像一本软皮书那么大的一件设备。这是全球定位系统,缩写简称为GPS。别看它尺寸不大,不管操作者处于地球表面的任何地点,GPS都能把其方位确定在一个十码乘十码的方块之中。
上尉的那只手提式GPS可在Q档和P档之间转换。使用P档可精确到十码乘十码,但需要有四颗纳芙星(美国人造卫星)同时处于地平线上方才能做到。Q档只需两颗纳芙星在地平线上就可以,但它的精度只有一百乘一百码。
那天,上空只有两颗人造卫星,但已经足够了。这里远离巴达纳至约旦边境,全是荒凉的沙土和页岩,没人会看不到一百码开外的人。上尉确认了他们已经到达碰头位置后,关掉GPS,钻到战士们搭在两辆汽车之间的伪装网下面,躲避太阳去了。温度表上的指针指向一百三十华氏度。
一小时以后,一架英国小羚羊直升机从南方飞过来了。此前麦克·马丁少校已经搭乘皇家空军的一架大力神运输机从利雅得起飞,抵达了靠边境最近的有机场的沙特城镇焦夫。这架大力神还运来了桨叶折叠起来的小羚羊,它的飞行员、地勤人员,以及小羚羊从焦夫到会面地点及其回程所需的辅助油箱。
虽然是在荒凉地区,但为防伊拉克的雷达扫视,小羚羊贴着沙漠地表飞行。飞行员很快看到空中升起一颗维利式信号弹,那是特空团上尉听见由远而近的发动机声音后发射的。
小羚羊降落在距路虎车五十码的道路上,马丁爬出了机舱。他肩上挂着一只包,左手提着一只柳条篮。篮子里的东西让小羚羊的飞行员很疑惑:他到底加入的是皇家陆军航空兵,还是某一个农民协会。篮子里装的是两只活母鸡。
除此之外,马丁的装束与正在等着他的八名特空团军人一样:沙漠靴、用坚实帆布制成的宽松裤、衬衣、毛衣和沙漠伪装战斗服。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格子布茶巾,可以拉上来遮住脸不受沙尘的侵袭,头上戴了一只针织羊毛头盔,上面架着一副重型风镜。
特空团士兵从小羚羊的后部拖出几个塑料油桶,为油箱加满了油。最后,飞行员挥挥手驾机起飞了,朝南飞赴焦夫,搭载运输机返回利雅得,远离这些沙漠中的疯子,回归清洁的生活。
他离开之后,特空团官兵才感到轻松自在了。虽然路虎上的八个人属于D中队(轻型车辆专家),而马丁是A中队的自由跳伞兵,但除了两人,其余他都认识。于是他们互致问候,然后做了只要有时间英国军人都要做的事:他们沏了一壶浓茶。
上尉选定的进入伊拉克的越境地点是在荒凉地区,这有两个原因。他们要穿越的乡间越是荒凉,遇上伊军巡逻队的机会就越小。他的任务不是在开阔地上比伊拉克人跑得快,而是要完全避开他们的察觉。
第二个原因是,他必须把荷载尽可能卸在最靠近那条伊拉克公路的地方。该公路从巴格达西行穿过沙漠大平原,经鲁韦希德抵达约旦边境。
在沙特阿拉伯的这个西北边缘角落,从边境到通向巴格达的那条公路距离最短。上尉知道,在东边,从巴格达到沙特的地形应该是平坦的沙漠,大部分地区光滑得如同台球桌,可以从国境线快速到达去巴格达的最近一条公路。但那个地区也很有可能有伊军的巡逻兵。而伊拉克西部是山地,雨季时洪水顺着山谷冲刷下来,形成很多深谷,即使干旱季节也要小心行驶。但这里不会有伊拉克巡逻队。
选定的越境地点离他们站立的地方有五十公里,跨过没有标记的国境后,到巴格达—鲁韦希德公路只有一百公里。但上尉估计需要整整两夜一天,夜晚行军,白天拉上伪装网钻到下面睡觉,第二天夜晚再继续,这样才能把荷载卸到能步行到那条公路的地点。
下午四点钟他们出发了。太阳仍像一团火球挂在西边的天际,行车如同驶过热风炉。六点钟,黄昏降临了,气温开始急剧下降。到七点钟,天已完全黑了。身上的汗水干涸了,幸好他们带着小羚羊飞行员嘲笑过的厚毛衣。
在领头的那辆汽车里,一名导航员坐在司机旁边,不时地核对着他们的位置和行驶方向。当初在基地,他与上尉一起伏在一系列大比例、高倍照片上研究了好几个小时。那些照片是由在塔伊夫基地的美国U-2飞机提供的。
他们是熄灯驾驶的,但导航员使用一支笔灯以保持行驶的方向,每当因为遇上溪谷或峡谷而不得不转向绕行时,他都在行驶路线图上随时更正。
每隔一个小时,他们停下来用GPS核对方位。导航员已经在照片上标上了经纬度,所以他们可以根据GPS显示的方位读数确定他们在照片上的位置。
黎明前一小时,他们发现了一个陡壁旱谷,就把汽车开进去,盖上沙漠伪装网。一名战士退出来,跑上附近的一个小高地去俯视他们这个营地。他下命令作了一些调整,直至他认为除非侦察机一头栽进这个旱谷,否则没人能看见他们。
白天他们吃、喝、睡觉,并一直有两名哨兵放哨,以防有徘徊的牧羊人或孤独的旅行者走近。好几次他们听到伊拉克喷气飞机从头顶上飞过的声音,还有一次听到附近山丘上有山羊的咩咩叫声。但那些山羊似乎没有牧羊人相伴,它们朝另一个方向游**过去了。太阳下山后,他们又出发了。
那条公路上有一个伊拉克小镇,名叫鲁特巴。凌晨四点以前,他们远远地看见了小镇昏暗的灯光。GPS确认他们是在计划好的地点:镇子南边,离那条公路五英里。
四名战士到附近去侦察,一名战士找到了一处旱谷,底部是柔软的沙子。在那里他们开始静静地挖洞,用绑在路虎汽车侧面的挖沟工具把浮沙挖出来。他们把配有加强轮胎的越野摩托车和备用油桶埋了进去。两样东西都套上了强化聚乙烯塑料袋,防止沙子和水的侵蚀——以后会有雨天的。
为防止贮藏物被水冲走,他们垒起了一堆岩石阻挡雨水的冲刷。
导航员爬上旱谷上方的山丘,记下了该地点相对于鲁特巴上空的无线电发射塔的方位。无线电塔上的红色警告灯从远处就可看到。
当战士们埋头工作时,麦克·马丁脱光了全身衣物,从背袋里取出伊拉克劳动者、花匠助手马哈默得·阿尔科里的全套行头——袍子、头巾和凉鞋。一只布制的马桶包里盛放着当早饭的面包、黄油、奶酪和橄榄,一只破烂的布包里放着身份证和马哈默得的年迈双亲的照片,一只旧锡罐盒子里放着一些钱和一把折叠小刀。他整装待发了。路虎越野车需要一小时远离这里,找到一个隐蔽地点度过白天。
“祝你好运。”上尉说。
“大展身手。”导航员说。
“至少你还有机会吃上一顿像样的早餐。”另一个战士说。战士们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麦克·马丁挥挥手,开始了他穿越沙漠的徒步跋涉。几分钟后,路虎越野车也开走了,旱谷又变得空****了。
摩萨德驻维也纳情报站站长在通讯录里找到一名银行界的沙燕,是奥地利国内一家主要清算行的一位执行董事。站长要求他尽最大可能写具一份关于温克勒银行的详细报告。他只告诉这位沙燕,有几家以色列企业想与温克勒银行建立业务关系,希望能了解其可靠性、发展经历及其金融业务。他还遗憾地说,当今银行界欺诈事件太多了。
该银行现在只有唯一一个所有人,也就是现任总裁温克勒。其父亲老温克勒在差不多一百年前创办了这所银行。一九九〇年,总裁温克勒先生已有九十一岁,在维也纳银行界被称呼为“老头子”。虽然已是高龄,但他仍不肯让出总裁职务或唯一控制权。因为孤身无孩,没有自然的家庭继承人,因此控制权的最终处置必须等他的遗嘱公开才知道。
然而,银行的日常经营管理工作由三名副总裁负责。老头子温克勒大约每个月在私家别墅里召开一次会议,在会上他所关心的主要事项似乎就是确保他自己定下的严格标准能继续维持下去。
经营业务决策由三位副总裁——凯斯勒、格穆利希和布莱伊共同决定。当然,这不是一家清算银行,没有往来账户户头,也不签发支票本。其业务是为客户投资基金,主要在欧洲市场。他们的客户能得到磐石般稳定的储存和安全的投资。
虽然客户在这里的投资回报从来不曾进入同行业的前十位,但这不要紧。温克勒银行的客户并不追求快速增长,或者高利息收益,他们追求的是资金的安全和绝对匿名。而温克勒向他们保证,他的银行可以提供这两者。
老头子温克勒誓死维护的标准包括,对编号账户的户主身份绝对保密,以及完全避免各种——用老头子话来说就是——“稀奇古怪的新花样”。
在这种排斥现代化设备的指导思想下,该银行禁止用计算机储存敏感账户信息,禁止使用传真机,而且尽可能也不使用电话。当然他们接电话,从电话中接受指示,用电话得到信息,但决不会用电话向外泄露这些情况。温克勒银行喜欢以珍贵讲究的专用信纸和信封,使用老式的通信方法;或者客户只能来银行面谈。
维也纳市内的信件和报表,会用蜡封的信封,让该银行的信使亲自递交;只有国内或国际信件,银行才会使用公用邮政系统寄送。
至于外国客户的编号账户——那位沙燕已按要求去尽量了解这些情况——没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但据传闻透露,银行里存着几亿美元。如果此言当真,那么这些账户是如何操作的?对此,温克勒银行绝对不肯吐露一个字:反正我处理得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吉迪·巴齐莱一边读这个报告,一边长久地大声咒骂着。老头子温克勒也许对最新的电话窃听和计算机侵入技术一无所知,但他的直觉是完全正确的。
在伊拉克到处收集毒气制造技术期间,从德国购买技术和设备的每一笔款项,都是通过三家瑞士银行的一家清算的。中情局已经侵入到了这三家银行的计算机中——本来是为追查毒品洗钱,结果偶然发现了伊拉克的交易细节。有了这个内部信息,华盛顿就毒气技术和设备的出口向德国政府连续几次提出了抗议。后来抗议被驳回,但情报是完全准确的。
许多银行在操作账户、提取存款和转账时都需要一个密码,但户主通常可以通过电话、传真或信件报出密码,从而确定自己的身份。但温克勒银行对于耶利哥那样的有巨额存款的外国客户,似乎操作程序要复杂得多。户主要么带着大量的证明文件正式登门;要么以准确的格式准备一份书面指令,再加上准确的密码和标记,出现在预先同意的准确地方。
看起来,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划入款项,温克勒银行都会接受。摩萨德知道这一点,因为它一直在向耶利哥支付他的血汗钱,每次支付都要以温克勒银行确认有效的一组号码,转入其内部的一个账户。但说服温克勒银行把钱转出来,完全是两码事。
老头子温克勒的内心,似乎猜准了非法截取信息技术会胜过正常的信息转移技术。这个该死的瘟老头子。
那位沙燕唯一能核准的另一件事是,这些巨额编号账户肯定由三名副总裁中的一名亲自操作处理,不会是其他职员。老头子选对了部下:这三名副手全都以极其认真负责著称,薪酬也很高。总而言之是无法攻破的。那沙燕补充说,以色列用不着担心温克勒银行。当然,他没有说到点子上。十一月的第一周,吉迪·巴齐莱已经对温克勒银行的情况厌烦透了。
黎明后一个小时,一辆长途大客车开过来了。这里离鲁特巴不到三英里,大客车司机看见路边岩石上一名单身旅客站起来招手,就慢慢地停了下来。那人上车交出两张皱巴巴的第纳尔纸币,在后面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把鸡篮子在膝盖上放平后就睡着了。
镇里有一个警察检查站,大客车轰鸣着停在了检查站里,一些旅客下车去工作或去赶集,另有一些旅客要上车。警察在查验上车旅客的身份证时,透过布满尘土的车窗玻璃打量了一下留在车上的三五名旅客,根本没注意坐在车后带着鸡的那个农夫。他们是在搜寻颠覆分子和可疑分子。
又过了一个小时,长途汽车隆隆响着驶向东方,一路上摇摇晃晃,有时候驶到旁边的硬路肩上,让一队军车驶过。军车后面的车厢里坐着满脸胡茬的应征士兵,他们阴郁地盯着车后飞扬的沙尘。
麦克·马丁闭着眼睛倾听着周围人聊天,尽力理解不熟悉的词语,重新熟悉他已经忘记了的口音。伊拉克这个地区的阿拉伯语与科威特有较大的差别。在巴格达,如果他想要装扮成一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老实巴交的下等人,那么这些边远地区的乡村口音和短语会很有用。乡下人最能使城里的警察放松警惕性。
要察觉出篮子的外部比内部多四英寸,需要有一双敏锐的眼睛。母鸡脚下那层厚厚的粪土遮盖了尺寸的差异。其实粪土只有一英寸厚。在二十乘二十英寸的篮子下部,四英寸夹层里藏着一些设备,肯定会使鲁特巴警察感到惊异和产生兴致。
其中一件物品是折叠式卫星天线,收起来如同一把短短的折叠伞。另一件是收发报机,其功率大于马丁在科威特时用过的那一台。在伊拉克,再也不会有边在沙漠里游**边发报的那种便利条件了。长时间发报会暴露自己,这就是为什么除了镉银电池之外,夹层里还有最后一件物品,一台磁带录音机,而且是一台特殊的录音机。
新技术产品刚刚开发出来时,似乎都体积庞大、使用麻烦,然后随着技术的进步,内部机件越来越复杂,但体积却越来越小,而操作越来越简便。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特工们偷运进法国交给英国特种行动队使用的无线电台,用现代标准来衡量简直是一场噩梦。那种发报机,一台就会占据整个手提箱,所需的天线有几码长,电子管的尺寸有电灯泡那么大,还只能发射摩尔斯电码。报务员要花很长时间敲击电码,其间德国的反间特工队就能测出发报源头,从而可以包抄进去。
马丁的磁带录音机操作起来很简便,但功能非常全面。发报时,先对着话筒,将长达十分钟的信息慢慢地、清楚地读出来,用一块硅晶片把这段话加密成一段乱七八糟的音频,即使伊拉克人截取了也无法破译,之后再把这段已经加密的音频录到录音带上。
之后,把磁带倒带,再让它重新录音,但这次以二百倍的速度,把这段信息压缩成无法追踪的三秒钟的噼啪声。
连接上卫星天线、电池和录音机后,发报机要发射出去的就是这种噼啪声。在利雅得,这段信息会被接收到,降慢,解密,重新清楚地播放出来。
当长途客车在拉马迪停下后,马丁下车转上了另一辆长途大巴。第二辆汽车经过哈巴尼亚湖和老旧的皇家空军基地(现已改造成一个现代化的伊拉克战斗机机场),最后停在了巴格达郊外,所有旅客都接受了身份证检查。
马丁低声下气地排在队伍里,手里提着装鸡的篮子。旅客们依次向警察中士坐着的桌子走过去。轮到马丁时,他把柳条篮往地上一放,出示了他的身份证。中士看了看身份证。中士已经工作了长长的一整天,又热又渴。他指了指身份证上出生地一栏。
“这个地方在哪里?”
中士的嘴巴颤动了一下。贝依是早在土耳其帝国时代的一种尊称,现在很少听到,只有来自边远贫困地区的人才这么说。他挥手示意让马丁离开。马丁提起鸡篮重新上了客车。
七点不到,大客车慢慢停了下来,马丁下车进入了卡迪米亚区的巴格达长途汽车总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