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昇从梦中清醒,大口的喘息着,扶着自己心脏的部位,让自己平静下来。
外面的风雪已停,只留下皑皑一片。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那往事梦魇一般的在脑海中盘旋,久久不能散去。她本就忘不掉的过去,如同噩梦一般,一夜一夜的重临她的脑海,加重她的印象,也加重她心上的伤疤。
她平息着自己的心情,抚,摸着腰间的玉佩。这雕刻着鹰纹的玉佩,或许真的有什么蹊跷。这玉佩从前裴崇并未见过,所以她才敢这样光明正大的带在腰间。
当年,她与裴崇在一起时,玉佩被她典当在当铺了,所以才有了卖橘子的推车。她与当铺老板商议,到时会用两倍的价钱将玉佩赎回来,老板见她可怜,才应允了她一直保留玉佩。
而后她才华愈加显露,在江湖上有了名气和地位,也有了银两,才将玉佩赎回来,戴在身上,一直不曾摘下。
急迫的敲门声响起,陈彧推门而入,他见到纯昇正无所事事的坐在**,急忙走到她身边。
她见陈彧的神情不对,立刻站起来。
“出事了,姑娘!祥虎镖局所有人被杀,无一人生还!”
纯昇大惊,“范蓁呢?!”
他的神色黯淡下来,叹了口气,“也……也……”
纯昇面色平静,可双眸中却有悲壮之意,她收敛了双眸,不禁悲伤,“不想裴滕这么快就动手了,我真是小看他了。”她抬眼,吩咐陈彧,“传令下去,京城所有暗线,停止行动!”
“是!”十万火急,陈彧来不及再等什么,转身推门而去。
纯昇站在空**的房间中想了想,立即唤道,“泉灵!去崇王府!”
下过雪的外面冷极了,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她走在雪中,眼前满是祥虎镖局被屠杀的惨状,鲜血洒满了雪地,像罂粟花一般。
“殿下!”纯昇跨进崇王府,便见到裴崇在殿外舞剑。
裴崇收了剑,引她到暖阁中,才问道,“怎么了?”
纯昇的神情好似毫不关心,“祥虎镖局所有人都被杀了!”
裴崇正在倒茶的手忽然顿了顿,茶也不倒了,直接问她,“暴露了?”
“应当是上次,我以为裴滕是偶然路过,没曾想……是我的疏忽,我小瞧他了……”纯昇说着,蹙起了眉。她以为她已经隐藏情绪隐藏的极好了,但那是鲜活的人命,她又怎能做到毫不在意?
“一夜之间被杀,那应该正在调查?”裴崇细细的想着,“京兆尹晁明我曾试探过,是个刚正不阿之人,这样大的案子,他应该着手调查,我们去问问他。”
纯昇点头,同裴崇迅速出发,二人赶到祥虎镖局时,京兆尹真好带着仵作在检查尸体。
裴崇四处见不到裴滕,也想他应当将这事甩的干干净净,不会沾上边,他是定然不会抛头露面的。
裴崇问道,“怎么回事?”
晁明负手而立,似乎也觉这场景血腥万分,他瞧了瞧神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的白衣女子,不禁佩服,这样的场景,她竟能不动容。
晁明道,“回殿下,仵作正在验尸,目前来看,就是无目的性的杀戮。”
此时,晁明身旁跑过一人,他手里拿着花册,递给他,“大人,您看,这是祥虎镖局详尽的人员记录。”
纯昇一直收敛的双眸,盯着那花册,镖局的确要有人员记录,但她总觉得何处有些蹊跷……
而裴滕屠杀祥虎镖局,也不仅仅是打破纯昇的暗线这么简单,他闹出这样打的动作,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纯昇如今还想不明白,裴滕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随着裴崇随处走了走,尸体已被白布裹住,并列在空旷的院中,且都检查过了,一共三十六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
由于白布有限,所以尸体的手都会露出来。纯昇走在前面,一步一步的瞧着,她总觉得蹊跷。只露出一只手,不能发觉有什么异常,但他们的衣袖是不同的。
此时,一个蜀绣的衣袖落入纯昇的眼眶,她也不管是否鞋上沾染了血迹,跨过那两边的尸体,蹲在那具尸体一旁。
纯昇抬起那只手臂,仔细的瞧着蜀绣的衣袖,她深吸一口气,掀开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忽然一惊,发觉这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了。
她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垂首思虑片刻,直到想清楚了之后才站起来。
裴崇正在一旁和晁明讲话,他见纯昇脚上沾染了血迹的从尸体堆中站起来,急忙走过来,“怎么了?”
纯昇神情淡然,摇摇头,“无事。”
雪再次下了起来,覆盖了原本洒满雪地的血迹。
马蹄踏在雪地里,踏出一脚脚印迹。
裴崇与纯昇坐在摇晃的马车之中,他方才见有外人在,没多问,如今与纯昇单独相处,便问道,“我见你方才神情不对,发现什么了吗?”
纯昇这才抬起头来,“尸体有问题。”她看着裴崇,继续解释道,“我太了解范蓁了,他身上那件衣裳,是我曾经赠与他的,而尸体上的那件衣裳,与我送的那件有细小的差别。虽然尸体跟范蓁的身形十分相似,但我敢断言,绝非不是范蓁。”
“所以范蓁还没死?”裴崇诧异。
纯昇点头,“有这样的可能。”
裴崇深吸一口气,皱起了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范蓁没死,无非是被裴滕给藏到了什么地方。但范蓁只是一个替纯昇办事的人,他们要他又有何用呢?
这件事,她要问一问乌柏薇。
裴崇垂眼看了看,随即弯下了腰,用手帕将纯昇脚边的血迹擦拭一下,纯昇立刻发觉,自己接过来手帕,擦拭着脚边的血迹,听他道,“白衣染了红,便不好看了。”
纯昇只弯腰擦拭,没有下文。白衣染了红,不是不好看,是太刺眼。
上次祥虎镖局的事,纯昇就当毫不在意,她也学裴滕,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同时,裴崇在宫中也安插了人手,尤其是在皇帝身边,看看是否能发觉什么。
代裕修在朝堂上,渐渐的脱离了裴滕,又开始将裴崇说话了。
无论什么事,都昭示着,裴崇要行动了。
上朝时,代裕修递给裴崇一张纸条,他来不及多看,直接放入宽大的衣袖中,待到下朝后,他径直朝纯昇居走去。
二人共同第一次打开纸条,上面写着的,是一张药方。
裴崇看不懂,交给纯昇去看,纯昇看了许久,才回给裴崇。
“上面有一味慢性毒药。”纯昇道。
裴崇也看不懂药方,直接扔到了蜡烛上,让烛火将药方烧成灰烬,神色凝重,“本王明白了,这是裴滕给父皇用的药,他当真如咱们所想,要毒死父皇。”
纯昇面纱下的唇微微扬起,“正愁没有证据,他自己给我们证据。”
“用不用告诉乌柏薇?”
纯昇摇头,“不用,乌柏薇既然能将药方递给我们,那就能收集药渣。”
裴崇点头,“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范蓁的下落,否则,我们在明,他们在案,他们要想做什么,我们也没有防范。”
乌柏薇此刻要装作尽心尽力的替裴滕做事,所以她不能和纯昇裴崇接触,唯一能接触到的他们的身边人,也就只有代裕修了,所以她若是传信,必然是一次传出多个信息。
而这纸条上只有一张配方,并无其他,如若乌柏薇知道范蓁在何处,定然会在纸条上写,聪明如乌柏薇,既然没有写,就证明范蓁没在裴滕处。
“范蓁一定是裴滕的一步大棋,他不会轻易的让乌柏薇知道。”纯昇道,言外之意,便是告知范蓁极有可能没在裴滕身边。
裴崇将面前的茶抿了一口,正襟危坐,仔细的想了想范蓁到底会在何处。
他在何处,其实并没有多重要,但是他手里到底攥着什么,能让裴滕将人掉包带出,这才是纯昇和裴崇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范蓁就如同一块大石一样,提着二人的心,久久不能落下。
而裴崇和裴滕,时常伴随在病重的老皇帝面前,却又不约而同的岔开时间。
或许所谓的“不约而同”,不过是老皇帝身边安插了裴滕的人,当裴崇去的时候,就会有人通知裴滕,因此裴滕才会与裴崇错开时间。
反观目前朝堂的形势,无论从军力,还是人心方面,似乎都是裴滕更上一层,而裴崇,就如同毫不在乎一般,并未有任何的行动。
不要提私下拉拢人心,连礼物,都不曾送出一份。
裴滕有些意外,他与乌柏薇走在滕王府的花园中,笑了笑,“你认为,裴崇会就此罢休?”
乌柏薇低眉顺目的跟在他身后,“自然不会。”
“呵……”裴滕轻笑一声,将花园中干枯的花叶扯下来扔到地上,“本王也不信。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不能松懈。”
接着,他吩咐乌柏薇,“加大药量。”
乌柏薇微微垂头,“是。”
她给老皇帝吃的药,分两份裝盛,一份毒,一份解。至于老皇帝的现状,只是他自己的心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