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裴少爷,到了!”明远在马车外高呼一声。

将裴和玉的思绪拉回来,睁眼就对上孟十月的眼睛,他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靠去,脸刷地一下通红。

“怎、怎么了?”裴和玉问道。

孟十月歪着头看着裴和玉,“你睡着了?做什么噩梦了,眉心都皱成一个疙瘩了。”她掀开帘布,自顾自地跳下马车,“走啦,到了!”

裴和玉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也走下马车。

……

东宫。

短短几日的时间,靳伶潇就消瘦了不少。

卞尘单膝跪在地上道:“三公主传信,让殿下多加小心,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靳伶潇眼皮微微抬起,扫了一眼卞尘道:“还说什么了。”

“三公主说,若殿下问起,便告知殿下。”卞尘皱起眉道:“公主让孟十月详细叙述她算出来的一男一女背影,那男人是殿下最熟悉的人,最不会防备的人。”

靳伶潇转动了下脖子,唇角勾起一抹寒彻刺骨的弧度。

不会防备?

如今这高墙内,到底有谁能让他不防备?

短短这几日,他与皇后已经前朝后宫对战多次。

可笑的是,一直想要除掉他,给他下药的皇后,背后竟然还有人在操控。

能够操控皇后的人会是谁?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那个曾经说因为爱他母后,所以不顾千难万阻,也要让他这个病恹恹的,母后唯一的儿子成为太子。

一段佳话。

流传数十年。

所有人都说,自古帝王皆无情,唯独如今的皇帝深情又至孝。

可如今看着他逐渐好转,不再乖乖服用毒药,就睁一只眼闭只眼,任由皇后按照原定‘计划’将他除掉。

真是,一段,笑话。

欺骗了他十七年的笑话!!

殿内的低气压,让卞尘将头缓缓低下。

他本不该卷入皇宫这场争斗,可如今,他已经脱不了身,他与太子一荣俱荣一耻俱耻,就连父亲如今都不得已与他绑在一起。

“上次是太后的人帮忙?”靳伶潇问道。

“是。”

靳伶潇眸色微沉,指尖划过茶杯杯沿,在案几上敲了敲,一直躲在长乐宫的太后,怎么会忽然出手,“上次,孟十月进宫,是去见太后?”

卞尘点头:“是,听闻孟家两位小姐都进宫,由孟心蕊小姐治好了太后的隐疾,所以太后请求皇上下旨,将宣王的婚约赐予孟心蕊小姐。”

靳伶潇却忽而笑了,真是上天赐予他的珍宝。

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口道:“今日你还未汇报孟十月的动向。”

卞尘将今日孟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怀疑是马家人出的手,“殿下是否需要臣出面。”

“不必,她所做的已经是最好的了。”靳伶潇道。

“今日傍晚,孟十月与裴和玉坐马车前往城郊,下人来报,两人在城郊赏月捉萤火虫……”

靳伶潇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不善地看向卞尘:“裴和玉?”

“是参加这次的春闱,暂住在孟家的举子。”卞尘立刻叩首,“是属下失职,派去盯梢的人未见过此人出门,故而最近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靳伶潇眸底深藏着极寒,“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经戌末。”卞尘道。

宵禁了。

靳伶潇忽而轻笑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确实无用,去领罚。”

“是!”卞尘恭敬退出大殿。

靳伶潇起身走到窗牖旁,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还真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月亮,萤火虫……

靳伶潇的眸色逐渐冷下来,仿佛冬日的寒风瞬间凝固,深邃而锐利。

继而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夹杂着不屑与寒意。

裴和玉么?

也配和他抢?

……

另一边,裴和玉被孟十月折腾得不行,萤火虫听着浪漫,但毕竟是虫子,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险些掉进小河沟里,被孟十月拽住,才避免弄得满身狼藉。

玩闹过后,虽然原本一丝不苟的长发、整齐的衣袍此时凌乱了些。

但裴和玉心头那种奇怪的不安感冲淡了不少。

两人坐在河旁边的小石头上欣赏今夜的月色。

一轮圆月与满天的繁星,却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的目光时不时地还是会落到孟十月的脸上。

月色下,她的美略显朦胧。

繁星映在她的眼睛里,就像是原本就属于她眼中的光。

之前为何只觉得她粗鲁,却从未发现她这样恬静的一面。

“好看吗?”孟十月忽然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裴和玉猝不及防,被吓得险些向后栽去。

孟十月眼疾手快抓住裴和玉的手,将他往回一拽,惯性的原因,导致两人险些撞到一起,鼻尖抵着鼻尖,馥郁的呼吸丝丝传入孟十月的鼻间。

她咽了口唾沫。

好不容易压下的杂念,此时又开始心猿意马。

【他是不是刚刚吃了蜜饯,闻着好甜。】

裴和玉的脸蹭的一下爆红,咚咚咚的心跳声好像就在耳边响着,心脏跳得他发慌。

这一次孟十月率先撤开,【别想别想别想,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裴和玉也回过神,慌忙看向月亮,心跳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大哥说你最近无心读书。”孟十月干脆不拐弯抹角了,说出今日出行的目的,“所以我带你看看天,看看大自然,让你放松一下心情,以便你回去能够专心读书。”

裴和玉一怔。

原本火热的心,此时瞬间凉了半截,“什么?”

孟十月并没有说大哥找他时说的原话。

大哥希望她与裴和玉好好聊聊,裴和玉或许倾心于她,患得患失,导致最近学业荒废。

希望她如果心仪裴和玉,就给他一个准话,好有动力参加春闱考试。

若不心仪他,也给他一个实话,让他放下这段感情全心读书,裴家的冤屈唯有身为官员的裴和玉,才能够洗清。

她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却也明白什么是重要的。

孟十月转头看向他,道:“春闱将至,如今你无心读书,如何高中,如何为裴家翻案?如何洗清裴家十多年前的冤屈?”

裴和玉好似当头一击。

他绷紧薄唇,陷入深深的自责。

他最近虽然有看书,但书本上的内容却怎么也读不进脑子里。

裴家在等着他翻案,裴家的亡灵都在天上看着他。

而他却这般放纵自己,如何对得起裴家,如何对得起裴家的列祖列宗。

他简直就是裴家的罪人!

孟十月深吸一口气,决定好好劝劝他。

他虽然长得好看,身材很好,那双漫画手如果给她玩,玩三天她都不带腻的。

但是,还是学习重要。

可扭头却见他脸色逐渐发白,身子微微颤抖,赶紧唤他:“裴和玉?裴和玉!”

裴和玉恍惚间应声抬起头,望向孟十月的那双眼睛,充斥着痛苦与绝望,血丝逐渐爬满他的眼睛。

孟十月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