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转眼就是中秋,月亮如盘高悬空中,为满城的团圆吹响号角。
长街上人头攒动,男女老少皆满脸喜气,有举家出门看灯会的。
也有刚从外地赶回,提着大小包的节礼,笑盼归家团聚的。
姜家今晚在家赏月。
小糯宝老早换好新装,一身小袄裙上橘下黄,袖口处做了收紧,还点缀着波浪花纹。
她在院里扭着小腚溜达,盼着人快点到齐,时不时就跑到门前,探头张望一下,见人没回就气得撅个小嘴。
冯氏看了她好几眼,摇头好笑。
“瞧外头那小家伙,肯定是在等她爹爹,还有那几个大忙人哥哥呢。”
李七巧手上翻花似的。
正在把月饼、大闸蟹、瓜果还有给糯宝买的零嘴,统统放到漂亮的花盘里。
“她爹爹?”李七巧抬了下头,“这么说,国师今晚也会来?”
冯氏虽是猜的,但语气却很肯定,“那当然,这大团圆夜,当爹当娘的,有谁舍得不陪自己小棉袄。”
果然,这会儿宫门已然大开。
某位“空巢老爹”,正坐着金顶马车,朝姜家飞奔来了。
除了他俩,萧夫人也被请了来。
自打萧兰衣成了姜家“编外人员”,她这当娘的,为了见儿子,也就差住进姜府了。
见了面后,冯氏和萧夫人还相互调侃。
“昨个儿刚见,今个儿又一起赏月了。”
“是啊,就算是儿女亲家,都未必有咱见得勤快。”
这话一出,两个妇人没觉得不对,倒是把刚进府的萧兰衣,吓得赶紧闪人。
他一心虚,就抱起小糯宝来遮掩,“咳咳,快让萧哥哥看看,你这小丫头最近重了没?”
小糯宝可不乐意,短腿乱蹬扑腾,跳下地后又踩他两脚。
拿她打幌子可以。
但拿她胖了说事?不行!
很快,丰年和丰景陆续回来,手里都拎了买的花灯,来讨妹妹欢心,到最后,大人物也终于“登场”。
小糯宝一头扎进穆亦寒怀里,笑得拱他颈弯,“爹爹,你可算来啦,糯宝等你等的,眼睛都快被月亮扎穿了!”
“那叫望眼欲穿,不是月亮扎穿!”丰景抖了抖肩膀,觉得有点惊悚。
穆亦寒轻笑一声,单手提起胖丫,就往院里走。
“没事,爹爹的射术好,就算月亮真来扎咱糯宝,爹爹也会把月亮给射下来!”
偌大的院子里,郑嬷嬷已经带人摆好了桌椅,上面又放了葡萄、月饼,和一盘盘大闸蟹。
天上的圆月许是听到了,吓得躲到了云后,缓口气又露出了脸。
众人欢欢喜喜坐下,便闲聊起家常来。
穆亦寒很少发言,只是默默听着,顺便给闺女当了“剥蟹官”。
他拿小勺子挖出蟹黄,一点点攒成一个小山堆,再一口气送进闺女嘴里,美得小胖丫嗷嗷叫。
“这蟹是从北地盘州送来的,说这会子最是肥美,听说不输阳澄湖的,咱们大伙都快尝尝。”冯氏招呼着道。
萧夫人剥开一个,就被惊艳到了,“这黄确实满得厉害,要是有多余的,就给我拿一些吧,留给糯宝做蟹粉酥吃。”
一听到蟹粉酥,小糯宝的口水都出来了,又被爹爹的投喂给堵回去。
姜丰泽和萧兰衣很有默契,也剥了一小碟腿肉,送到妹妹的面前,
这一整晚,小家伙几乎不用伸手,小嘴巴一张,就有人奉上蟹肉。
就是喂到最后,穆亦寒不乐意了,像是只护食的大狸猫,左右斜了一眼。就把小棉袄抱在腿上,保留“独家投喂”权。
萧兰衣吐吐舌头,偷跟姜丰泽嘀咕,“国师真小气,一会儿趁他不注意,你给糯宝抱咱俩中间!”
姜丰泽没怂,心里却是不敢的。
这一晚,大伙吃得尽兴,聊得也是天南海北。
就连还在襁褓里的冬哥儿,也被孙春雪抱出来,弄了点月饼馅,让小奶娃香香嘴儿。
这时,冯氏看了一圈,心里忽然失落一下,“可惜了,丰苗不在家,再加上萧老夫人,不然咱们真是聚团圆了。”
姜丰景也想弟弟了,这些天来,但听不到那小子的碎嘴,他总觉得少了点啥。
“娘,你看天上的月亮。”丰景想到什么,忽然抬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他们虽不在家,但这会子都跟咱赏着同一片月光呢,也是一种团聚啊。”
这话说得好听,冯氏眼睛都被说湿了,“行,娘知道了,以后不管月圆还是月缺,娘只要看着月亮,就是和丰苗看着同一处景呢,娘心里就有着落了。”
“阿嚏!”
这会子,远在边市的小丰苗,猛的打了个喷嚏。
“谁,谁在念叨我,该不会娘在家骂我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上掉的金子。
“师傅,等等我!咱们再这批货,我全给卖出去了!”
眼看天色已晚,小糯宝打了个哈欠,继续撑起眼皮熬着。
大伙也困了,快聊不动了,姜丰泽却神色低垂,忍不住说了个正事。
“国师大人,今个儿下午,户部那边来人,说咱兵厂的预算没批下来,让我们自己筹银子。”
这话一出,半桌子的人都清醒了。
穆亦寒深吸口气,“国库还不至于,告急成这样吧。”
姜丰泽失落道,“户部那边说了,这银子本拿的出,只是这次要开采石脂,要用太多银子,所以兵厂那边的,只能再等一等……或者……”
他不太想说,但还是不能回避,“户部的意思是,除非今年的秋税,再涨一成,让百姓们多交些银子,填充国库,这样兵厂的预算才够。”
一边是百姓们的日子,一边又是关乎国本的兵厂,姜丰泽只觉手心手背都是肉。
都不忍着。
闻言,小糯宝的瞌睡虫也没了,眼睛睁得比月亮还圆。
要给农户们涨税?
可他们已经够难了啊!
穆亦寒神色冷清下来,眸色转动,久久没再作声。
小糯宝已经开动脑筋,打算帮爹爹想法子,再多挣些银钱。
不曾想,穆亦寒却温和摇头,摸了摸她小脑袋。
“爹爹的事情,已经够让你操心了,不能再让你这小家伙,替爹爹扛担子了。”
说罢,他就凛了神色,已然拿定了主意。
“此次秋收,京中不知多少蛀虫,又榨干了佃户的血汗钱。看来是时候,让他们好好出点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