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看到,当大地必须为人类的生存环境做准备工作时,一个中间物体的帷幔在他和大地的黑暗之间铺展开来。在这个帷幔中,大地的稳定性和非敏感性、人类的**和消亡,在某种压抑的程度上,结合在了一起。
但是,天空也必须为人类的生存环境做好准备工作。
在它们的强烈光线,——它们的深深的虚空,和人类之间,就像在大地的钢铁物质的黑暗处和人类之间一样,必须铺展一个中间物体的帷幔;——它应该使不能承受的荣耀减弱到人类的柔弱水平上,在天空的永恒不变的运动中写上人类变迁兴衰的外貌。
叶子出现在大地和人类之间。云彩出现在天空和人类之间。人类的生命有些像掉落的树叶、也有些像飞腾的蒸汽。
读者对于云的本质有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很久以前我们谈论过它们,或许我们认为,尽管在那时我们并不清楚它们的天性,当我们严肃认真地想弄清楚它时,我们会很容易弄明白的。我们从一两个最容易的问题开始吧。
早晨的山谷中,薄雾是如此得轻柔和缓,白茫茫的,和山顶相平。穿过薄雾,那些树顶立在那里,好像从一场洪水中挣扎出来——为什么它如此沉重呢?为什么它要停留在那么低的地方、而又如此得薄弱和不堪一击,当太阳在上面多照耀一会儿,它就会完全地融化进早晨的光辉之中?那些巨大的金字塔,庞大而且坚硬牢固,有着岩石般的轮廓,和承受高高在上的太阳完全照射在它们的各个侧边上的力量——为什么它们如此轻微,——它们的根基高高在上,远远高出了阿尔卑斯山的群峰?为什么这些云彩不是在太阳升高时、而是在太阳西下时融化消散,使黄昏的星星显得那么明亮,与此同时,山谷里的水汽又在大地上像一块幕帐般聚集在一起?
或者,一片云彩的精灵,从那边的松树丛边溜过去:不对,它并没有从它们身边溜过,而是在它们身边徘徊,围绕着它们,而且还是——还是,缓慢地:像一块妇女的面纱波浪起伏般地飘落;时而淡淡隐去,时而消失不见:我们把目光移开,哪怕是短短的一瞬,然后再回头看看,它又在那儿了。它和那一片松树丛有什么关系呢,它盘旋在它们的周围,在它们的树枝中间来来回回地穿梭交织?它在它们根部的苔藓中间埋藏了一块云彩的财宝、所以才守护在那儿?或者某些法力高强的巫师对它施了魔法,使它盲目地返回树丛、或者把它和那些树枝的枝桠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更远处,那一轮朦胧的新月,像一张弓箭手的弓一样弯曲在积雪累累的山峰、群山山顶的上方,——那个白色的拱形从来就不是最高峰的一部分,它在山峰的上方,——它如何停留在那儿,很明显地不被积雪所接受,——没有地方可以接触到它,在它和大山的边缘之间我们可以看到晴朗的天空,然而从来没有离开过它——悬挂在那儿,好像是一只白色的鸟盘旋在窝巢的上空?
或者那些在地平线上聚集的战云,恶龙似的云顶,舌头上喷着烈火;——怎样才能抑制住它们的锋芒毕露的力量?它们用冒着蒸汽的嘴正在咀嚼着的这些是什么样的嚼子;猛力地抛下黑色泡沫般的薄片?结成同盟的天海怪兽,鼻孔里冒着浓烟,它们的眼睛好像是清晨的眼睑一样惺忪。他不能牢牢地握住那攻击它们的剑;也不能够抓住长矛、飞镖、还有短鳞铠甲。它们的军队的指挥官在哪里驰骋呢?它们行军的界限设定在哪里?凶猛可怕的喃喃自语者,从早晨到傍晚互相应答着——这是什么样的责难,它使它们因为畏惧而安静下来?什么样的手在它们到来的路上勒住了它们?
我不知道读者是否在一开始就认为像这样的问题都很容易回答。非但不是这样,我宁愿相信我们永远都不会弄明白关于云彩的一些谜。“云彩如何浮于空中?”有人对自己的答案感到满意自豪吗?“那知识全备者奇妙的作为,你知道吗?”我们真的已经知道了吗?
我的这项工作的各种各样的特性最令人气馁的结果之一,是我完全无法注意现代科学的进步。我不知道关于云彩已经发现了或者观察到了什么结论;但是因为一次可能的偶然的研究,我发现没有一本书公正地叙述了哪怕是在解释天空的一般外貌方面时所存在的困难。因此,在这一章里我将能够做的事情仅仅是向读者提出一些研究的建议,为他勾勒出关于这一主题的一个清晰的形式。所有那些习惯于调查的人士都会告诉我,当每个人都十分地确信我们不知道什么时,这是伟大的一步。这进一步证实了我的看法。
那么,首先我相信我们不知道什么使云彩漂浮。云彩就是水;以某种或者另外的细小的形态;但是水比空气重,你能够指出的重物的最细小形态也不会使它漂浮在一种轻物之中。在它上面,可以;像一艘船;然而在它里面,不可以。云彩不是船,也不具有船的形状;它们漂浮在空气中,而不是在空气之上。“不对,尽管它们不像船,难道它们不可以像羽毛一样吗?如果羽毛物质可以制造出羽绒,植物组织可以制造出蓟花冠毛,两者都可以飘浮一段时间,那么毫无疑问的,‘水组织’可以用来制造‘水羽绒’,那就可以有足够的浮力来实现所有云彩的目的了。”不是这么一回事。在风平浪静的某一天,你把羽毛扔出去,它都会停留到地面上:在我们看来,真的很缓慢;但是,实际上,如果只是由水羽毛组成,它们飘落得那么迅速,所有我们的细小的云彩都会落到这儿,一两个小时之内就会堆到我们的耳朵周围。“但是,难道它们不可以是羽毛、里面充满了空气?难道所有它们的分子不可以是非常细小的气球?”
只有当里面的空气特定地,或者通过加热,比它漂浮在其中的空气更轻时,一只气球才会漂浮起来。如果“云羽毛”在它们的羽茎里有温暖的空气,那么一片云将会比它周围的空气更温暖,而实际上并非如此(我相信)。如果“云羽毛”在它们的羽茎里有氢气,那么一片云对于呼吸来说将是非常不健康的,而它并不是这样——至少在我看来似乎如此。
“但是,难道它们不可以在羽茎里没有任何东西?”果真如此的话,它们就会升高,像气泡在水中升起一样,这是理所当然的,就如同如果是实心的羽毛它们就会掉落一样。所有我们的云彩都会上升到大气顶上,在云彩泡沫的漩涡中漂浮。
“但是那不就是它们做的事情吗?”不是。它们漂浮在不同的高度,而且有一定的形状,在大气本身的整体中。如果它们像泡沫一样上升,那么在一个阴天的日子里,从下面看,天空看起来就会像一个非常巨大的扁平的香槟玻璃杯,充满了一串串的气泡(或者云彩),它们尽可能快地朝着一个扁平的气泡天花板上升。
“但是,难道它们不可以是某种物质和虚无很好地混合的产物,这样就可以漂浮到需要它们的地方?”
是的;那恰恰不仅是它们可以做的,而且是它们必须做的:我想要解释或者已经解释了的正是通过把某种物质和虚无混合在一起的方式,我不能做到这一点,也找不到人来完成它。
直到现在情形才发生了变化。我们可以想象得到形成细小的空心球状物的小水珠。在小水珠中,封闭的空间正好平衡了围绕在四周的水的重量,由水膜形成的拱起来的球体强硬得足以防止大气的压力打破它。这样的一个小球体会像气球一样漂浮在大气中的某个高度上,在那儿它所包含的真空和它比自己上方的空气多出来的重量完全相同。很可能它会通过相互吸引来靠近它的伙伴小水珠,形成可以看得见的集合体。
我相信,这是气象学者们通常所持有的观点。我把它描述成一种可能性,是在检验这一问题时应该考虑的一种可能性——这是被我用作本章标题的《圣经》内容所证实的一种可能性。
无论如何,我仅仅把它描述成一种可能性,我没有看到任何已知的物理规律的运作能够解释这样的分子形成。然而,这还不是唯一的困难。不论水会变成什么形状,首先它看起来不大可能应该失去它的潮湿特性。雨水的细小部分,像在“苏格兰雾(带毛毛雨的浓雾)”中,使它能够漂浮得更远[35]、或者在小范围内上上下下地浮动,就像灰尘会飘浮、而小石子不会漂浮一样;或者像一片金叶、而一块金币却不会;但是细小划分的雨水和任何其他雨水一样潮湿,而一片云彩,总是部分地,有时候是完全地,失去了它润湿的力量。一些低空的云彩,当你身处其中时,它们看上午好像是由点点灰尘组成,就像短发一样;这些云彩完全是干燥的。许多云彩也会使一些物质、而不是其它物质,变得潮湿。所以,我们必须进一步承认,如果要对我们的理论感到高兴的话,这些球形分子是被一种阻止它们吸附到任何异物上的吸引力控制在一起,很可能这种吸引力只有在某些特殊的带电环境中才会停止。
问题仍然没有解决,甚至是假定他们的产品是可以解释的,——在这些球状中空的分子和纯净的水蒸气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水的中间状态?
读者有没有考虑过易挥发物质的最普通的形态之间的关系?那些使玫瑰叶芳香的看不见的微粒,多么得细小、多么得数量众多、连续不断地浓郁地进入到空气中!可见的乳香烟云——为什么可见呢?是因为更大的数量、或者更大规模的颗粒,而且在以这样的数量、或者这样的规模挥发它们的过程中,热量是怎样发生作用的呢?
关于水方面,我们提出同样的问题。它变干,也就是说,变得易蒸发了,在(任何?)温度下。雪变干,像水一样。随着热量的上升,它蒸发得更快,一直变成大块的形状、朦胧不清了,就像一场热雾一样。它到达了沸点,然后变得完全可以看得见了。但是压缩它,这样在水粒之间就没有了空气——它又变得不可见了。从气管中一开始飘出来的蒸汽是透明的;但是随着它弥漫散开,变得不透明或者可以看得见了。在弥漫散开的过程中,水实际上更加紧凑,因为更凉一些;但是有更多的空气在它的颗粒之间。那么,这个可见性的问题就是一个没完没了的问题,在物质形态和光线行为之间摇摆不定。最清澈的(或者最不可见的)小溪,由于它的泡沫中更多的细小部分,而变得光亮不透明,最清澈的露珠在变成冰霜后也是如此。灰尘,在阴暗处是不被人察觉的,在太阳光线中经常变得清晰可见;大气中的水蒸汽,本身并不透明,当晴天要来临时,变得非常透明;而且(令人怀疑地)当快要下雨时就变成了蓝色。
令人困惑的蓝色:因为除了对于水知之甚少之外,我们关于空气的知识,不客气地说,我想应当是一无所知。那蓝色的物质,是水蒸气、或者是空气自身吗?是这两者都不是蓝色、而只是白色、当透过黑色的空间观察时就变成了蓝色吗?如果要么是蓝色、要么是白色,为什么,当深红色是它们被命令穿着的衣服时,最远处的云彩是最深红色的?靠近我们的云彩可能是蓝色的,但是远处的云是金黄色的——一个奇特的结果,如果大气是蓝色的话。再有,如果是蓝色,为什么穿过它的那些广大空间而来的光线是红色的;那座阿尔卑斯山、或者任何其它捕捉到远处的光线的物体,为什么,在黎明和日落时分,被染成了红色?没有人知道,我相信。事实的确如此,许多物质,像猫眼石,在反射的光线下看,是蓝色的,或者绿色的,在传导的光线下是黄色的;而空气,如果是蓝色的话,在传导的光线下总是蓝色的。我听说过一个荨麻的、或者其它不可爱的草的奇妙的变色过程,当浅的时候,它是绿色的,——当深的时候是红色的。或许有一天,就像通过一只苹果的帮助人类懂得了天体的运动规律一样,人类可能通过一根荨麻的帮助获得对它们的光线变化的解释。
但是更进一步地:这些关于蒸发性、可见性、和色彩的问题和那些关于形状的问题都很复杂。一片云彩是怎样的轮廓?假设你可以问任何想问的问题,关于它的材料、或者它的外表、它的崇高和光泽,——它的缺点如何呢?是什么把它砍成了一堆、或者把它扭转成了一张网?寒冷通常是没有形状的,我想,它在巨大的空间上平等地、或者是逐渐减弱地扩展。在户外,你不可能有寒冷的角落、楔子、线圈和悬崖。然而,水蒸气突然停留下来,就像一块岩石般锋利和陡峭,或者像一根铜棍般使自己延伸穿过天堂的大门;或者像一块挂毯的薄纱一样,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地编织着自己;或者像沙子一样成波浪起伏状;或者像火一样,变成舞动着的细片和火舌。蒸汽在什么样的铁砧和轮子上被削尖、扭弯、敲打、旋转,就像制陶人的粘土一样?通过什么样的手把大海的惊涛骇浪建造成了大理石屋顶的一部分?
最后,在关于行为方面,所有这些关于物质、外貌、形状、线条和部分的问题,都涉及到其它令人费解的问题。云彩运动的曲线是不可知的;——不仅如此,它们的运动、或者表面上的运动的方法,在多大程度上是通过地点的变化、在多大程度上通过在某一地方的出现而从另外一个地方消失,这些都是不可知的。这些关于运动的问题把我们远远地带离了主题,部分地变成了高等数学问题,我在这方面跟不上它们;部分地变成了关于电力和无限空间的理论问题,在这方面我猜想目前没有人能够跟上它们。
那么,提出这些问题有什么用呢?
就我自身而言,我欣赏这些神秘,或许读者也是如此。我想他应该欣赏。他对云的感激之情不应该少于对夏雨的感激之情、或者认为早晨云彩不够美丽,因为它们有艰难的问题来考验他;对于这些问题,或许,如果仔细地看看那本神圣的文稿[36],我们也可能会找到零零落落阐明答案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