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昇重回纯昇居,却是昏迷的状态,连太医都不知她到底能否醒过来,只能茫然的,死马当活马医。
纯昇居上上下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人心惶惶。
裴崇白日里还要去皇宫,晚上从皇宫里出来就回到纯昇居去,照看着纯昇。
他日日没带着希望的看着躺在**的人,心里碎的如灰尘一般散乱。
没了纯昇的命令,无人敢拦着裴崇,不让他进纯昇居。连陈彧,也是默认着裴崇日日夜夜的来纯昇居。
陈彧相信,裴崇绝不会摘了纯昇的面纱,所以也不太担心,裴崇来的时候,他便小憩片刻,毕竟如今的形势之下,他能信任的,也只有这些个人了。
只是大家都不会想到,乌柏薇会来。
她拎着药箱,已经束回了往日的模样,毕竟裴滕已昭告天下,罢黜了乌侧妃,如今的乌柏薇,只是藏匿于裴滕身后的女谋士罢了。
不出所料,她的药箱还没等过了纯昇居的门槛,人就被陈彧拦在了门口。
“你还来做什么?”
乌柏薇如今已经不是侧妃,且受到了裴滕的大部分信任,所以来去自由。况且,她来之前,是与裴滕商议过的,以气纯昇居的人为目的来的一趟,所以无人跟在她身后。
乌柏薇看了看陈彧,走近一步,却被陈彧拿冰冷的手臂隔绝,“纯昇居不欢迎你!快滚开!”
乌柏薇皱了皱眉,她说道,“我是真的来为纯昇医治的。”
她的目光的确诚恳,却受不到陈彧的待见,陈彧仍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不用你!”
乌柏薇从衣袖中将那日行刺纯昇的簪子拿出来,递给陈彧,解释着,“你看,簪子是纯昇交给我的!”
“什么……”陈彧接过已经看不出血迹的簪子,即便如此,这簪子在手中还是沉淀的。簪子的确是姑娘的簪子,她亲手交给乌柏薇的,是何意思?
乌柏薇继续道,“那日纯昇将我松绑,就是为了给我行刺她的机会。这是我们二人的计谋,为的就是将我安插在裴滕身边,让裴滕完全信任我。她将你们所有人的目光挡住,将簪子插在我的头上,我亲自刺的她,所以我知道她不会有性命之忧,你让我进去为她医治,等她醒来就全都清楚了。”
乌柏薇的这番解释不难说通,陈彧仔细的想了想,那日姑娘确实是贴她近了些,可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二人便能达成共识?乌柏薇当日的手也的确是凌厉,让他这个学了多年武功的人都觉得乌柏薇下了杀手,所以他不能轻易的相信。
陈彧瞧了瞧她手中的药箱道,“你先等着,我去禀报崇王殿下。”
乌柏薇说的话的确有可信的地方,但他不能做主,不能拿姑娘的性命做赌注。
在陈彧问过裴崇之后,乌柏薇才得以进入纯昇居。
她一进屋便受着异样的神情,这也不怪他们,任谁见了那日的乌柏薇,都会心有余悸。
乌柏薇微微行礼,放下医药箱就要上前为纯昇诊治,裴崇挡在纯昇面前,凌厉的盯着她,“今日纯昇若是出了岔子,我定饶不了你。”
乌柏薇手里拿着药瓶,“殿下放心,我一定将纯昇医治好。”
裴崇自然也是心有余悸,但思虑片刻,仍是让出了纯昇。毕竟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如今唯有解铃还须系铃人。
乌柏薇在众目睽睽之下,为纯昇诊脉,接着皱着眉头,将手中的药瓶打开,喂给纯昇一颗药丸,便喂便解释给众人,“这是上次纯昇在左相府受尽折磨时我偷喂给她的,上次我能保住她的命,这次我依然能保住她的命。”
裴崇冷哼一声,“但愿。”
纯昇吃下了药丸,约莫半个时辰,便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坐在床边为纯昇揉着穴位的乌柏薇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看她,并喊着,“殿下,她醒了!”
裴崇等人闻言蜂拥而至,将纯昇的床榻周围围的水泄不通。纯昇虚弱的看了看众人,最后握住乌柏薇的手,“谢谢……”
她的一句谢谢,不带任何仇恨,反而带着感激之情,这二字,便让所有人明白,乌柏薇所言非虚。
见纯昇醒来,乌柏薇也该回去了,她拍了拍纯昇的手,“我该回去了,还要给裴滕讲计划,你好好休息,按照我的药方服药。”
纯昇点点头,目送乌柏薇离开。
此时的裴崇倒是不敢上前了。
要走的纯昇没走成,这一半会是走不了了。他不知该如何对纯昇说话,又该做些什么,让纯昇不心烦。
陈彧一直拉着纯昇嘘寒问暖,纯昇的神情却一直瞥向微微靠后的裴崇。
这样的境遇让纯昇不得不认为是天意一场。
偏偏她将乌柏薇安插在裴滕的身边,偏偏裴滕又来收买自己,偏偏自己走后裴滕拿乌柏薇做诱饵,偏偏那时是个让裴滕信任乌柏薇的好机会,所以偏偏自己受了伤,回不去。
天意使然,她纯昇到底是要顺从天意,还是与其对立呢?
泉灵端着药进来,陈彧接过药碗,对裴崇道,“殿下,姑娘要喝药了。”
“好。”
裴崇不多说一句,便走了出去。前两日也是,只要纯昇吃药,裴崇就会出去,毕竟她带着面纱不好喝药,裴崇也是十分的自觉。
陈彧侍候着纯昇喝药,“如今姑娘醒了,只要姑娘一句话,我便不让裴崇进来了。”
纯昇无力的喝着药,眼神也因为刚刚醒来而飘忽必定,她虚弱道,“随他去吧,爱来便来。”
陈彧不说,纯昇也知道,自己昏迷的这几日,裴崇定然是没日没夜的在自己身旁照看。
裴崇对自己的爱意,纯昇感受的到。只是纯昇不敢接纳,裴崇如今喜欢了自己,那当初的阿浮又算什么呢?即便自己知道这都是自己,但裴崇不知道,他依旧是忘记了与阿浮许下的种种诺言,爱上了如今的纯昇。
纯昇默认了裴崇进来,那怕是日后也走不掉了。
陈彧兀自喂着药,心里不是滋味。他无条件的支持她,但心里希望纯昇能放下当初的事情,做个快乐的女子,那日好不容易逃离这里,如今却又负伤回来。
他与纯昇一样相信,这是天意。而人,只能顺从天意。所以纯昇决定不再拒绝裴崇。
陈彧看纯昇的气色缓和了一些,才真正的相信这个人回来了,如果纯昇真的死在了京城的纯昇居,那么自己难辞其咎。
纯昇虽然刚醒,但看出了陈彧面容的担忧之色,她笑了笑,像是在宽慰他一般,“你怕什么?乌柏薇的医术之高,下手还能没有轻重?”
陈彧替纯昇收拾着这几日因为她昏迷而乱糟糟的屋子,听那日的险境让纯昇以那样的口吻说出,便觉气愤,回头抱怨道,“乌柏薇都可以去戏班子了!当日她那副疯癫的样子,谁能看出来她并未想真的刺杀你?她动作快的连我都反应不过来,你这一昏迷,多少人担忧?”
纯昇听了不禁一笑,“若是让人看出来,计划不就失败了?还有……乌柏薇当过一段时日的……仵作……”
陈彧听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便得知纯昇这是真的活过来了。陈彧手上的白布擦着桌案,想了想,才低着头道,“你将计就计让裴滕彻底信任乌柏薇,是不是就证明你不打算离去了?”
纯昇早在不知多久前,便与乌柏薇商量好,不知何时,总会有那样一个机会,让乌柏薇彻底获得裴滕的信任。而当日,就是再好不过的时机!纯昇也来不及多想,只想着计划能顺利进行。
陈彧这么一提,她才忽然想起,如果自己真的决心离开,那么让裴滕彻底信任乌柏薇又有何意义?不如找个机会把她救下,一同离去就是了。
只有一种解释,纯昇的骨子里,就是想帮助裴崇的。
纯昇不禁自嘲,“照我这个样子,回到郭城也忍不住要打探京城的消息,还是会暗中帮助他的。”
“姑娘也知道——”陈彧附和着。
他太了解纯昇的性子了,即便有时他不知道纯昇心中想的是什么,但也心知肚明纯昇接下来会怎么做,只是自己不曾经历,所以感受不到她神情中的复杂罢了。
纯昇轻咳了两声,只觉自己的心脏处痛的无法言喻,整个人想蜷缩在一起,却因为一动又更加的疼痛。
陈彧立刻端来一杯温水,喂到纯昇口中,“姑娘终于正视自己那放不下的心了,既然放不下,为何不继续留在这里呢?”
陈彧知道纯昇是走不出京城这座围城了,他始终在纯昇身后,绝对服从她说的每一句话。但当年,是他亲手把纯昇救起,看着纯昇如何走到今日这一步的,所以比起放弃,他更建议纯昇继续,虽然他打心底里不愿意。
“留在这里?”纯昇轻轻一问,忽而一笑,“容我想一想吧……”
她此刻的心极乱,冷静如斯,也沉不住气了。该走该留,她真的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