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不知他要做什么,忙召回来。
“老二,你再坐下,陪乡亲们吃会儿。”
姜丰虎憨憨回头,“娘,我知道,所以想回屋拿油灯出来,天都快黑了,大伙又眼泪巴叉的,我怕几个岁数大的爷叔眼花,把饭给吃到鼻子里了。”
这话一出,乡亲们都忍不住破涕而笑。
于是村长吸下鼻子,索性也点破了。
“行了,咱其实早就吃饱了,就别占着桌子装相了。把饭菜收起吧,谁要是困了就回家歇着,想再多唠会儿的就留下,反正也就这一晚上了。”
乡亲们一听,谁也没有走的,像是说好了似的。
妇人们默契起身,这就开始收拾碗筷,汉子们伸个懒腰,过来把桌子搬走。
夜晚小风微凉,吹得油灯光也跟着摇曳,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待收拾好了,大伙就重新坐下,汉子们拿着蒲扇,时不时为妻小驱赶蚊虫。
妇人们搂着瞌睡的孩子,闲话的间隙,还低头看一看孩子,生怕露出肚皮会着了凉。
小糯宝牵着爹爹的大手,从前院溜达一圈,又绕到后院,就为了消消肚里的饱食儿。
溜达到月亮挂上枝头,小胖丫困得打了两个哈欠,小脑瓜一歪,靠在爹爹大腿上瞌睡了。
穆亦寒垂下眸光,宠溺又温柔地看着闺女。
小糯宝半睡半醒之间,感觉爹爹把她抱在了怀里,好像还掂了两下,无奈的声音传来,“这小家伙,是不是偷摸吃秤砣了,怎么又沉得压胳膊了。”
心里一万个气鼓鼓,但终究抵不过眼皮子打架,胖丫只能蹬两下短腿,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清早,姜家这便和乡亲们告别,带着辽东营的兵将们一起,踏上了回京之路。
昨夜大伙说足了话,现下一个个反倒不那么伤感了。
都直朝马车招着手,叮嘱姜家定要多来信。
只有翠翠红肿着眼睛,待在家里,不肯出来相送。
村长他们还以为,翠翠是舍不得姜家,都让顾寡妇快给她喊出来,不然车队就要走了。
只有姜家这边清楚,翠翠是舍不得和阿黎道别,所以才别别扭扭呢。
小糯宝看着同样失落的阿黎,笑眯眯道,“阿黎叔叔,犹豫就会败北,有些事儿,你要自己主动啊!”
阿黎想了想,这就下了马车。
等翠翠终于过来时,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翠翠,我……我要回京了,你自己好好保养啊!”
他本是想说保重,但全村人都盯着,他羞怯表露感情,一紧张反倒嘴瓢了。
翠翠气得白他一眼,“我有什么好保养的!反正就一乡下丫头,整日风吹雨淋的,再保养也不如京城的贵小姐们容貌好,你就回你的京去吧!”
说罢,她把原本分做两份的酸杏,全倒在了一起,给了冯氏。
“婶子,我家的杏下来得晚,我刚在家里摘了这些,你们路上带着吃。”翠翠说完,摸了摸糯宝小脸,又瞪了阿黎一眼。
“有些话都不会说的人,还是离我家这好杏远点,婶子你们千万别分给他!”
小糯宝看着小辣椒似的翠翠,又瞅瞅一脸通红的阿黎。
她拿起一只杏,啃出一片牙印,就和穆亦寒无奈道,“爹爹,阿黎叔叔好笨,他的小辣椒要被气没啦!”
穆亦寒一脸淡定,又不留情地吐槽道,“不然呢,阿黎都十九了,至今还没找着媳妇儿,都是有原因的。”
这来自国师的鄙视,果然是力透纸背啊。
萧兰衣听得直拍大腿,忍不住笑到想打嗝。
阿黎窘迫回头,“国师大人,您说这话……就有点扎心了吧。”
“还有你!”他不敢和国师顶嘴,只能推了把萧兰衣,“你笑什么笑,你不也十九了吗,婚事不也没着落吗!”
萧兰衣却是一脸得意,朝前看了姜丰泽一眼,嘴角扬得更恣意了。
姜丰泽骑着高头大马,挺拔的身姿立在最前面,随风扬起的黑发,像是回应着萧兰衣的笑面。
“到时辰了,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这便日夜兼程,赶了七、八日的路途,终于回了京城。
马车轱辘咯吱咯吱,碾过夏末的小尾巴,送着姜家人入了凉爽的初秋。
这一路来的风光,也从满眼的绿油油,渐渐到了稻叶微黄,丰收的前夕。
一入京城,小糯宝就摸着小下巴,纠结着是先回公主府,还是先回龙轩宫。
穆亦寒和冯氏默不作声。
但二人都挺胸抬头,心里偷摸盼着,闺女最好是先随自己走,活像两只抢着先被主人抚摸的狸花猫。
不过这时,街上传来的百姓笑声,却是先引起了小糯宝的注意。
“多谢你啊,我家孩子当真不烧了,你简直比神医还灵!”
“嗐,哪里是我的功劳,是那药片厉害,听说小半片就能救命。”
“那你是从哪儿弄的,可否也带我去买些!”
“这可买不着,是我媳妇在她瓦剌娘家时,从那边儿圣女手里求的,总共才给了我两片,听说叫抗生素。”
“瓦剌圣女?那她可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啊,愿圣女安康!”
小糯宝听得疑惑,探出脑袋瓜,往窗外一瞅,就见两个百姓正满脸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