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亮从妻子脸上的神态推测出她的心思,便以调侃的语调说:“瘦一些有啥关系?听说城里有许多时尚女人都喜欢瘦,她们为花钱做美容减肥却没能见效而苦恼哩。我是通过劳动去减肥,多好!况且,中国有句古话,千金难买老来瘦。”
“老来痩”谌艳文的嘴巴往上一嘟,“问题是你现在才3多岁哩,一下子瘦得像个猴子。”
“老婆大人,你讲话有点儿夸张吧。”
“夸张?哟,看,你的皮肤晒得黑黑的,好似一个非洲大叔。如果在街上突然遇到,我可能会认不出你就是我的老公。”
贾东亮的回答仍然是那么乐观:“皮肤黑没有什么不好。美国人喜欢在加利福尼亚的海滩上晒太阳,他们认为皮肤黑才健美哩。”
谌艳文嗔了他一眼:“你呀,总是喜欢死撑。”
“我这是实事求是。”
八一生态农场现貌“从这车站到你的八一生态农场有多远”
“不算远,不到5公里。”
“我们怎样去”
“你放心,不会累坏你的。到那边上车去。”贾东亮一把夺过谌艳文手中的伞兵袋。
“上车”谌艳文惊愕地望着他,“你什么时候买了车”
“到那边你便知道。”贾东亮语带含蓄笑着回答。
谌艳文跟他到了车站广场的一隅,贾东亮向停在那里待客的摩托车司机招了招手,侧头对谌艳文说:“我们搭摩托车到八一生态农场去。”
贾东亮跟他们讲好了价,每人5元。夫妻俩便各自坐在摩托车司机后面。
两辆残旧不堪的摩托车挟带着轰鸣的噪音,尾部喷着呛鼻的黑烟,穿过县城南街后,在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上颠簸着,约莫2分钟,终于来到了黄盆山下。
下了摩托车,贾东亮向谌艳文说:“老婆大人,路上辛苦了,先到我的司令部去喝热茶吧。”贾东亮谐趣乐观的讲话仍带着部队的常用语。
“司令部”谌艳文巴眨着明眸,“你的司令部在哪里”贾东亮指了指池塘边的鸭棚:“那就是我的野战司令部,也就是你我在这里的新家。今晚我们就住在那里。”
一眼望见那边的破旧鸭棚,谌艳文的眉宇往上耸了耸,但很快又平复下来,她对丈夫这次南下创业的艰苦性早已有思想准备,便不再多言,拿着伞兵袋跟着贾东亮走进了鸭棚。
贾东亮向妻子问过在湖北的儿子贾一鑫与岳父、岳母的情况后,指了指伞兵袋,道:“那么一大袋,是什么东西”
湛艳文从伞兵袋掏出了一大堆餐具,还有湖北的特产风味腊味。她那双明眸闪烁着晶光,带着丝丝神秘,道:“你猜一猜,我还带了1十么东西来”
心有灵庫一点通。
贾东亮从妻子的眼神中已破译了其中的密码,笑了笑回答:“应该还有我平日最喜欢吃、又是你亲手腌制的火腿肉腊肠。”谌艳文嗔了他一眼:“总是瞒不了你,你应该当侦察兵才对。”说着从伞兵袋里掏出了一大包她自制的火腿肉腊肠来。
“好,好”贾东亮拿起火腿肉腊肠凑到眼前看了一会,笑得灿如莲花,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片菜地:“有你带来的这些北方好东西,我在那边种了南方的菜心和大白菜。今天的晚饭算得上是南北合璧,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好,我跟你到菜地去摘青菜。”
在这个简陋的新家,谌艳文亲自下厨,让贾东亮尝一顿既简单俭朴又富有纪念意义的团圆饭。
很久没有吃谌艳文亲手做的饭了,加上这次老婆又带来了久违的火腿肉腊肠。尚未起筷,贾东亮已觉得那味道胜过在长江边黄鹤褛酒家所吃的燕窝鱼翅,饭菜进嘴还未落到肚子他已一个劲地啧啧称赞。
饭后,贾东亮兴致勃勃地向谌艳文介绍他未来那八一生态农场的规划蓝图。
谌艳文是一个搞经济的人,在听了一半后忍不住问道:“世间的一切都讲求成本核算,做人也是一样。阿亮,听你讲述的规划那么大,描述的蓝图那么好,你有没有算过,需要多大的投资?投资下去回报率呢”
贾东亮蛮有信心地说:“我作过初步的框算,只要投资5万元,就可以将农场办起来,并且很快就可以收回投资成本了。”
谌艳文有点怀疑:“这么大的农场只要投资5万元就可以了?你有没有算错呀”
“我怎会算错呢?你出身于数学世家,自己又当个数学老师,虽然在数学方面我比不上你,但有一句话你应该听过。”
“什么话”
“名师出高徒。我曾是你在数学方面的学生,办农场的数很简单,一一出,我绝不会算错。只要投资5万元就足够了。”贾东亮在办农场这方面算是一位涉世未深的新兵,只是从最好的角度去考虑,未曾想到创业前路会有几多的风风雨雨与艰难曲折。
当夜,墨蓝的天宇上皓月高照,银河渺渺,星汉迷离。
冬天的黄盆山沟,蛇蛙等早躲进洞中去冬眠了,此刻,并没有夏天时山野虫鸣蛙叫的喧闹,听到的只是山风掠过草木的声音。
独立在山野里的鸭棚被月亮女神抹上了一层银色,宛若世外桃源里的画卷。月华如水,透过棚顶与板壁的小洞洒了进来,印在地面那斑驳之色更为这对久别夫妻的重逢增添了一份诗情画意。
这里,没有豪华宾馆的席梦思床,也没有醇香浓郁的咖啡牛奶,更没有醉人的又洋酒,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另有一番情趣。
两人躺在硬邦邦的木板**,谈到了家中的老人孩子,谈到了亲朋戚友,更多的是谈到这里未来的发展。
贾东亮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豪:“我们国家的发展大计有好多个五年计划,而我对创办这八一生态农场也有三个五年计划。”
谌艳文侧头问:“哪三个五年计划”
贾东亮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八一生态农场的美好前景:“第一个五年,重点发展种养业,发展特色农业;第二个五年计划,重点发展加工和贸易;第三个五年计划,根据市场的需要,发展生态旅游观光农业……”
谌艳文被他描绘的蓝图深深地吸引住了。
穿过山沟吹来的北风特别凛冽,从板壁的大缝隙中穿掠肆虐,破旧的鸭棚就像一条在惊涛骇浪中将要颠覆的小舟。但那北风呼晡之声,在这对重逢的夫妻来说,似乎变成了妙曼的仙乐纶音。
虽然这里住宿简陋,生活条件艰苦,但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丧失了理想与意志。
几天之后,便是春节。
除夕之夜,神州大地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圆宴,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景象。
除旧迎新的爆竹贺岁声从远处的黄盆村接二连三地传来,此起彼落。当地人已是酒酣饭饱的时分了。
这对从北方大城市来的夫妻在广宁没有熟人,偌大的黄盆山野间,只有孤零零却又不是孤零零的夫妻俩。
破鸭棚里,热饭香菜,摆在木板架起的小餐桌上。贾东亮与谌艳文对面而坐,在摇曳的蜡烛光影里,吃着家乡风味的火腿肉腊肠。相濡以沫的夫妻,在这异地他乡,度过了难忘的除夕之夜。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都穿着新衣裳,走街串巷,与亲朋戚友共叙欢愉。而贾东亮身上还是穿着那套转业时带来的迷彩服,与妻子谌艳文面向北方,祈祷心愿,遥祝家人,之后在黄盆山上悠悠转转。
贾东亮一边走一边指点江山:这里以后是果园,那边是良种猪场,山下的池塘养鱼,那边是场部……
一幅八一生态农场的蓝图缓缓展开,谌艳文被带进了未来美好的憧憬之中,在她看来,似乎一切都很快变为现实。
就这样,贾东亮与妻子在鸭棚里一起度过那一年的良宵佳节。
当地人问谌艳文:“老贾离开你们母子俩,老远跑到这里来当山大王,承包期又是那么长,你能习惯吗”
谌艳文认真地回答:“他在部队时,我们已是聚少离多,夫妻分居是习以为常事。他有理想,有大志,横下心来在广宁山区创业,就随他吧。”
妻子的理解与支持无疑是贾东亮前进的助动剂。
贾东亮对不能长留在妻儿身边照顾她们感到内疚,但他将人间亲情化作创业的动力。
提到这旧鸭棚,贾东亮既有感情却又心有余悸。
第二年夏天,天气酷热,即使这里地处山野,但鸭棚也好像一个大蒸笼似的。劳累了一整天的贾东亮躺在**睡觉,迷迷糊糊中快要进梦乡,此刻已是半夜三更了。
忽然耳畔传来了哀叫声,贾东亮警觉地睁开了眼睛,使劲地揉了揉,确证那并非梦境,侧耳细听,哀叫声是从床底下传来的,并且叫声不止。此时贾东亮的床垫已不再是初来时的用破砖头垒叠,而是用两张松木长凳把床板架起来,这是为了腾出空间,在床底下可以堆放鞋与杂物。
“这是什么哀叫声”疑团在贾东亮心头缭绕,他把枕头被铺挪开,掀开床板,拿电筒往床底下一照,不由自主地惊叫了起来:“哎哟”顿觉毛骨束然。
原来,床底下有一条毒蛇正咬着一只大青蛙。那毒蛇看来有一米多长,粗壮的身子上花纹是一圈黄色间杂着一圈黑色。贾东亮知道,这是被人称为“蛇王”的金环蛇,当地人叫它为“金脚带”。如果被它咬了一,剧毒就会沿血液在全身循环,若救治不及,很快就会令人死亡。
一直活跃在塘边草地里的青蛙为了逃避天敌,钻进了旧鸭棚贾东亮的床底下,以为就会平安大吉。岂料,毒蛇也很聪明,循迹追踪而至,青蛙便成了它的猎物,难逃大劫。
那条金环蛇突然被手电筒光照射,可能是受惊吓的缘故,脑袋一甩,扔下了被咬住的大青蛙,挺起身子,转向贾东亮,敌意地昂起头来,身子晃摆着,那火红的长舌头一出一进地伸缩着,喷着毒气,发出“咝、咝”的声音。
贾东亮快步走到一隅拿起了一条木棍,一手拿着手电筒,手拿着木棍打蛇。那毒蛇灵性甚高,左闪右避,床底下的空间狭窄,杂物又多,木棍总是打不着。双方纠缠了几个回合,那毒蛇趁贾东亮一个不防,飞快地从旧鸭棚木板的破洞窜了出去,逃之夭夭了。
旧鸭棚四周的木板壁有很多破洞与缝隙,下面是鱼塘,离山边又非常近,外面长满了杂草灌木,故此,毒蛇、山鼠、青蛙及各种虫蚁随时自由地进进出出。这里成了它们挡风避雨的“乐园”与“快乐王国”。
其后,住在鸭棚里的员工与前来探望他的岳父岳母都有类似的遇险经历。
这样可怕的场面,后来贾东亮见多了,也见怪不怪了。
住在这破旧鸭棚,无怨无悔,这是贾东亮创办八一生态农场的起步点。
贾东亮在这里一住就住了两年多。夏天与蚊虫毒蛇为伴,冬天与寒风阴雨相随。在既阴暗又潮湿的鸭棚里,他除了对妻儿亲友的无尽思念外,最亲密的就是那只看家的大狼狗。
承包荒山的合同签了,定金也交了,从某种意义来说:农场到手了。下一步就是开始新的人生之旅,自己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贾东亮考虑最多的是如何才能使八一生态农场快速上马。
一个好汉三个帮,办农场光是自己一个人干是不行的,请工是免不了的。在这个新地方,请周围的村民,首先碰到的最大问题是语言障碍,另外是价钱一下子难有一个合理的标准。
有道是,打虎不离亲兄弟,上阵不离父子兵。贾东亮首先想到了家乡的亲朋戚友,动员了家乡的表哥孙修业、还有表弟和他们的妻子、亲友南下,到广宁这山区来参加创业。
“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这一句流行语在中原地区早已是家喻户晓。很多外省人以为:广东富得流油,满地都有俯首可拾的黄金。
孙修业与那班亲朋戚友带着梦幻般的憧憬,结伴南下,来到八一生态农场之后,却被眼前的荒凉景象惊呆了:“场长”贾东亮居住的竟然是破旧不堪的鸭棚,农场更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设施与装备。
贾东亮知道他们离乡背井南下前来八一生态农场不容易,并没有把他们视作自己的“打工仔”,对他们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
没有地方住?怎么办?
贾东亮与他们一起动手,将旧鸭棚分隔成三间房,与他们同住。
能跟场长享受一样的待遇,员工们自然无话可说。
贾东亮带着新来的员工在黄盆村的几个山头转悠着,见到山上的土质如此差,员工们都皱起了眉头:“你要搞承包办农场应该找一个条件理想的地方,怎么找土质这么差的山头呢?岂不是自己找硬骨头来啃”
“这里山头的土质的确是差一些,但我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造它。正是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画最好最美的图画。”贾东亮向他们讲述未来这里的蓝图美景。大家都被贾东亮放弃副团级待遇到山区创业的精神所感动,表示一定要尽自己之力,协助他把农场办好,这里,便是自己的新家。所以在工资待遇方面,员工们并没有跟他讨价还价。
在这个新地方,该种什么,该养什么,这的确是一个新课题。
浮上贾东亮脑海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种岭南佳果。以前在家乡河南及军队驻湖北时,北方人最想品尝的水果有荔枝、龙眼、香蕉、菠萝。那些岭南佳果在南方与北方的市场很广阔,销路应该不成问题。
贾东亮去做过市场调查,进行了多番比较:种植荔枝、龙眼的生长周期比较长,投资下去两三年难产生经济效益,这样不容易维持整个农场的经济运作,只能种少量。相对而言,香蕉苗种下经过14个月便会挂果,种苗并不贵,3元便可以买到一棵。菠萝的苗更便宜,只要2毛钱便能买一株,并且它当年就可以开花结果有收成。香蕉与菠萝都是粗生易长、容易管理的作物,生产周期短,资金回笼快,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再来个滚动运作,扩大生产,农场的生产规模就很容易上去。想到这里,贾东亮乐滋滋的,绽露笑容,便向附近的苗圃场购买了大量的香蕉、菠萝种苗。
除了种,还要养。以后自己开挖鱼塘后,究竟养什么品种的鱼为最好呢?听人说罗非鱼与跄鱼很容易养,投放下鱼苗后很容易管理,技术要求不高,正好适合自己这个新兵。何况鱼苗价钱便宜、大众化,市场销路也不错,便决定在塘里养大批罗非鱼与跄鱼。
在大忙的时候,场里的人手不够,贾东亮还请了附近的村民前来帮短工。
办农场的初期,许多条件都不具备,贾东亮带着场里的员工起早摸黑地干。没有水,就在山上搭水管引水;没有电,就动手拉电线照明。他们在荒山野岭上开路筑基,上山打穴栽种果树……
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贾东亮不但亲自规划,而且还与大家一起大干苦干。他们吃的常是用水泡浸的速食面,睡的是简陋不过的旧鸭棚。
共同的目标,共同的理想,使他们走到一起来了。大家以苦为乐,以苦为荣。
贾东亮第一年就穿破了五套迷彩服,从中即可折射出他一年中的辛劳与奔波。
一天,晨阳从东方冉冉升起,俯瞰着大地,黄盆山被彩霞抹上了绚丽的色彩。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贾东亮唱着他最为稳熟的军歌,与几位老乡带着铁锹、铁铲来到沼泽地旁,挽高裤脚,正想下去。
“等等”远处传来了村民的叫声。
贾东亮转过身来,循声望去,看见山路的那边,有位四十多岁的村民正朝他这边急急奔来,到了跟前,将正要迈步进沼泽地的贾东亮一把拉住。
“啥事”贾东亮巴眨着眼睛,大惑不解地望着他。
村民大气喘过,稍为定过神之后,语带质询地反问道:“我倒要问你,你想干啥”
贾东亮指了指那片沼泽地:“我们下去挖鱼塘,准备养鱼呀。”
场里其他员工也附同道:“是呀,我们准备下去挖鱼塘。”
听他们这么说,那村民的脸上肌肉抖了抖,俄顷,一本正经地向他说:“你们下这沼泽地去挖鱼塘时要记住做一件事。”
“嗜事”
村民大声地说:“一定要戴顶草帽。”
“下去挖鱼塘一定要戴草帽”贾东亮不以为然地说,“今天天气多好,不冷也不热,我们还要戴草帽?何况,我这个人并不怕太阳晒。”
场里的员工也纷纷说道:“我们在太阳底下干惯活了,不怕晒。”
村民摇了摇头:“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贾东亮与员工们都感到十分奇怪:“那么,你这话是啥意思”
村民指着那片齐腰高的野生杂草,说:“我们把这片烂泥地叫做鬼见愁。下面的烂泥浆深不见底,人走下去立足可不容易。一旦双脚陷下去拔不出来,再挣扎人就会越陷越深,要是泥浆没顶,你就会成了这荒山野鬼。”
“啊,这里会如此的可怕”
“难道他是用谎话来骗我们”
“我看他是想借此阻止我们开工挖鱼塘。”
场里的员工在私下低声细谈。
村民从他们的神情推测出他们此时的心态,便说:“不信,你们可以用竹竿试一试。”说着,他到不远处找来了一根一丈多长的竹竿,递给贾东亮。
贾东亮拿着竹竿使劲地往沼泽地里插,果然是越插越深,竹竿插尽了仍不到硬泥。
场里的员工叫了起来:“果然是深不见底”
“好险”场里的员工面面相觑,有的人脸上变得铁青,有的人失惊无神。
“多请你好心的提醒呵。”贾东亮感激地说。
那村民讲起了有关这沼泽地的往事来:有人曾经铺着木板作垫脚,试图将它改造成稻田,但那水稻扬花抽穗后,才刚刚灌浆,就惹来了数不清的山老鼠,一夜之间将所有水稻咬断,将还未成熟的水稻偷吃清光。从此以后,当地人就不敢再打这块沼泽地的主意了。不知哪一年,曾经有一头饿得发慌的黄牛到这荒弃的沼泽地附近觅食,越走越近,一个不小心,四蹄踏进去便深陷泥沼,用力挣扎,结果却是越挣扎身子陷得越深。附近村民听到牛的哀叫,见它将要没顶而亡,便急忙在沼泽地上面平铺起一些宽大的木板,人才敢走上去,用绳索套着牛的身体,十多个人用力往外死拽硬拉,好不容易才将那头牛拉了出来。所以,老人们叮嘱放牛的小孩,千万别到那个鬼地方去,最怕误禁区,牛陷进泥浆死了已是大事,若然出人命就更不得了。
沼泽地里面蚊虫乱飞,下面流溢着黄色的锈水,一个镜头在贾东亮的眼帘前掠过,这沼泽地与电影里红军长征途中走过的那种大草地何等相似。一股寒气从贾东亮的心底升起,很快就攫紧了全身,使他悚然一震。
村民见他们这个模样,对着贾东亮,气带着几分的揶揄:“所以我提醒你,下去干活时要戴一顶草帽,假如你真的全身陷进泥浆里去,到时你的尸体是见不到的,但草帽留在泥浆上面正好做了一个记号。那时我们可以按草帽的位置知道你死在这沼泽地里的什么地方。以后你家中的亲人清明节来到上坟,还可以朝着那个地方给你烧香拜祭,让你这荒山野鬼也安乐一些。”
“那么,这么大片的沼泽地空置在这里,既不能耕种,又不能改造成鱼塘,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贾东亮的话语带着几分的惋惜。
“不,根据我们以往改造烂田的经验,这块沼泽地并不是晚期的癌症,它是可以救治,可以改造成鱼塘的,但很费功夫。”村民的神态十分认真。
“只要将这沼泽地改造成鱼塘,费多大的功夫我们也要干”贾东亮的决心很大。
场里的员工也纷纷拍着胸表决心:“对,再苦再累我们也不怕!”
贾东亮追问道:“你认为,可以用啥方法,将这沼泽地改造成鱼塘呢”
“你们得先处理这些沼泽地作鱼塘的底部,然后在那一边筑条坚实的堤坝。”他用手指向了沼泽地的下游处。
“筑坝?是不是用石头来垒筑堤坝”
“不!光是用石头来垒坝是不行的。”
“那该如何筑堤坝”
“得先在坝基处打松木粧,并且要打成梅花粧。否则,建在烂泥上的大坝受不了水的挤压、以后会跨掉的。”
“啊,原来里面有那么多的学问。”
“别急,待我来教你们。”热心的村民指指点点,向贾东亮讲述如何将这沼泽地改造成鱼塘的方法。
听着,听着,贾东亮与场里的员工都慨叹:原来在这里建一个鱼塘是如此的艰难!
“这么难,还干不干”有些员工畏葸地问。
将沼泽地改造成的这片鱼塘年产2万多公斤鲜鱼“干”贾东亮像带领部队攻坚般把手往前一挥。
贾东亮与员工们先用木板平铺在烂泥上作工作面,然后挖走了表层一尺多厚的烂泥,到山上割来了那些沤不烂的蕨草,一层层地铺垫下去,增加浮力,再在蕨草上面压上几层石头,铺上沙泥,这样,塘底便做成了。然后,他们在沼泽地的下游处打下松木桩筑堤坝,村民讲的所谓“梅花粧”其实是以每三根作为一组,并且以品字形打下去。
他们没日没夜地大干苦干着。每天,启明星还挂在灰黑的苍穹,他们就已经在那里干开了;饭后,从来都没有什么午休,一直到繁星缀满天空才收工,粗略算一下,一天工作长达十五六个小时。
当地有些村民觉得奇怪之时更带有几分钦佩:“这班北方人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从大清早一直干到晚上也不见累。好像是上几辈子的活尚未干完留到这辈子,让他们补干似的。”
贾东亮他们好不容易才把那些筑堤坝用的“梅花桩”全打了下去,总共打了33个桩墩,数了一数,光打粧就用了99根四米多长的松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