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轻尘大师是道门中人,可是毕竟深处九重宫,对这宫里头的事情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从第一次知道玉川的时候,他就不怎么喜欢玉川。

因为他不相信,仅仅就是一个刚入宫的小宫女,竟然能和这么多事情都牵扯上了关系!而且听旁人说起,他也总觉得,这洛玉川绝对不是那么简单,进宫定然是有所求的。

虽说宫中形势你就是如此,可到底,轻尘大师仍旧对玉川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一直到了今日,他见到了玉川,还拿到了玉川往外界传信的消息,他便觉得,自己更加讨厌这个小宫女了。

可当他看到玉川的信上写着的自己的艺术家,他就觉得,从前所信者的一切,似乎在这样的一瞬间里头,全部都颠覆了!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么去写得出完全一样的字迹呢?!

虽然玉川极力否认,可是轻尘大师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能确定,这三张纸上的字迹,都是同一个人所书。而确认玉川的身份,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再重要不过的事情了!

想想玉川方才所说的话,轻尘大师便稍稍收了一下那狂躁不安的心神。

他看着玉川,这一次,吉利地压制住了内心里的那种气恼的冲动,语气反而平和温顺了不少:“这样吧,咱们做一个交易。你认真回答我问你的问题,我保证不把你传消息的事情告诉旁人,你看可好?”

这个男人的情绪转换之快,还真是让玉川一时之间都有点儿接受不来。

她的心里也很清楚,若不是有着非常静瑶的事情,大概是什么都不可能让轻尘大师变得如此的。

宫女和外界私通消息这种事情,说大也能王天大了说。

可玉川仍旧不知这轻尘大师的葫芦里头买的到底是什么药,所以也只能说一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来回答:“那要看大师问的是什么问题了,若是奴婢回答不上来的,大师应该也不希望奴婢胡编乱造吧?”

玉川的松口,到底还是让轻尘大师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放开了玉川,轻尘大师踱步到了一旁的椅子旁边,坐在了椅子上,摆出了一副还算是真诚的样子来:“我想知道,你这信,送往宫外何处,你的兄长,是何人?”

玉川还未开口,那轻尘大师却先对着玉川摆了摆手:“不要用你落家忍的那套说辞来糊弄我,我知道,在入宫的时候,你就和洛家断绝了关系。何况……就算是从前在洛家的时候,你和你的那些兄长也一向都是水火不容的。还有许多破绽,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看来自己的身世,已经被这轻尘大师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可眼下的情况,让玉川最不安的,不是被轻尘大师调查清楚了身世。而是她既然已经引起了轻尘大师的注意,会不会……也引起了旁的人的注意?

日后在宫中的行事,还是收敛些为好!

沉默了一下,玉川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轻尘大师的话。若是如此就暴露了兄长的身份,那她就当真是百死莫辞了!

或许现在,摆在她眼前的路,就只有赌一把了

她赌的是,轻尘大师对这件事的在乎。就算她不说,轻尘大师也不敢,不会就这么让她赶赴死亡:“抱歉,这个问题,奴婢回答不了大师。若大师要将这事说出去,那便说吧。是奴婢违抗了宫规,奴婢甘愿受罚。”

玉川的话,让轻尘大师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玉川竟然还不松口!

他看着眼前的玉川,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他多想要就这么把玉川私通消息的事情告诉旁人,让司刑局惩罚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宫女!可是他不能啊!他伏在宫中这么多年,只为了得到关于那人的消息!如今好容易等来了,怎能……自己亲手将这最后的消息给毁了呢?!

看着轻尘大师这般复杂的神情变化,玉川就知道,她赌对了!

轻尘大师的眼神一直在玉川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最终,他还是决定说一些话,起码说了,才知道有没有机会:“半月以前,我的线人从勘州给我发来了一个线报。”

在说起正事的时候,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叫爹在了一起,轻轻摩挲了起来:“说我苦寻多年的那人,终于有了消息。而你猜猜,那消息竟是从何而来?”

此时此刻,玉川是不大明白轻尘大师在说什么的。但是她也知道,既然他对于自己的字迹那么在意,约莫他这消息,便是从自己放出去的纸船上得知的。否则前头的那些年里头,他怎会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得到?

果然,那轻尘大师只是认真地看着玉川,眉头仍旧狠狠皱着,眼神之中却有着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那消息,竟然是从宫中而出!是从你洛玉川的纸船,让我们追查到了那人曾停留勘州的痕迹!”

他眯了眯眼,那双好看的眼睛藏在面具之后,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件事:“这么多年,他都不曾露了行迹。却偏偏为何……会那般在意你一个小宫女?何况……他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无论我如何多方查证,都不曾查出你们二人之间的半点瓜葛,究竟……为何?”

若是能查得出他们之间的瓜葛,那玉川才觉得奇怪了呢!

但是轻尘大师的话,也让玉川彻底明白,他要找的那人,的确就是兄长!

轻尘大师的手里头,是掌握了什么的!

既然如此,玉川便也觉得,他们之间,需要更加坦诚的谈话。

终于,这是见了轻尘大师之后,玉川第一次主动走上前去,认真地看着轻尘大师:“大师既然已经把该差的都查过了,那么也容奴婢冒昧一问,大师所要寻找之人,姓甚名谁?”

至此,轻尘大师已经全然不知,玉川的话,他该如何以为!

这种时候,好像谁先露了底,谁就败了。

所以那轻尘大师也是沉默了一下,才决定要如何回答玉川的话:“本道要寻的,是一个已经死去十年有余的人。他的身边,带着本道所有的希望,还望姑娘……据实以告!”

一个……死去十年的人?

玉川微微敛了眸色,低了头,只是看着地上那金色的印记,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既是死了十年之久的人,还寻他有何意义?抱歉,轻尘大师,奴婢帮不了您。那死了十年的人,奴婢……也不认得啊!”

是帮不了,还是不想帮,轻尘大师的心里,一清二楚!

“好好好!”

这种时候,轻尘大师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你如此护着他,便证明他至少是安全的。只要他是安全的,本道就是晚一点得到他的消息,也无妨了!”

他站起身来,终究,还是不曾继续为难玉川:“今日是本道吓着你了,他日我们总还会有其他的交集。洛玉川,你记住,这件事,本道不会就此罢休的!”

这事儿……便就算是,这么过去了吧?

这一次,玉川是真心实意地对着轻尘大师福了福的:“奴婢……感谢大师之恩!望大师索要寻找之人尽快找到,所求之事皆能达成。若大师没有旁的事情,奴婢……便告辞了!”

轻尘大师的心里很清楚,从玉川这里,他怕是什么也问不到了!

终究,他还是捏紧了手里头的那几张纸条,而后才对玉川点了点头:“罢了,你去吧。”

呼——

这一回,玉川的心里,当真是松气了。

只是她也必须要想办法告诉兄长,消息不安全了。得让兄长他们早做打算,轻尘大师能查到蛛丝马迹,旁人也一定可以!他们是她最后的底牌了,绝对……不能有事!

出了祥瑞殿的时候,玉川才发觉,郑紫秀还真是一只都在殿外头等着她的!

虽说是小雪飞扬,可郑紫秀的肩头也落了薄薄一层雪花。瞧着玉川安然无恙地出来了,郑紫秀才松了一口气:“轻尘大师没有为难你吧?在里头那么久,你们都说什么了?”

郑紫秀发觉,越和玉川相处,她就越觉得玉川像是一个谜一样,让她根本无从琢磨!

知道玉川肯定不会回答自己的这话,郑紫秀也是苦笑一声,而后摇了摇头:“罢了,我也不多问了。你既然安然出来了便好,日后在宫中行事,你可要越发小心,切莫再有今日的事情发生了。”

玉川知道,郑紫秀说的是今儿轻尘大师当众为难她的事情。

她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亲自扶了郑紫秀,朝着雨花台的方向便走了去:“奴婢谨遵娘娘教诲,日后一定多加小心。明日要开坛做法,六品以上妃嫔皆要跪于祥瑞殿前,娘娘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有的时候,郑紫秀觉得玉川很温柔体贴,将她身边的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有的时候,郑紫秀又觉得,玉川的身上有一种她根本无法与之抗拒的气势。仿佛她才是主子一般,终究……让人的心里生出其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