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记住一点,我们的最终研究是要深入了解帐篷植物、或者田野花朵的美丽之源;读者很可能认为这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花朵的美丽在某种程度上是被广泛认可和领会的。
认可?是的。领会?不可能;更糟糕的是,在所有它最高贵的特性中,在无数的日子里,它是无法领会的:尽管通过一些稳定的应用,我想我们可能很快地知道,比我们现在知道的更多,有关花朵颜色的内容,——它是真实可以感知的,比那些云的花朵停留的时间更长久。我们已经发现了关于猫眼石和孔雀羽毛的颜色的一些非常明确的东西;或许,在适当的时间,我们可以给出那些使毛茛草光彩夺目的真金(唯一具有内在价值的金子)的一些说明;在绘画三色堇时懂得如何安排那些斑点。
当我们可能成功地获得任何一点它的秘密时,它就是一门有趣的艺术;但是,通向这样的知识的道路,不可能是砖砌的街道。不论如何描绘花朵,有一件事情是确定无疑的,它不是机器制造的。
或许,有人可能这样想,如果我们更多地了解鲜花,我们可能会更少地热爱它们。
我们并没有怎样热爱它们,事实就是如此。很少有人真正地关心花朵。实际上,许多人喜欢找到一种新花的形状,喜欢它就像小孩喜欢万花筒一样。许多人,也喜欢温室里放置一些漂亮的鲜花,就像在餐桌上摆放一些漂亮的盘子一样。许多人在科学上对它们感兴趣,尽管这些兴趣完全地在命名上,而不是在鲜花上。一些人享受着他们花园的乐趣: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片土地,按照一份建筑租约可以出租一个好价钱,一直没有出租出去,因为它是一片花地。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为野生的风信子专门保留的公园,尽管经常听说为野生动物专门保留的公园。每年的开花时间主要是春天。我觉得,在那段时间里,大多人的想法是留在城镇里。
一两年前,我的一位目光敏锐、思想古怪的朋友,突然想到要破坏这一全国性的传统,和几个同样顽固任性的同伴一起,在春天去了提洛尔。他穿过了兰德克附近的一个山谷。远处出现了一座陌生的大山,山腹环绕着一条蓝色的地带,就像英格兰女王的腰带。是一片蓝云吗?是从远处观看到的、凡人永远都不可能再呼出的、年轻时期的提香呼出的气体的一条蓝色的水平带吗?它是一场海市蜃楼——一颗流星吗?它会停留在那里、让人们靠近它吗?(它们之间还隔着十英里的羊肠小路、和那座大山的山脚)。关于它,他们有这样的疑问。我的目光敏锐的朋友断言说它是真实的:不论它可能是什么,它不是空气,不会消失的。他们穿过了十英里的小路,把马车留在下面,爬到了山上。它依然耐心地留在那里,而且进一步扩大到更宽广的范围和更美好鲜亮的颜色——一条龙胆的环带。这样的事情在春天的阿尔卑斯山中确实可以看到,而且只有在春天可以看到。事实如此,我注意到大多数人偏偏喜欢秋天去那里。
尽管如此,由于对鲜花没有任何特别的喜爱,至少,我们大多数人勉为其难地同意它们是美丽的,偶尔采集一些鲜花,喜欢从其它的植物形态中采集它们。说来奇怪,这恰恰是伟大的画家们不喜欢的。
他们带着敬意绘画每一个其它种类的物体,在它合适的地点和按照它适当的功能;——但是,除非是强制性地和不完美地,他们从来不会这样去画一枝花。这真是非常奇怪的事实!这些人的一生都花在研究颜色上,他们不要绘画的唯一的物体居然是一朵花!他们画除了花之外的任何东西。如果乐意,你可以全神贯注地和心情愉悦地描画一件毛皮披风、一条镶嵌着珠宝的皮带、一件丝绸的睡袍、一副黄铜护胸甲,甚至一把陈旧的皮革椅、或者一块墙纸;——但是绝对不会是一朵花,如果能够避免的话。当迫不得已地要做这件事时,伟大的画家们当然会把它做得令人满意。提香,在他的早期作品里,有时候带着温情去画一两枝鲜花,就像在我们的“酒神和亚莉雅德”中的耧斗菜一样。荷尔拜因也是如此。但是,在他后期的和更加轰动的作品中,提香将只是认真地绘画一把扇子或者一只护腕,决不会是一朵花。在他的“拉薇妮娅”画像中,在柏林,他只是在那些玫瑰上精心地着色,没有丝毫的温情,用了最可能柔和的红色;而在后来她的画像中,在德雷斯顿,没有任何的玫瑰,只有一条雕花金色栅栏的环带,在它的每一根柱子上,提香凝聚了他的力量,我真的相信他有点忘记了正面部分,他在柱子上已经倾注了如此多的心血。
§5.在收藏在德雷斯顿美术馆的保罗·韦罗内塞的“欧罗巴”中,整个的前景都盖满了鲜花,但是它们都是用鲜明的和粗糙的着色来处理,就像一个从事装饰的油漆匠的杰作。在德雷斯顿美术馆收藏的柯勒乔的画作中,以及卢浮宫的“安提厄普”中,有可爱的树叶绘画,但是没有鲜花。在德雷斯顿的“圣乔治”的上方,一个由桔子和柠檬组成的巨大花环,带着叶子,传统上与吉兰达约和曼蒂格纳的充满花环的背景联系在一起,但是有意识的缺少鲜花使它变得几乎令人不快地沉闷乏味。我不记得维拉斯奎兹、或者丁托列托画过任何鲜花,除了必须画的白色百合花以外。鲁本斯的花浓密而且粗俗;范戴克的那些花粗俗、瘦小、而且在颜色上淡化减弱了,结果是没法和鲜花相提并论。在他的查尔斯国王的孩子们的画像中,在都灵,一幅令人着迷的画,有一片玫瑰花丛,其中的玫瑰好像被错误地施了魔法,因为它们的叶子都是灰色的,玫瑰花都是乏味的砖红色。但是它是正确的。
这一现象的一个原因是所有的伟人都喜欢让他们的内侧形状沿着和遵循着较大表面的轮廓、或者把它们分成相连的一些块面。首先是图案,最后是树叶;但是花则作单独的处理。
另一个原因是花瓣的美丽和纹理只能在非常靠近时才能够看到;但是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够看到扁平的图案,就像金属制品闪烁的柔光一样清楚。所有的伟人都考虑在一定的距离上观看他们的作品的效果,由于这一目的,他们明白要完整地绘画鲜花是浪费时间。并且,鲜花的形式是确定的,需要非常耐心的注意力,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反之,在绘画毛皮、宝石、或者青铜器时,他们可以随意地变化颜色和着色,毫不费劲。
再者,鲜花的最美好的部分中,大部分在绘画中不能够模仿;当把作品和大自然进行公正的对比时,一个技术精湛的工匠就会感觉到无能为力,他就毫不掩饰地放弃了尝试——把玫瑰画成暗红色,而不是试图画出它在阳光下的亮红色。
最后,在几乎所有的优秀风景画中,所包括的前景宽度都暗示着观赏者距离最近物体的这样一个距离,这也是使他不能够看清楚鲜花的细微之处的距离。
然而,还有一个比这些更深的原因;那就是,鲜花没有任何的高尚气质。我们必须在接下来和最后的部分里分析研究一下,在其它的关系理念中,高尚气质的本性。在这里,我仅仅简短地说明一下事实,那种敬畏和悲哀的印象是高尚气质的实质核心,个别花朵的美丽并不是把自己和这种感觉联系在一起的那种。一般而言,热爱鲜花者和上层社会人士之间有一个很大的区别。看起来鲜花好像是普通人的慰籍:孩子们热爱它们;随着他们的生长,安静、柔弱、知足的普通人们热爱它们;奢侈放纵和目无法纪的人们喜欢采集的鲜花:它们是农舍居住者的财宝;注意,鲜花在拥挤不堪的城镇里,就像带着一些彩虹的碎片,装点着心中一直保持着宁静和谐的工人的窗户。充满**或者信奉宗教的人们怀着宠爱的、狂热的热情注视着它们;在许多过去的宗教画家的作品中,这种热爱情感看上去非常平静,和我们自己的拉菲尔前派的那些作品中的更加开放和真实的乡村情感混杂在一起。对于孩子和姑娘、佃农和工厂操作工、女工和修女、情人和僧侣们来说,它们总是非常珍贵。但是对于权力至高无上的人们和思想家们来说,它们只不过偶尔是珍贵的;对于诗人们来说,它们经常是象征性的和哀婉动人的,但是很少是为了它们自己的缘故。它们从伟大的工匠和士兵的手中被忘记和抛弃。这些人只会充满感激地接受树叶的、或是荆棘的皇冠——而不是鲜花的皇冠。
§8.最近,在表现果园和田地里的鲜花的数量和范围上,我们的年轻画家们做了几件漂亮的事情,还有可能做得更漂亮些。我和鼓励这种冲动有点关系;的确,如果绘画本质上是模仿而不是创新,那么画枯枝烂叶不如去画风信子,画断枝残茬不如去画玫瑰。然而,正如我在第一章中关于这一主题的叙述,在1851年[30],这样的作品只能够,通过创新而不是模仿,把它自己和伟大的学派联系起来;在很大程度上,我相信这些年轻的画家,在心中铭记鲜花的最美丽部分完全无法模仿,它们最甜美的服务不是艺术能够表现出来的,绘画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接受冰冷的景象令人不满的嘲弄,那是大自然让阵阵春风呼出,和让青春的快乐脚步踩踏出的景象。
在比较伟大的大师中,正如我已经说过的,几乎没有辛辛苦苦的或者充满温情的鲜花绘画。特纳在他的前景中曾经允许的最多是一两只睡莲、一簇石楠或者毛地黄、有时候是蓟、一棵紫罗兰或者雏菊、或者是一个田旋花钟;只是足以引导观赏者的眼睛开始理解他更远处的树叶丰富的神秘特性。丰富的神秘特性,实际上,关于这一点,必须格外仔细地注意以下这些关于帐篷植物的事实。
地面植物好像特别地具有两个天生的特性;第一,它们独特而且有趣;第二,挤压不会明显地伤害它们。
我首先谈一谈独特性。大树的树叶大体上都具有简单的形状,稍微地有些单调。大自然规定它们以整体的形式出现。但是,我们脚下的草叶具有所有的奇形怪状,好像在诱使我们去研究它们。星状的、心状的、长矛形的、箭头形的、细格状的、流苏状的、裂开的、有沟痕的、锯齿状的、波状的、涡旋状的、一簇簇的、成尖顶的、环状的,具有无穷尽地表现力的、欺骗性的、稀奇古怪的,从叶柄到鲜花从来就不相同,它们好像永远地在引诱我们警觉,并且沉浸在让我们不断惊讶的喜悦之中。
第二点,注意观察,它们的形态是挤压不会明显伤害的那种。它们的复杂性早已混乱没有规律:尖刺和裂缝是它们的生存方式;被脚步踩裂,它们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伤害。在这里,例如(图72),是一片完全自由生长的毛茛叶的轮廓;或许,我们可以把它看作地面叶的一个适当的普遍类型。图73是一个不如图72生长得完好的一片叶子,这样放置是为了能够显示它的对称的周边形态。但是,二者是多么不同啊;——这些裂缝是如此微妙地变成了美丽!正如在雄伟的阿尔卑斯山的尖峰中,在这些最低处的田草中也是一样,撕碎分裂在这里才是生存方式,这是美丽的规律。
然而,这些裂口树叶的一类,尤其是对帐篷植物而言,在我看来,有一种奇特的表达功能。我的意思是指那些裂成交替互生的裂口叶的叶簇,典型的代表植物就是蓟。裂口的交替,如果不是完全绝对地,实际上是地面植物所特有的。建造植物的叶子是对称裂开的,这样就可以形成辐射群,就像在七叶树中,或者它们毫无规则和错综复杂,就像在橡树中;但是,地面植物连续不断地呈现像在对面的插图中的那些形态:一种鸭掌状的叶子,可以这么说;一种连续不断的组织,在叶柄的两侧被交替地放大。这种形态的叶子具有一种必要的不规则的花纹循环,就好像它们不是同时生长,而是首先在一侧生长一点,然后在另一侧再生长一点。在它们大量出现的地方,就有了我们可以感觉到并称之为“参差不齐的”的前景植物。
很奇怪的,仅仅裂口的交替互生就能产生这种效果;因为互生叶,彼此完全分开,更是产生了建造植物的最优雅类型之一。可是事实的确如此,地面植物叶的互生裂口是它的参差不齐效果的主要原因。不论它的对称裂口有多深,就像在野牛蓬草、或者毛茛草中,仅仅举个例子,也不论它的分裂有多细微,就像在欧芹中,结果总是一种精致的富丽,除非那些锯齿叶是互生的,叶组织在叶柄上延续生长;当这些情形出现时,参差不齐的植物也就产生了。
更加值得说明的是,这些叶子的特定职责,它们是如此深深地、强有力地吸引着人们的眼睛,好像要把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需要他工作的地点,因为它们几乎全部都习惯性地生长在废墟中或者不为人注意的地方:不是高贵威严的废墟、或者是在荒郊野地上,而是在成堆的垃圾上、或者在一片疏于耕种或耕种过于频繁的地上。在插图中,三片树叶的右边那一片,是这类树叶中最具有特色的,它是抪娘蒿的叶子,它总是选择生长在火灾的废墟上。据我的观察,首先生长在地面上的已经发生了变化的植物是款冬:它的宽大的叶子呈明显的锯齿状,只不过很不规则,裂口也并非交替互生;但是,长期受到人类冷落的杂草,比如蓟,具有清晰的互生叶。
在田野的草本植物身上,进一步增加了复杂的外表和伤害的冷漠性,因为它是“结种子的草;”也就是说,在特性上,草种不同于树木的果实中的种子。
把上面的这句话读了一遍,我感到有点惊恐不安,唯恐有一位植物学家、或者其他的科学人士,会打开书看到这句话。因为,当然了,不论果实还是种子的基本特性都只是在那最小的范围之内,植物的生命之源被制作成轻便移动的、有时候是可以保存的,我们应该不加区分地称呼每一个这样的植物寄宿物为一颗“果实”或者一粒“种子”。但是,对于人类而言,它们之间有一个非常显著的区别。
种子是我们“播撒”的东西。
果实是我们“享用”的东西。
果实是特地为了人类和动物的欣赏和食用而准备的种子;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有忠实的果实和叛逆的果实(有毒的);但是,现有的最好的区别[31]很可能是,即,种子是植物的再生所必需的部分,果实是被某些外部物质包含或者维持的种子,这些外部物质柔软多汁,色彩艳丽,对于动物和人类来说是赏心悦目的和有用的。
在本卷中,每当陷入困境时,我就留给读者去解决。我发现它非常方便省事,希望自己以前曾经想到过这一权宜之计。这样的话,他可以自己来定义果实。定义了果实之后,他就会发现我为之感到惊恐不安的上面那句话大体上是正确的,帐篷植物主要是生产种子的草本植物,而建造植物供给果实。岩石和树林中有浆果的灌木,不论身材如何矮小,是真正的建造植物。草莓是唯一的重要例外——一个纤弱的贝多因人。
当然,这种做法的主要理由是非常明显的、讲究实际的理由,果实不应该被践踏,而且或许最好是放置在离手不要太近、不易被碰到的地方,这样它就不会被胡乱地或者轻而易举地采集,可以一直等到它完全地成熟;而那些打算承受人类践踏的植物具有微小的和数量众多的种子,坚硬的和木质的,晃动和四处播撒也不会伤害到它们。
而且,精美的果实经常是需要耐心才产生出来的:不是年幼的和匆忙仓促的树能够做到的——而是在适当的时间,经过了诸多苦难之后;最好的果实经常是年长的一个装饰,以便补充其它仪态上的不足。那些不工作的植物,只会开花和胡思乱想,没有生产出有重要用途的果实,而只有延续它们的物种的种子,唯有草因为它们的谦卑而获得伟大的荣耀,就像在我们关于它们的最初记述中所看到的那样。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在帐篷植物身上发现了其它成分之外的、具有非常复杂效用的另一成分,即,微小的、颗粒状的、羽毛般的、或者绒毛般的种皮成分,把离奇有趣的棕色斑点、不停地舞动着的积满灰尘的震动,和比较靠近的田地中的鲜花混合在一起;沿着远处它们的表面上投下一层薄纱般的灰色和羽毛般的温柔;自始至终都充满了神秘色彩,不仅仅是早晨的露水或者中午的雾气,而且还有摇动的精美的木质丝线,每一个都牵动着谷物钟的一个小钟楼,发出和谐的钟声。
我感到自己被强烈地吸引着去画一座这些精美禾草的相同的尖塔,带着它甜美的不断变化的悬垂着的谷穗,但是它将是一幅没有用处的画,因为这样的形态,当然了,从来没有出现在一般的前景中[32]。然而,我在对面的木雕(图74)的上方雕刻了圣休伯特教堂里丢勒的前景画中的一个简单的叶簇,它在几个方面都非常有意思;作为现代画作的一个典范、一点儿也不亚于作为古代画作的典范;因为它是一幅经过两次变动的临摹画;首先由爱伦先生用画笔从插图上描绘下来,再由拜菲尔德小姐在木头上临摹下来;如果读者能够把它和原作进行比较,他会发现它仍然在大多数地方还算不错地非常接近原作(尽管距离最近的大树也已经被毁坏了),毫无疑问地,丢勒作品中的某些最精美和最宝贵的品质都失去了。尽管如此,它仍然提供了他的概念的完美方面的一些相当不错的想法,每片叶子都经过完全的透视处理,带着正确无误的坚定果断画在上面。在它的两侧(图75、76)是一幅相当不错的现代蚀刻画上的两棵植物,我把它们和丢勒的画放在一起对照,以显示真正的作品和那些伪称要提供细节、而没有情感或者知识的作品之间的差异。左边的那棵上有许多树叶,但是它们的画法却是如出一辙;作画的人没有真正理解它们的位置,而是像递送一摞砖块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画在上面。右边的草看上去很纤弱,但只不过是一系列无生命的线条而已。看看丢勒的草叶是怎样彼此交错的。如果你拿起一只笔,把每幅例图的一小部分描绘下来,你会很快就感受到这种差异。在下面(图77)是兰西尔的“贵妇宠物”的蚀刻画上的一片禾草,比上面的两幅侧边碎片画更加得厚重和具有生命力,但是仍然很松散和不和谐。然后,在次页(图78)上又是一幅强有力的和相当不错的作品,它将能够和丢勒的作品相提并论;它是一组树叶的轮廓,出自特纳的“从荒原上看到的里士满”的前景画,我给它做了一个缩小的蚀刻画,插图61,主要是为了前景画的缘故,在插图62中,那组画面中的树叶,在它们的光线和荫凉中,远处是一座桥。关于它们,我主要想说的话应该属于我们关于构成的那一节;
但是特纳前景画的这一片断也许很可能引导读者去注意到他在这些伟大的画作中所付出的不易觉察到的辛劳。他煞费苦心地追求表达地面叶的重复多余和优雅细致。
通过比较插图61中的蚀刻画和出版的雕刻画,我们会看到,在把特纳的前景画的任何大体上正确的图画置于大众可以接触到的范围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阿米蒂奇先生[33]把我的一幅简笔画,和特纳的原作大小一样(18英寸 X 11英寸),缩小制作了插图61。在放大镜下看,它的效果会更好些;但是只有一个最昂贵的、真实尺寸的雕刻画才能够给我们一些关于真正的图案中所包含的青苔叶和蕨叶的丰润的概念。如果这是一幅平常的英格兰绘画,画面的内容是一块贫瘠的约克郡沼地,我们可以想象,真正地雕刻像“拜亚湾”或者“达芬和留基伯”画中的前景将会是怎样艰难的一项任务。在上面提到的两幅画中,特纳的目标是丰富绚烂。
在所有这些经典的前景中,用刺绣和花朵丰富了罗马的废墟堆的大量植物,在罗马创作习作期间给他留下的强烈印象,又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我对于这些罗马习作总是感到有些遗憾,认为它们导致了他对于植物中的曲折徘徊的丰富绚烂,和衰败腐烂联系在一起,的过分喜爱;妨碍了他足够多地钟爱更加庄严和更加神圣的无限,它在更强大的阿尔卑斯罗马废墟中,与龙胆草和玫瑰的纯洁的、静止不动的壮丽辉煌一起闪耀生辉。
静止不动的树叶。强壮的松树在它们的上方挥舞,虚弱的小草在它们的身边颤抖;但是蓝色的星星平静地停留在地面上,就像在天堂上一样;顺着坚硬的岩石山脊,在远处,阿尔卑斯山的深红色山峰一动不动,它们整齐地矗立在早晨的微光中。它们还不是最寂静的叶子。其它的树叶被压低到更深沉的寂静里,大地的无声奴仆们,或许,我们应该感谢它们,感谢它们的温柔,一切之中意义最为深远的是我们必须报答叶子的服务。
想一想在树叶的次序中力量的逐步减弱和自由的慢慢退出,真是很奇特呀——从遍布的栗子树和蔓生的葡萄藤,一直到紧密收缩的车轴草、和满足于现状的雏菊,紧紧地
贴在地面上;最后,一直到那些不仅仅是贴着地面、而是成为地面的一部分的叶子;被它们的枝节紧紧地拴紧到地面上,零零落落地从花岗岩水晶下仅仅生长出一个皱巴巴的边缘。我们在生产果实的树上、生产种子的草上找到了美丽。不生产种子的禾草[34],不结果实的、不开花的岩石地衣怎么样呢?
地衣,和苔藓(尽管这些茂盛的植物像禾草一样深厚而且丰富,而两者大部分都是绿色生命中最微贱的),——这些植物怎么样呢?温顺谦和的生命!地球上最初的恩赐物,带着无声的温柔为没有凹痕的岩石蒙上了一层面纱;它们是充满了怜悯的生命,带着奇特而又温柔的敬意掩盖着遍布伤痕的废墟的耻辱,——把它安静从容的手指放到颤抖着的石头上,教它们学会安静。没有话语,就我所知道的而言,会说出这些苔藓是什么。没有语言足够微妙、没有语言足够完美、没有语言足够丰富。一个人如何讲述那些毛茸茸的、亮光闪闪的绿色的圆突起呢,——如星星般的一簇簇的、有着精致薄膜的深红色鲜花,好像岩石精灵可以像我们旋转玻璃一样地旋转斑岩,——复杂精细的银花格子,有光泽的、树状的、琥珀的边缘,每根纤维都光滑亮洁,断断续续地闪着亮光和发生着丝绸般变化的平滑地旋转,然而都是压抑着的和郁郁寡欢的,被限制在最简单的、最甜蜜的优雅职责之内?它们不会像鲜花一样被采集,用来做花冠或者爱情信物;但是野生的鸟类会用这些来做巢穴、疲惫不堪的孩子用这些来做枕头。
而且,作为地球上最初的恩赐物,所以它们是地球送给我们的最后礼物。当所有其它的服务,从植物和树木那里,都变得没有价值的时候,柔软的苔藓和灰色的地衣开始了它们在墓石上的守护。树林、鲜花、带着礼物的禾草,在一段时间内都尽了它们的职责,而这些苔藓和地衣永远进行着服务。树木遮蔽着建造者的庭院,鲜花装饰着新娘的洞房,五谷填满了粮仓,苔藓生长在坟墓上。
在某种意义上,它们是最卑微的;在另一种意义上,它们却是地球万物中最荣耀的。永不凋谢的、就像静止不动一样、蠕虫不会使它们感到烦恼,秋天也不会使它们荒芜。茁壮地生长在卑微之中,它们既没有在炎热中褪色变白也没有在霜冻中衰弱憔悴。它们手脚缓慢、忠贞不二,地球把编织幽黑的、永恒的群山绣锦托付给了它们;它们轻描淡画、彩虹染色,总是给人一幅关于它们的柔软的无边无际的画面。它们分享着没有**的岩石的宁静,也分享着它的持久性;当晚春的风像飘落的雪花一样吹散了白色的山楂花,夏天干热的草地上,黄花九轮草无力地低垂下去,天色变得昏暗时,——在上面很高的地方,在群山之中,星星般的银色的地衣就安静地生长在岩石上;那边的西面的山峰上,在山峰的边缘上,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桔黄色小点一千多年来一直映射着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