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筷子砸在桌上。

孟十月被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看向出声儿的地方:【有事儿吗您?】

对上孟父严肃的眼神,孟十月立刻换上笑脸,“父亲?”

“今日祠堂,你气晕了祖母?”烛光摇曳,映照出孟父刚毅的脸庞,他的眉头紧锁,双眼如炬,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孟心雅立刻放下手中碗筷,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生怕稍有不慎,便触怒父亲的威严。

孟母也将口中的东西咀嚼吞下,不再进食。

唯有孟文蜀啃得很香,满手油光,根本不惧父亲的威严。

“回父亲的话,祖母晕倒与月儿无关。”孟十月道。“其原因复杂,但归其根本,是因为祖母因方嬷嬷挑拨,险些违抗太子之命,激动之下才晕了过去。”

孟父皱眉,看向孟母,“当真?”

“是……”孟母点了点头。

“才不是!”孟文蜀将鸡腿往桌上一丢,“就是她气得祖母生病了!祖母都说了!父亲母亲你们赶紧把她逐出孟家!”

鸡腿的肉末砸在桌上,弹起来落进一盘菜里。

【咦——真脏。】孟十月不动声色地距离那盘菜远一点,【倒霉老爹,得自己背上教子无方的锅。】

孟父脸一阵黑一阵红,“胡闹!”

他忽然对孟文蜀发难,“没有半点规矩!吃没吃相,坐好!”

孟文蜀哪有被这样凶过,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圆,哇的一声就哭了。

“我要告诉祖母,我要告诉祖母!”孟文蜀哭着闹着直接下了桌,朝着孟老太后院的方向跑去。

孟父铁青着脸,拿起碗筷道:“吃饭。”

闻言孟心雅给了自家妹妹一个眼神,才端起饭碗,饭桌上除了轻轻的咀嚼声,再没有一点声音。

【看来老爹还不算太愚孝嘛,总归还是想自家孩子好点。】

【哎呀,我该怎么开口告诉老爹,老妖婆根本就不是老爹的亲娘,只是爷爷的续弦呢。】

“咳咳……”孟父似被呛到剧烈咳嗽。

“父亲,您没事吧?”孟心雅贴心问道,心中了然,父亲应该也可以听见月儿的心声。

可是,听见月儿心声的媒介是什么呢?血缘关系吗?

但,小弟为何听不见?

孟父摇了摇头,示意她们继续吃饭。

【不得不说老妖婆还是很懂逐个击破的。】

【我和大哥死后,娘亲就疯了,可怜只会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栋梁之才的老爹,听信老妖婆所言站错了队。】

【最终被蒙骗出卖,一道圣旨,将老爹当街处斩。】

孟心雅未曾听过这个,略感吃惊。

孟父筷子僵在嘴边,眉心拧成一个巨大的疙瘩。

【那时候阿姐早就惨死婆家,二哥被砍掉双手后五马分尸,年仅九岁的老弟被宦官看中,折磨了足足三个月,无全尸地丢出皇宫……】

【便也没有人再给身首异处的老爹收尸了……】

孟十月的声音低落,望着碗里的饭她忽然就觉得不香了。

一只手仿佛扼住了孟父的喉咙。

怎么可能,孟家怎么可能会沦落至此?

孟母紧紧攥着手中的筷子,硌得指腹发白,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赤红的眼眶,强忍着泪水掉落。

已经知道这些事情的孟母尚且如此,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的孟心雅如晴天霹雳。

她终于知道妹妹那句话的意思。

——如果这点孟家风浪都扛不住,那其实阿姐你这段时间幸福与不幸福,孟家的结局,注定改不了。

——凭什么要牺牲谁的生命,去换取更多人的苟活?凭什么炮灰就注定没有自己的人生?

【但没有关系,我既然活下来了、既然可以救下阿姐,我就可以救下整个孟家!】孟十月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孟心雅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在众人看过来之前,她惊慌失措地擦掉脸上的泪水。

“父亲母亲,雅儿吃好了。”孟心雅赶紧低下头,不让其他人看到她的异样。

孟父眉心紧锁,一言不发。

在昏暗的灯盏下,饭桌上的气氛如同被厚重的乌云笼罩,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孟十月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向桌上的几人,愣了愣:

【嗯?我就发了个呆,错过什么了吗?怎么突然间大家情绪都那么低落?】

良久,饭桌上寂静无声。

正当孟十月要胡思乱想时,孟父忽然开口:

“观花宴之事,为父已经亲自出面,帮你从宣王那拿了一份邀请函。”

孟父第一次感受到月儿对家里的付出,之前总觉得她任性、野性难驯。但今日之事,他已从李氏口中得知,她真的在很努力地救下雅儿。

身为父亲,他总不能去多谢女儿救下长女,这算是他给予月儿的一个礼物吧。

得到宣王的邀请,她定会欢喜。

正在等孟十月狂喜的孟父,却看见孟十月疑惑道,“啊?”

什么观花宴,什么邀请函?

孟父没见着预料的欢喜,皱眉道:“怎么,这会儿忘了个干净?汴京城一年一度的四月庭院观花。”

观花宴一年一度,由已出宫被赐府邸的未婚皇子王爷轮流办宴,邀请五品以上官员贵子贵女们参加庭院观花。

这次轮到宣王,也就是孟十月名义上的未婚夫。

其实孟家官居六品,子嗣根本无权参与观花宴,这么多年孟心蕊可以参与其中,其一有宣王未婚妻的头衔;其二,她是汴京出了名的才女。

去年的观花宴,碍于孟十月刚刚回府,所以没有让她同行。

可今年宣王没有给她邀请函,反而邀请了前未婚妻孟心蕊,这让孟十月当场崩溃大闹一场,也因此惹来了杀身之祸。

孟十月没有因请柬而欣喜若狂,反而,她的脸逐渐苍白,没了血色。

四月!

剧情中,大哥便是在四月一场盛大的宴会后,被小厮发现死在小院中。

孟母赶到时血都未凉透,会不会就是这场观花宴?

“父亲,我忽然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我还是不去了吧。”孟十月道。

“胡闹!”孟父怒斥,又觉得自己凶了些,长出一口气道,“你不是喜欢宣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为父放下老脸亲自去找宣王讨来邀请函,你却说不去?”

“父亲……事出有因…”

“必须去!”孟父强行打断孟十月的话,怒道,“宣王是什么人,为父又是几品官!如今为父亲自找到宣王为你讨来请柬,你又反口不去,是要让宣王以为我孟家在戏耍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