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一切正常。

之所以不在早朝上将那封信呈上去,是因为那封信中有裴滕的字迹,一看便能看得出来。而晁明如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信呈上去,那岂不是让皇帝难堪了?

自己的三皇子与当朝相国联合起来陷害二皇子,这让皇帝的脸面朝哪放?

所以,他们选择私下将信给皇帝看。

下了早朝,晁明与裴崇到大殿中,将这件事禀奏给皇帝。

一切如裴崇所测,皇帝不会动裴滕,只会对他心存芥蒂,但霍乱超纲的左桐,皇帝没理由再放过他。

这便如同导火索,直接点到了左桐的身上。

随即,左桐以陷害二皇子的罪名被抄家,这并非裴崇所料,他也全然想不到,为何这件事情父皇会如此动怒,要对整个左家赶尽杀绝。

裴崇瞬间便想到了左思孚。如论左桐是如何的罪不可赦,但紧紧是少女的左思孚,是没有任何罪责的啊!况且,裴崇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他,真的当她做妹妹!

裴崇当即为左思孚求情,费尽了口舌,才从皇帝那里将左思孚救出来。然而他不知道,其实纯昇早就在相国府门口等候了,只等裴崇那边事成,便将左思孚带出来。她不管老皇帝是否知道,但她一定要救出左思孚。

纯昇等了不久,晁明便带人进来,他带着皇帝的圣喻,无人敢拦,直接将相国府所有的人都抓走。而纯昇径直冲到了左思孚的房中,将她从后门带走。

左思孚不明就里,抓着纯昇的手指,问道,“纯昇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多人?”

纯昇委实不忍心将真相告知她,毕竟,如果纯昇是左思孚,知道了自己的爹爹是被自己最依赖的人害的入狱,那么一定会痛不欲生。

纯昇笑着刮刮她的鼻梁,“你爹爹是要出去办事,要好久一段时间才能回京。这段时间,你就和崇哥哥住在一起,好不好?”

左思孚一听会和裴崇住在一起,忙不迭的点头,“好!好!”

她笑的天真,她不晓得,从那一刻开始,她或许再也见不到她的爹爹了。

左桐对左思孚不好,纯昇知道。他日日拘着她,不喜欢她活泼的天性。但纯昇实在无法用自己的心境,去揣摩旁人的父子情。她只知道,血脉相连,隔了多远都是断不了的。

纯昇带着左思孚回了崇王府,裴崇已在崇王府落座。他将左思孚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屋子,让她独自去玩。

“我还想着让晁明将思孚带出来,没想到你早就预料到了。”

裴崇高估纯昇了,纯昇只想救人。

她摇摇头,“殿下太高看纯昇了。纯昇只是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将思孚带出来,她毕竟是无辜的,她是最干净的,不该受到牵连。”

纯昇心存愧疚,“我骗了她,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家破人亡了。”

裴崇倒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道,“那就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纯昇亦是这样想的。可伤害无辜的人可比伤害原本戴罪的人更让人难过。

她抬眼笑了笑,不再想这些,今日抄了左桐的家,只是刚刚开始,她问道,“殿下今日可还顺利?”

“顺利。父皇的气色也有些好转了。”

“乌柏薇应当是告诉他们把毒药换掉了。”纯昇道。

裴崇挑了挑眉,怅然道,“是啊……否则老头哪有体力去面对即将的背叛。本王估计,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儿子会想要毒死自己。”

“呵……”纯昇微微一笑,“在纯昇看来,他活的够久了。”

裴崇微微一怔,没有言语,他看着纯昇许久,才道,“小年夜越来越近了……”

纯昇盯着面前茶杯里泛出的热气,“太子之位也越来越近了……”

她的神情,犹如黑夜中的鹰,只要一个冲击,便能够将猎物置之死地。

小年夜前夕,大雪下了要封了路,外面寒风呼啸,纯昇居的暖阁却灯火通明。

几人站做一圈,围着一张桌案,上头勾画满了部署的状况。

计划是裴崇与纯昇不谋而合的,在座的人也都知纯昇是裴崇的谋士,所以裴崇便让纯昇将计划再告知一遍。

纯昇指着图上,一丝不苟,“明日一早,顾将军便带人围住皇宫的里里外外,若有人问起,便说是军检,无论如何不能撤兵,除非有再做几人中的其中一人亲自告知。”

顾呈衍听到后,一改往日的常态,“晓得。”

纯昇看他一眼,暂时将他的心放下,接着便道,“明日早朝之前,殿下会带着乌柏薇去皇帝那里,见机行事,到时乌柏薇将药渣全部拿出,验过之后,应当是晚一刻钟上朝。”

“是。”乌柏薇点头,明日她便倒戈了,今日也不必再偷偷摸摸隐藏自己的身份。

药是最不可控的一关,也是最有效的一关,如若皇帝信了,那么他上朝时必定带着怒气。

“朝上,代侯会带着南御史和董长平等人会处处针对裴滕,将他所做之事都抖出来。煽风点火,此刻殿下不必言语,只要听着便是,至于裴滕如何辩解,都将无意。”

裴崇看着纯昇点点头。

纯昇继续道,“顾将军的主要职责是,如若当时裴滕反抗,要在第一时间将他的兵力镇压下来,禀奏皇上。”

“无论明日裴滕怎样争辩,他都会处于败势。”纯昇最后总结。

“还有一项……”裴崇在纯昇说完后忽然叮嘱,“陈彧,要时刻不离的跟在纯昇身边,保护纯昇。”

纯昇周身一暖,也听不见了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抬眼笑了笑,“殿下放心,纯昇就在纯昇居,等着殿下的好消息。”

明日,无论裴滕有多通天的本领,都必“死”无疑。他再如何,也算不过这么多人的环环计谋。

计划嘱咐过后,裴崇便让众人散去了,毕竟没了左膀右臂的裴滕急功近利,迫切的想要寻找裴崇的破绽,而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聚在一起,也容易被裴滕怀疑。

众人走后,已是宵禁。

裴崇与纯昇坐在一起,相顾无言。

他看得出纯昇显露在表面的担忧。其实她的计策毫无破绽,甚至是没有什么风险,只要人人做到,没人出错。打压裴滕,都是必然的。

但裴崇还是从纯昇处变不惊的神情中见到了紧张。

纯昇笑了笑,“殿下在看什么?”

裴崇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恍惚了神情,大悟道,“无事,本王只是在想明日……”

“明日还远远不够,裴滕倒下的目的,是衬托殿下,让殿下顺利的登上太子之位。”其实纯昇还没有说,太子之位也是远远不够的,她要的,是裴崇在自己的帮助下,登上皇位。

“明日,你万万不可出去,本王怕若是裴滕在宫外有什么行动,第一个受到威胁的便是你了!”

裴崇的担忧,纯昇自然知道,她点点头,她真的就如自己所说的,待在纯昇居,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翌日,一切如计划中那般。

纯昇坐在纯昇居的蒲垫上,独自下着残局,希望能将这棋局完整的解开,却发觉自己走入了死角,无论怎么下,都解不开这残破的棋局。

她只好打乱了,重新走。

裴崇带着乌柏薇入宫,将乌柏薇医师的身份告知皇帝,并称,见父皇龙体一直未好,他从宫外找了个负有盛名的女神医。

皇帝只与乌柏薇有过一面之缘,上次乌柏薇跳舞时,也只是露出了双眼,并未将全部的容貌展现给皇帝,所以皇帝不记得乌柏薇的长相。

乌柏薇诊断出来,这药中有慢性毒药。

皇帝刚刚传好了上朝的龙袍,龙颜大怒,龙袍的衣袖挂到床头的钩子上,被撕毁。

下人们帮助皇帝换另一套龙袍,裴崇也找人将宫中医术高明又公正的太医请来,诊断后,告知皇帝,确有毒药。

乌柏薇适时的将宫中与裴滕窜共的太医供出来,并拿出剩余的药渣,令皇帝信服。

皇帝晚了一刻钟才上朝,上朝时,已脸色铁青,阴沉的盯着不知为何的裴滕。

众大臣正常禀奏一些小的事宜,正待皇帝要退朝时,代裕修站出来启禀皇帝,滕王殿下私吞国库,暗中屯兵,拉帮拢派,欺压良民。

接着朝中一片哗然,又有其他举足轻重的大臣出言禀奏,将裴滕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公诸于世。

皇帝原本便对裴滕失望,这样一来,裴滕所受的器重在皇帝心里全部消失殆尽。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朝堂十分纷乱,让皇帝不堪重负,怒吼一声,“好了!!!”

龙颜大怒,无人再敢言语。

裴滕盯着裴崇,仿佛要将他如蝼蚁一般碾碎。

如今的局势,裴滕也知道自己完了。

他跪在地上,“父皇!请给儿臣一次机会吧!父皇!”

皇帝耳边如同有百万只蜜蜂一样,扰的心烦,他急火攻心,忽然偏头,一口血从腔中喷涌出来!

众人皆是一惊!

裴崇急忙到龙椅前扶起皇帝,而裴滕因为自己的戴罪之身,不敢上前。

裴崇怒吼道,“快!快宣太医!”

朝堂里的人手忙脚乱,这是建国以来,第一次如此。

皇帝还留着一口气,他斜着眼,看了看跪在下面的裴滕,厌恶的不愿看第二眼,“来人……将裴滕拖下去,废除王爷身份,即日起,囚禁于滕王府,不许与外界联系!”

“还不快去!”裴崇附和一声,怕皇帝再动怒,急忙吩咐下面的人。

裴滕一声不响的被压下去,囚禁于滕王府。

裴崇细心的将水喂给皇帝,眼底一片宁静。

纯昇的棋局走了一个时辰,似乎有些眉目了,可她总觉得差在何处。她端着棋子,想了许久,想到手臂麻木,忽然明白应该下在何处了。她兴奋着将手中的棋落在棋盘上。

“嘣——”与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相同,暖阁的门被推开。

“姑娘!成功了!”陈彧笑着推开门,迫不及待的将这件消息告知纯昇。

纯昇看着棋盘上完整的棋局,渐渐展露笑颜,“成功了。”